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川起身離開,不多時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一進門就看到陸景辭艱難的撐著胳膊想要起身,他快步走過去,把托盤放到桌上,伸手就攬住陸景辭的肩膀。


    “慢點。”


    距離突然拉近,對方身上帶著淡淡的酒精味,陸景辭眼眶腫脹,視線從那隻包著紗布的大手上一晃而過,睫毛輕顫。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覺得從床上坐起身是件困難的事。


    陸景辭臉色發白,不知是因為這滿身的疼痛,還是因為清楚這疼痛的原因……


    陸嶼川把枕頭墊到陸景辭背後,讓他可以靠的舒服些。


    “這樣可以嗎?腰會不會不舒服?”


    “……”


    陸景辭點了點頭,動作很輕幾乎微不可察,但陸嶼川注意到了。


    “不舒服?”


    說著,他伸手朝著陸景辭後腰探去。


    陸景辭身子一僵,想要躲開,卻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牽扯到,


    “呃……”


    一瞬間,那本就紅腫的眼睛又一次被逼出了眼淚。


    “別動。”


    陸嶼川眉頭輕蹙,聲音有些冷,滿眼心疼,不想陸景辭遠離他,卻又說不出重話。


    “小辭,先吃飯。”


    他用勺子盛了點粥,遞到陸景辭嘴邊。


    “張嘴。”


    “……”


    “要我像方才那樣幫你嗎?”


    提起【方才】,陸景辭指尖輕顫,最終還是張開嘴,咬住嘴邊的勺子。


    在陸嶼川想繼續盛下一勺時,陸景辭主動開口,


    “我自己吃吧……”


    陸嶼川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陸景辭,對方懶懶的低著頭,沒看他,聲音沙啞虛弱,好聽,卻空洞。


    陸嶼川睫毛輕顫,眸色幽深。


    “好。”


    他把勺子放到碗裏,然後端著粥碗遞給陸景辭。


    陸景辭伸手接過,拿起勺子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在此期間,陸嶼川就看著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那深沉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陸景辭卻像是看不到似的隻專心吃飯。


    他吃的很慢,不知道是因為身上不舒服還是別的什麽,總之等他停下的時候,原本冒著熱氣的粥已經完全涼透了。


    陸嶼川接過那還剩下一小半的粥碗,直接昂首喝掉。


    陸景辭看到了,過去曾經多次出現令他習以為常的舉動在此刻變得不同,他麵無表情的移開視線,不再多看。


    “吃點肉。”


    陸嶼川用叉子叉起一塊排骨過去,陸景辭輕輕搖了搖頭,道,


    “我吃飽了……”


    “……小辭,聽話,張嘴。”


    “……我不想吃……”


    陸景辭再一次拒絕,陸嶼川薄唇輕抿,定定望著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最近一次進食是在前天晚上。”


    昨天早上他們從醫院迴來陸景辭給他做了早餐自己卻沒吃,中午跟晚上自然是吃不上,從淩晨開始一直昏睡到現在,甚至就連前天陸景辭有沒有吃飯他都不知道,時間這麽久,怎麽可能隻因為那點粥就飽了。


    前天嗎?


    陸景辭微怔,思維漸漸有些發散,他迷迷糊糊的想,原來過去兩天了嗎,為什麽他會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啊……


    “小辭,看著我。”


    陸景辭眨了眨眼,乖巧的看過去。


    “小辭,我是誰?”


    “……”


    陸景辭張了張嘴,忽然愣在原地。


    他是……誰……


    此刻的陸景辭就像是珍貴的玻璃藝術品,美麗,但卻極其易碎。


    他呆呆的看著陸嶼川,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小辭,我是陸嶼川。”


    陸嶼川伸手過去,摸了摸那柔軟的黑發。


    “乖,叫嶼川。”


    “……”


    陸景辭抿了抿唇,澄澈幹淨的眸子不知何時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雲霧,唯嶼川兩個字流入耳蝸之時激起陣陣漣漪,帶來些許清明。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陸嶼川,心髒一點點收緊,明明隻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而已,他卻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


    嶼川……


    眼前這人真的還是陸嶼川嗎……


    沉默混著夕陽,時鍾嘀嗒,陸嶼川伸手,屈指蹭了蹭陸景辭的側臉,輕聲道,


    “不想叫嗎?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教給你這兩個字,直到你可以順利自然的念出它們……”


    是啊,不著急,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他的小辭很聰明的,很快就能學會。


    “你不是想去做交換生嗎?我聯係了學校,把你的行程推遲了一個月,現在你可以放心休息。”


    陸景辭靜靜的看著陸嶼川,他聽著對方的溫語,臉上沒什麽表情。


    “怕你住的不習慣,就在那邊重新租了個房子,離你的學校很近,各方麵都很好,你會喜歡的。”


    陸嶼川聲音溫柔,深邃的眸子望著陸景辭,隻倒映那一人的身影。


    “當然,不想去的話隨時可以改變主意不去。”


    他說著,五指深入墨色柔軟的發間,輕輕抓弄,恍惚間腦海中突然出現某個畫麵,陸嶼川動作一頓,心思有些偏差。


    “不論你在哪兒,我都會陪著你的……”


    這才是他最終想說的話。


    不管陸景辭去做留學交換生還是留在這裏,他都會陪在對方身邊。


    陸景辭不知聽沒聽懂,他沉默片刻,道,


    “我困了……”


    陸嶼川眸色微暗,嗯了一聲。


    “困了,就睡吧。”


    陸景辭點點頭,在陸嶼川的幫助下側身躺下,閉上眼睛。


    看著蔫蔫的陸景辭,陸嶼川低頭,在其額間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


    第150章 髒了耳朵


    那天之後,陸景辭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兩天才稍稍養迴了些精神。


    他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陸嶼川將他照顧的很好,一切都好像從沒有變,隻不過,陸景辭再也沒有開口叫過陸嶼川。


    不論是【哥】還是【嶼川】……


    “小辭,媽下周生日,我們一起迴去吧。”


    陸嶼川休息的地方從側臥搬到了陸景辭住的主臥,他伸手,攬住陸景辭,輕輕拍了拍那日漸消瘦的肩膀。


    “媽早就打電話讓我們迴去,小辭,這次迴去,要多住幾天嗎?”


    多住幾天?


    為什麽要多住幾天,他有什麽資格多住幾天……


    “唔,不過不住也行,在那裏終歸不太方便……”


    陸嶼川輕聲道,他低頭蹭了蹭那柔軟的黑發。


    “參加過生日,住一天,隔天就迴來吧。”


    陸嶼川自顧自道,


    “你去留學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我會陪你去的,所以不要擔心。”


    誰擔心了。


    我才沒有擔心。


    陸景辭麵無表情,平靜的看著不遠處的陽台。


    房間昏暗,其實他也看不清什麽,但他現在不想閉上眼睛……


    “小辭,嗯?”


    聲音湊近,陸景辭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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