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福的心情,固然是好極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揚眉吐氣。


    他今日方知,原來他曾為之膽戰心驚的韋氏,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想到秦少遊,也是情理之中,如今既然已經徹底和韋後決裂,自然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他空有皇子之名,畢竟沒有皇子之實,外結諸侯,方才是硬道理。


    於是迴到了王府,他便悄然修書一封,讓人送去洛陽。


    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似乎也不必似從前那般戰戰兢兢,難得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


    可是沒用幾天,李重福就徹底的傻眼了。


    三皇子李重俊被召入宮中,當日,便有旨意出來,三皇子李重俊立為太子。


    當消息傳到了二皇子的王府,李重福頓時傻了。


    他沉默了良久,最終……一言不發。


    他的好運氣,似乎已經到此為止。


    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弟弟立為太子就意味著什麽,太子是儲君,儲君是未來的天子,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既然是未來的天子,那麽許多人未來的前途,也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韋家顯然已經到了衰退期,許多韋家人都已經開始蟄伏起來,甚至連韋後都已經‘告病’。


    外間已經有了猜測,這是韋家人控製不住局麵,已經萌生的退意。


    又有傳聞,是陛下察覺到了韋家的一些企圖,已經決心不再做傻子,開始明裏暗裏壓製韋家,現在看來,韋皇後稱病,再加上現在突然立了太子,就是明證。


    一旦韋家蟄伏起來,那麽勢必會形成權力上的真空,這個真空,是誰填補呢?


    幾乎李重福不需要去多想,便知道,這一切……隻會讓接下來的太子得利。


    可問題就在於,若是李重福是尋常的皇子倒也罷了,偏偏他一點都不尋常,他是長兄,曆朝曆代,弟弟做了天子,而身為皇兄的人有幾個能有好下場?


    似乎……一下子,李重福又跌落到了穀底,而且這一次情況似乎更加的糟糕。


    因為從前,無論韋家再怎樣,他畢竟是所有宗室和大唐舊臣們的希望所在,是所有臣民對於大唐的最後一點念想。所以假若韋家人當真想要動手,多少還要顧及一些議論。


    可是如今,他卻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是了,韋家人因為自己抱了武則天的大腿,自然將自己視作眼中釘。


    其他人呢,其他人眼裏這大唐的希望,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太子身上。對於所有人來說,陛下立了太子就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現在,哪裏還能節外生枝,為了這個長幼有序的事去和天子據理力爭,到時候一旦爭起來,隻怕連這一點福利都沒了,那才是得不償失。


    而自己那個三弟,三弟做了太子,將來要做天子,難道……就真的放心自己這個兄長嗎?若是四皇子,三弟想必是開以容忍的,畢竟……那是他的弟弟,四皇子本來就沒有克繼大統的資格,所以也不會癡心妄想,太子自然對他放心。可是……


    李重福開始不安起來。


    長安城對於他來說,仿佛處處的埋伏著殺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斃命,雖然他前去龍門宮了一趟,見了一趟李重俊,‘殷勤’的恭賀了一番自己這個弟弟。


    那一日,李重俊穿著太子的尨服,頭戴著通天冠,住在那本荒涼了許多年的龍門宮裏,李重福乖乖的給他行了君臣之禮,李重俊幾乎心急火燎的衝到他的跟前,將他一把扶起,說著你我兄弟之類的話,還像從前那樣,喚李重福為皇兄,隻是這時候……李重福的心,卻是沉到了穀底。


    自己想要以君事這個弟弟,可是這個弟弟……卻沒有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固然可以說他謙虛,但是某種程度,又豈不是說明自己想要做臣子而不可得?


    他連續幾夜都沒有睡好覺,現在李重福唯一的期望,就是上皇了,若是上皇能夠保護自己,事情或許有轉圜的餘地。


    隻是上皇深居宮中,李重福卻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倒是這時候,一封書信送到了他的手裏。


    這是秦少遊送來的,李重俊撕開了書信,這封信居然沒有落款,連字跡,似乎也出自於刀筆吏之手,顯然……別有深意。


    而書信中隻有寥寥一語:“殿下恐有旦夕之禍,請殿下移居洛陽,臣在此恭候。”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透露出了許多信息,首先這封書信很平常,既不是秦少遊親筆,也沒有留下什麽河南府的痕跡,也就是說,即便現在李重福將這封信送到了禦前,也無法證明這是秦少遊的意思。


    而更重要的是,它在其中所言的禍事,似乎正合了李重福的心意,李重福的不安情緒,已經日益加重,這使他開始不抱有任何的僥幸了。


    當然……最後一句話才是重中之重。


    秦少遊稱李重福為殿下,這本來也是理所應當,因為李重福既是皇子,也是譙王,稱唿殿下,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就出在這秦少遊的自稱上,秦少遊自稱自己為臣,要知道,秦少遊也是親王,而且魏王的爵位,某種程度比譙王尊貴一些。這自然是因為李重福在韋氏眼裏不起眼的原因,所以在封號上,刻意的貶低李重福。


    既然雙方是平級,那麽秦少遊何以自稱為臣?這世上能讓秦少遊自稱為臣的,也隻有三個人,一個是上皇,一個是天子,另一個則是太子。


    李重福看著信,老半天,竟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秦少遊打的是什麽主意?


    他想做什麽?


    自己留在京兆府,還是去河南府?


    又改怎樣去才好呢?


    他心裏冒出無數個念頭,竟是有點兒搖擺不定,長安他是一日都不想待下去了,這裏給他的恐懼實在太多太多,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少遊說的對,隻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禍事就要來了。


    而秦少遊的意思,似乎是有保護自己的意思,可是……自己當真要受他保護嗎?


    誰知道此人會不會轉手將自己賣了?


    或許……他和太子沒什麽交情,也深知等到哪一日太子登基,他這個位高權重的魏王殿下,遲早要成為新天子的眼中釘,所以他想效仿當初的時候,擁立父皇登基一般,立個從龍之功吧。


    從哪一條龍呢?當然是自己,自己終究是皇長子,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


    那麽……該不該去?


    李重福拿捏不定,他畢竟不是什麽當機立斷的人,也沒有那麽多的果決,他決心再等等看,看看再說。隻是這封書信,他卻是貼身的藏了,無論如何,這對於來說,都是一條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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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府這兒很平靜,陛下的詔書,終究還是沒有來,而事實上,韋家顯然已經顧不得讓秦少遊去長安了,而秦少遊呢,也深知事到如今,攤牌的日子臨近。


    事到如今,秦少遊可選的餘地確實不多,固然這一次韋家重創,可是上皇這張牌,現在卻在長安而非洛陽,這就使得,往後的一切,都隻能靠秦少遊自己。


    而一旦韋家重新站穩腳跟,或者是當今天子依然執迷不悟,對韋家言聽計從,那麽對於秦少遊來說,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做好最後的準備。


    就在幾日之前,幾乎秦少遊賬下的所有核心人物都齊聚在了洛陽,而後,秦少遊做出了決定,當今天子暗弱,龍體欠安,各鎮諸侯,有人圖謀不軌,所以事到如今,作為忠臣義士,河南府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什麽是最壞的打算呢,那就是隨時要奉天子之命,以誅不臣。


    換句話來說,現在天下已經不穩固了,許多人開始心懷不軌,作為忠臣,就理應未雨綢繆,做好最壞打算,等到一旦發生了叛亂,魏王就隨時等候天子的詔令,誅殺那些反賊。


    既然要做這樣的忠臣,就必須得有實力。


    所謂的實力,自然而然,也就是擴軍。


    秦少遊要求從即日開始,無論是神策府還是五軍府,都要以軍事優先,尤其是五軍府,要開始繼續擴大招募人馬,而五軍營的人數,將盡力擴張到二十萬。


    二十萬軍馬,若是采取從前的府兵製,倒也不難,畢竟民兵而已,平時讓他們種地屯田,暫時把人召集起來就是。


    可是……五軍營采取的募兵製,這就意味著,未來整個河南府和五鎮,將會有近三十萬人,專職於武備,不事生產,不但如此,還要大量的消耗掉無數的錢糧。


    這樣的玩法,若是尋常的諸侯,隻怕就算控製兩百個州,怕也未必玩得轉。


    可是秦少遊現在所控製的州滿打滿算,不過三十餘,雖然河南一府可值二十個州,可是五十州的規模,是難以承擔這樣巨大的開銷。這其中,最關鍵之處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人,一個是錢。


    在籍的壯丁隻有這樣多,如何招募這麽多閑散人員?


    好在……事先五鎮的新政,卻是提供了秦少遊這個條件。


    正因為是新政,所以解放了豪族手上的無數人口,使他們成為了在籍的戶民,而不再是豪強們的私奴,這幾乎導致,秦少遊治下的人口增加了三成,而對於任何政權來說,隻有在籍的人口,才是真正的人口,若是不再戶籍之內,你既不可能向他征稅,又不能讓他們讓他們任你征調,甚至連他們自己,人生自由都不曾有,隻是被圈養在某地,日夜為豪族耕種勞作,增加豪族的實力罷了。


    可是如今,這些人卻都成了五軍府的力量,雖然絕大多數流入了製造,也有人置辦土地成了農夫,使得人口的壓力,大大的緩解。


    再加上前幾月,附近的天威鎮發生了災荒,導致許多流民湧入了河南府,這兒的人口,已經增加了許多。五軍營的待遇一向不錯,既有俸銀,吃住也是極好,再加上神策軍的影響,使得原本大家眼裏的丘八,其實在河南府已經五鎮的名聲並不壞,倒是有不少人投軍。


    畢竟……已經有許多人因為投軍,而立了功勞,再加上神策軍以及五軍營的擴張,那些從前進入神策軍的人,絕大多數都成了武官,這對於許多沒有出路的人來說,自然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錢糧方麵,倒是暫時不必擔心,武器的製造……規模越來越大。而規模越大,成本反而降低,就如此前的諸葛手弩,假若隻是專門製造一萬支,一支連弩的價格,隻怕要高達七八貫,可是一旦需求是十萬,再加上管理和製造的經驗已經開始純熟,因此現在一支同樣的手弩,可能價格不到原先的一半。


    不隻是如此,其他的佩刀、馬掌、軍衣、頭盔、隨軍的水壺、靴子、行軍的棉被、挎包,都大抵是如此。


    當然……要養這麽多人,依舊還是壓力重重,因為這樣的錢咂了進去,若是沒有什麽戰事,就基本上相當於徹底的消耗和浪費,不會產出一丁點的價值。


    所以在錢糧方麵,秦少遊卻還是決心采取一些措施,隻是到底該怎麽做,內部卻是爭論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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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燒了,所以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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