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恩旨,總算一切圓滿。


    即便是秦少遊,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不由看了一眼武則天,心裏卻是另一番想法。


    緊接其後,武則天囑咐了李顯幾句,態度還算平和,李顯自是唯唯諾諾,崔詧等人隻是皺眉,他們心裏生出了一絲的隱憂,顯然,李顯寬厚一些,未必就是壞事,可是武則天既然已經自居於上皇,李顯尚如此,那麽……


    眾人隻是把心事藏在心底,卻不敢表露,可能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場政變隻怕有些虎頭蛇尾,因為名義上,似乎一切都已經定奪了,可是實質呢?


    崔詧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了一些底細,從武則天此前突然逆轉的態度,從秦少遊的膽大包天,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而這……顯然才是最可怕的,本質上,秦少遊不還是那上皇武則天的人嗎?而即將登基的李顯又是唯唯諾諾,最後這天底下,到底是誰做主?


    崔詧說不清,不管至少,李顯的地位已經固定,總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於是乎大家告辭而出,紫微宮裏,頓時變得冷清下來,武則天依舊坐在這裏,她顯出來的老態,在頃刻之後又恢複了一些,武則天的眼眸裏掠過了一絲笑意,對上官婉兒道:“明日,就把旨意擬定出來,朕……從今日開始,就撒手不管了,且看看兒孫們的本事吧。”


    於是她巍巍顫顫的被上官婉兒攙扶起,去寢殿歇息,上官婉兒安置了武則天,則立即趕去了待詔房。


    可是到了待詔房,卻發現早有人坐在這裏等他了,不是秦少遊又是誰?


    既然已經奪門,那麽這皇宮自然還是由天策軍衛戍為好,除了內宮,秦少遊約束著不許出入之外,這待詔房秦少遊卻是可以來的。


    見了秦少遊,上官婉兒不露聲色的上前,道:“秦上尉似乎不高興。”


    秦少遊喧賓奪主,跪坐在上官婉兒的位置上,方才正在隨手翻閱平日上官婉兒草擬的一些詔書底稿,他答非所問,卻是感歎:“婉兒的學問,自這詔書中就可窺見一二,古來的經典,當真是揮手之間便可揮灑出來,我聽說當年徐敬業謀反,駱賓王為之作討武檄文,市井中說,徐敬業這是雞蛋碰石頭,怕是激不起什麽波瀾,頃刻之間,便會覆滅,可是那篇討武檄文,怕是比之徐敬業的謀反對陛下的傷害更大,若無此檄文,怕是無人可記得徐敬業,可是因為這篇檄文,即便是萬世之後,天下怕也記得有這麽一場子事了。”


    上官婉兒並沒有計較秦少遊的喧賓奪主,反是乖乖坐在從位上,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懂書檄文,隻曉得製詔。”


    秦少遊哈哈笑了:“這便是我們的聰明之處,討武這是逆天而為,我們呢,是順天應運。”


    上官婉兒頜首點頭,道:“秦上尉不要休息嗎?這一夜,怕也是乏了。”


    秦少遊凝視了一眼上官婉兒,燈影下的上官婉兒更加楚楚動人,今夜發生這樣多的大事,亢奮者有之,憂心忡忡者有之,可是婉兒這個弱女子,卻依舊還是那樣的恬然。


    秦少遊不由歎口氣,道:“睡不下,再過幾日,才是最精彩的,等到陛下登基,廟堂之上,就該重新輪替了,平日你我都是書信往來,可是今日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我卻還是想再請教一二。”


    聽到請教二字。


    上官婉兒卻不知漣起什麽心思,她倒還算平和,道:“你又害怕了?”


    “啊……”秦少遊愣了一下,不知上官婉兒為何有此一問。顯然作為眼下風頭最勁的秦少遊來說,害怕二字,實在和他沒有關聯。


    上官婉兒卻是娓娓道來:“別人不知你,可是我卻知你,你一直都很不安,是嗎?”


    秦少遊凝視著她,卻是無言以對,良久,秦少遊道:“不錯,有些事太複雜了,複雜到連我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我隻想問,上皇當真會退嗎?”


    “你說呢?”上官婉兒居然俏皮一笑,臉上帶著幾分戲謔。


    秦少遊皺眉:“我明白了。哎,其實我一直在想,上皇怎麽可能會這樣簡單。本來有些看不清,可是在此得了婉兒的答案,我終於明白怎麽做了。”秦少遊起身,籲了口氣,道:“婉兒,你也早些歇了吧,我尋個住處將就歇一晚。”


    上官婉兒起身,移著蓮步送秦少遊。


    秦少遊默然無語。


    從一開始,其實秦少遊就想到事情不會有這麽簡單,武則天絕不是犧牲自己而照亮別人的人,固然一開始,就有成全秦少遊和武家人的想法,可是在這背後,也有這位女天子應有的精算。


    李顯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武則天會不知道?這個人從來就不適合做天子。


    那麽問題來了,武則天以上皇自居,這個上皇,就等於置身到了某種超然的地位,可是接下來呢?接下來穩定不住廟堂的李顯會何去何從,到了那時,必定是沉渣泛起,武則天固然不能維護大門閥們的利益,可是一個混亂的廟堂,就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嗎?


    明日開始,其實所有人都退迴了許多年前,退迴了李顯第一次做皇帝的時候,那時候的武則天是太後,可是因為李顯的無能,所以遭致了宰相裴炎為首的一批大臣的反對,要知道,裴炎絕對不是武則天的爪牙,當年武則天要立七廟,追封自己的父祖為先帝,裴炎是極力反對,甚至直接和武則天反目,最後被人誣陷謀反而斬首。


    問題就在這裏了。


    裴炎出身於河東門閥,他也支持李氏,可是李顯的亂政,卻使他不得不尋找盟友來進行製衡,於是他找上了武則天,最後被武則天所利用。


    而如今,接下來的亂政會發生什麽呢?


    崔詧若是得勢,那麽韋氏等人則會招致打壓,這些外戚,乃至於被崔氏所打壓的門閥製衡不住崔詧,又會如何?


    那麽……假若得勢的韋氏,韋氏為了排除異己,必定要鏟除崔詧為首的一批人,眼看著韋氏就要做第二個武則天,那麽這個時候,崔詧又該怎麽辦?


    一切……都是如此的明了。


    原來從一開始,在這個計劃之中,就沒有人離得開上皇,上皇借著這一次,大大的提升了武氏的地位,又以上皇自居,地位崇高,況且秦少遊自己,借著這一次水漲船高,可是秦少遊本質上,何嚐又不是武則天的人。左手是自己的女婿,右手是武家的外戚,身居幽宮,這是要做黃雀啊。


    至於誰是螳螂,誰是蟬,這很重要嗎?這些人永遠都離不開武則天。


    倒是秦少遊本以為,李旦絕不會死,他的結局,應當隻是幽禁,可是現在深深一想,卻不由細思恐極,李旦死定了。


    因為武則天隻允許自己做唯一的那個救世主,若是李顯無可救藥,那些憂心忡忡的人,隻能去求告武則天,因為李旦活著一日,他無論怎麽樣,終究還是那個合法的繼承者,難保不會有人,把希望放在李旦身上。


    李旦一死,武則天就是唯一的希望。


    所有的真相,在這一刻,終於被秦少遊看了個通透,他不知不覺,到了宣武門,城樓外頭,一片狼藉,卻還有許多大臣駐留不散,他們是隨秦少遊自孟津來的,奴仆們沒跟來,也沒有車馬,隻能在此幹等,許多人顯得極為興奮,並不在乎這寒冷。


    秦少遊自城樓上看著他們,臉上突然浮出一絲冷笑,他心裏不由想:“他們是螳螂呢,還是蟬呢?”


    秦少遊心滿意足的在城樓上將就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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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旨意終於傳了出來。


    一切如秦少遊所料,李旦麵臨的並不是幽禁,而是處死。


    緊接著,又是一份傳位的旨意傳出,天下震動。


    這個消息,卻是對秦少遊利好的,因為據聞爆竹的買賣極大,從早到晚,鞭炮聲便是絡繹不絕,不絕於耳。


    顯然對於所有人來說,這是一個滿懷希望的開始,而對於秦少遊,終於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讓位的程序很是冗長,萬象神宮裏聚集了所有人,不過秦少遊卻留在了這宣武門裏,他的職業是守衛宮禁,緊接著,便是大赦天下,改周為唐。


    這些冗長的程序,把所有人都折騰了半死,卻依舊還是讓人興致盎然。


    在一切完畢之後,終於……第一次的朝議,要開始了。


    若說此前的儀式,不過是做個樣子,那麽現在,終於到了每一個人都從中分一杯羹地時候了。


    秦少遊對此,尤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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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沒有存稿的,哎,曆史類的小說,寫的比一般的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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