連續七八天,設路卡畫像緝拿張文清、沈誌雄一無所獲。朱萬化想,可能搞錯了方向。原來預計他們可能向外省潛逃,所以路卡的主要方向是安徽、江蘇方向。因為南方較富足,安定,容易謀生。次要方向是直隸,但是全部失算了,罪犯可能反其道而行之,跑向了山東的大山之中。若如此,暫時是緝拿不到了。


    ......


    四月初十日淩晨卯初(5點),登州海外。


    炮2號正在登州西北方向50裏處巡遊。發現登州方向有一支船隊開來。炮2號一邊發射信號彈提醒臨近船隻靠攏支援,一邊用燈光通信聯係威海,向威海的黃海艦隊報告,要求支援。然後就開船迎了上去,進行攔截。臨近的巡邏艦船看到信號彈就會趕來匯合,威海基地也會派出增援艦船。


    登州城裏有電報,為了聯係海上船隻還設有通信塔,接收到信號就可以通過電報聯係威海。其他巡邏地點就沒有這麽便利了。


    炮2號是500料的鐵甲艦,降下風帆之後,不懼怕對方炮擊。所以跑2號敢於迎頭攔截上去,打算近距離喊話。如果對方敢於開炮,則立即還擊。


    登州的船隊看到前方彩色的煙花升到空中,時間不長就看到一艘鐵甲艦迎頭駛來,立刻就慌了神。這種船一年多以前他們就領教過,也是在海上的這個位置。


    那一次是崇禎二年九月,北上支隊前往大沽口,路過登州外海,登州水師追上去想打秋風,結果被炮1號、炮2號打傷了旗艦,狠狠的被教訓了一頓。因此,他們對於炮艦的外形記憶深刻。


    慌亂中炮2號已經迅速靠近了,雙方相對行駛,很快就到了眼前。炮2號接近之後,開始圍繞著登州的船隊兜圈子。同時用喊話器喊話:“我是黃海艦隊,奉登萊孫巡撫之命在此巡查。登州的船隊停船,靠攏,等候檢查!”


    聲音之大令登州船隊上的人一陣驚慌,都懷疑是天上的神仙在說話。


    這種喊話器是新產品。在多次的戰鬥和其他大型的活動中,很多人都知道了用鐵皮卷成的喇叭筒很管用,因此推廣使用很快。使用的人多了,難免就有有心人提出了它的不足。這種鐵皮喇叭優點是方便,手一舉,對著喇叭喊就行了。缺點也有,一是聲音有些變形,顯得含混不清,而是聲音放大不多,音量不夠大,傳播不遠。


    來自後世的朱萬化是知道戰爭中宣傳工作的重要性的,因此,也上了心。後世的電子擴音設備現在是沒有辦法搞的,受到了電子管的限製,雖然電子管正在研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搞出來的電子放大器會有多麽笨重,故障率也會很高。因此,就要另外想辦法。


    老式的機械留聲機,50歲以上的人應該很熟悉,很多年輕人已經不知道了,在老電影中偶爾還能看到。朱萬化是見過的,也知道他的原理。鋼針在旋轉的唱盤上滑動,產生了微小的震動,這個震動聲音很小,和蚊子哼哼的音量差不多。這麽小的聲音被一套機械管路放大之後,一個大房間裏眾多的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民國時期的舞會就有這麽跳舞的。這個放大的過程是純機械的,一點電子設備也沒有。它的秘訣就在那套彎彎曲曲的銅管上,銅管樂器也是這個原理。


    朱萬化就是仿照這個原理,設計了一套擴音設備。留聲機是散布播放的,沒有定向功能。朱萬化在最後的聲音輸出端,就是那個喇叭口,又添加了一個定向裝置,就是後世常見的大鍋。喇叭口向著大鍋的方向發出放大後的聲音,大鍋負責定向反射出去。使用這套喊話器,其效果比電子擴音器差不了多少,四五百米也能聽清。連同鋼鐵支架,整套設備五六十斤,放在車上是沒問題的,也能由一個人背著走。


    ......


    在登州北麵的大海上,這一句話反反複複的喊著,雙方的距離隻有幾十米,聽得清清楚楚。


    在其中一艘兵船上的登萊巡按王道純、濟南的祁縣票號大掌櫃張文清,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鐵皮小船。炮2號隻有500料,就是250噸,在海裏可不就是一條小船嗎?他們二人看到登州水軍的船都老老實實的靠攏停船,十分不理解。孫巡撫有那麽大的權威嗎?他的命令如果管用,這船隊都出不了登州碼頭!


    他們兩人急忙來到指揮艙,王道純對水軍的軍官說:“不就是一條小船嗎,你們為什麽不衝過去!這麽多大船,還有大炮,為什麽這麽聽話!一句孫巡撫命令,你們就成了一群綿羊嗎?”


    那軍官苦笑著迴答:“巡按大人,那不是小船,那是炮艦!你看到了嗎?炮艦上有三門炮,這三門炮比我們100門炮都頂用。打得遠、打得準、威力大得狠!那個不要命了敢試一試?當時就粉身碎骨!”


    王、張二人一聽,就驚呆了。他們那裏懂得海戰,登上兵船還是頭一遭。看著眼前的那艘炮艦,沒有風帆,一個粗粗的大煙筒冒著濃煙,行駛飛快。整個船型像刀裁的一樣,直線棱角分明。三個不時轉動的大鐵嘎達,大概就是大炮吧?今天真是開了眼,也要了命!


    “有那麽厲害嗎?”王巡按小聲的問,好像是問自己。


    “王巡按,距離這麽近不會有脫靶的炮彈,這三門炮最多各打一炮,我們這條船就沉了!”


    “你們不是也有大炮嗎?你們打一炮,他不是也沉了?”


    “我的巡按大人哎!你看到了嗎?那個炮艦是鐵殼子,我們的炮彈隻能打掉他一層漆,也就是聽歌響兒!那船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鐵船?鐵船能漂在海上嗎?......”


    “我是黃海艦隊,奉登萊孫巡撫之命在此巡查。登州的船隊停船,靠攏,等候檢查!”


    這個喊話的聲音,不停的重複著,繞著圈子。他是在等其他黃海艦隊的艦船到來。一條船可是不敢貿然靠上去。


    張文清的逃跑路線設計得很精明。他把三萬多兩銀子兌換成了曙光幣,裝到箱子裏,攜帶著家眷和兩個仆人,喬裝打扮就奔了登州。他知道,陸地上的道路是出不了山東省的,查糧食的卡子還沒有撤掉,他帶這麽多人還有馬車,是混不過去的。登州存有他搶購的一萬多石糧食,那原本是他自己的小金庫,準備順便撈一把的,現在隻能拿來做買路錢了。糧食在山東是賣不出去了,出了山東他也不敢賣,他是一個逃亡之人,那裏還敢招搖。


    於是他就用這批糧食買通了王道純和幾名水軍的軍官,讓他們帶自己全家人到達直隸的地盤,賣糧食的錢就是他的船票。他以為有兵艦護送萬無一失,怎麽會知道朱家的炮艦厲害!


    王道純在京城時與兵部給事中喬賢人交厚,有喬賢人的引薦,張文清來到山東時就交結了他,現在他是利用舊關係設計逃亡之路。


    王道純是屬於貪財,他以為兵艦一出,一路坦途,接近兩萬兩的銀子誘惑力太大了,那裏還會想到中途被劫。


    登州水軍曆來我行我素,不要說登萊巡撫,就是頂頭上司登萊總兵黃龍的命令,他們也經常陽奉陰違。原因是前任總兵楊國棟帶著水師這幫人發遼東難民的財,封鎖毛文龍,克扣毛文龍的糧餉。黃龍接任後揪住這個事不放,整了幾個人。斷了他們的財路還整他們的人,於是就產生了矛盾。現在遇到飛來的橫財那裏會不幹,何況還有登萊巡按大人頂在前邊。天塌下來由高個子扛著,我們怕什麽?


    於是偷運糧食的事情就發生了。


    四月初十日的下午,登州外海的消息傳到了濟南。說攔截了登州水軍的一支船隊,共六艘船隻,其中兩艘兵艦,四艘商船。商船上都是糧食,數目尚未統計清楚,估計有一萬石糧食。船上搜到了張文清,另有登萊巡按王道純和數名登州水軍將領。


    朱萬化喜出望外,命令他們派船隻把張文清、王道純通過水路押解到濟南。俘獲的船隊及糧食,押解返迴登州,交給登萊巡撫孫元化處理,但是,進港之前先要與孫元化取得聯係,如果聯係不上,就押解到威海。


    這是因為登州的碼頭處於一個水城之中,要防止水城中有同夥襲擊。


    艦船與登州的通信站聯絡極為方便,這個通信站就是為孫元化服務的。


    孫元化得到這批糧食喜出望外,自從朱家進駐威海以來,不斷地接濟他糧食。因此,他現在並不缺糧。但是,在大明的北方普遍缺糧的情況下,自己手中多一些糧食儲備總是好的。他也明白這是朱家送給他的人情。畢竟偷運糧食的是他的屬下,交給他處置是給他臉麵。朱家完全可以把船隊押送到威海的,可是,人家沒有這麽做。所以他做事也要有些講究,不能讓人挑出毛病來。


    於是他以囤積糧食,攪動政局,又違背山東政令偷運糧食出境的名義罰沒了這一萬石糧食。並拿出一半,就是5000石,交給山東巡撫衙門處理,自己留下一半,充作軍糧。


    參與此事的軍官交給登萊總兵黃龍處置,士兵罰三個月的軍餉。他同樣也給黃龍留下麵子。王道純已經被押解到濟南,他就不必再管了,再說巡查禦史也不歸他管。但是,孫元化還是準備上一道奏疏參劾王道純貪贓枉法。


    張文清直接策劃指揮了山東囤積糧食一案,是主犯之一,論罪當斬,但是,他同時又是重要的人證。因此,朱大典寫了上奏朝廷的奏章,連同大量的口供證人,還有張文清都解送京城,由朝廷處置。王道純是巡按禦史身份(相當於中央巡視員),山東不便處置,朱大典寫了彈劾他的奏章,也一並解送京城。張文清的家屬解送迴原籍。


    喬家的當家人,朝廷上的喬賢人也是本案的主犯,不過就看朝廷如何處理了,即便朝廷不處理,他們也不會有好結果,特別是喬東家,他這一身債務如何處理,如果死了反而便宜他了。


    作為贓物的58萬石糧食,全部轉運到山東省藩庫儲存。其實扣押罰沒的糧食不止是這些,喬家搶購糧食主要是在濟南,在山東其他各府也都有存糧地點,有些甚至在縣城裏。這些糧食數目都不大,不少就被當地的府縣衙門罰沒扣下了,巡撫衙門直接扣下的也不少,這些糧食被基層官員貪墨的肯定有,但是大部分還是到了各級官府手中。這些數字朱大典就不準備上報了,各級官府有些糧食也不是壞事,隻要賬目明白就可以了,所以報到朝廷的數字就是58萬石。


    ......


    四月二十二日,山東押解進京的人犯和奏疏到京,立即引起了京城的轟動。


    轟動的原因,當然是那58萬石糧食,天文數字啊!這都是山西喬家在山東搶購囤積的。喬家有多少錢?富可敵國呀!山東有多少糧食?簡直是大明開國以來的奇聞!


    大臣們高興了,皇帝也高興了。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這58石糧食哪怕有一半歸了國庫,空閑已久的國庫就充盈了。


    高興之餘誰也沒有仔細的品味朱大典奏疏中的一句話:“五十八萬石糧食乃山東百姓之口糧,喬家擁有如此數量之糧食,如何處置,幹係重大,臣不能決,懇請陛下聖裁。”


    大臣們看著山東的上疏,山東說了,這些糧食是山東600萬黎民百姓的口糧,大部分應該留在山東。朝堂上亂哄哄的,說什麽的都有,有的人甚至要求全部調入京城。


    朝會開成了分贓大會!最後還是崇禎皇帝拍了板,五五分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崇禎心裏想,我夠給你山東麵子了!遼寧建省我準了,你山東要征我皇帝的稅我也準了,皇莊減佃租也準了,我缺糧不是一天半天了,也不是一年半年了,朝廷管著天下,不能沒糧。山東得讓一步!你朱家不是用自己的糧食苦苦支撐著局麵嗎,繼續撐下去好了。夏收(冬小麥)就在眼前。真有撐不下去那天再議。


    這邊分糧鬧的熱鬧,屯糧一案倒是沒人管了。


    ---第15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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