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遊站定後,目光在堂中逡巡。


    坐在這裏的人,無一不是天下最核心的人物。


    若非公主下嫁,隻怕除了朝議,怕也很難能聚攏這麽多的人,更遑論讓這些人屈尊至這孟津來。


    這時候,有人率先發難,可是秦少遊不予理會,立即遭來了不少人的喝問。


    “秦少遊,你既為駙馬,今日又是大喜之日,何故如此?”


    “這是要做什麽?為何不說明白!”


    啪……


    有人拍案而起,眾人看去,卻是武承嗣,武承嗣正色道:“先聽魏國公說話!”


    很明顯,武承嗣和秦少遊,這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許多人的心沉到了穀底,看這樣子,莫非是……


    隻有崔詧穩如磐石般地坐著不動,其他兩個崔家的宰輔和天官也是不發一言。


    大家見崔詧如此,反而氣定神閑起來。


    秦少遊微微笑起來,和顏悅色地道:“今日諸公前來相慶,賀秦某婚娶,秦某感激不盡。在座諸公,都是秦某佩服之人,無論是官職還是名望,盡皆是天下皆知,秦少遊不過是區區一個廚子,山野村夫,卻受陛下垂青,恩榮望外,今日陛下又將公主許給秦少遊,如此天恩,更是感激涕零。”


    秦少遊身子一旋,隨即道:“區區一介廚子,能有今日,也實在教人感慨萬千,今日本是大喜之日,這話兒沒有錯,可是有一句話叫做匈奴未滅,何以為家,現如今,朝中出了奸賊,迷惑天子,圖謀太子之位,這個人是誰,想必秦某就不必明言了吧,太子宅心仁厚,且是嫡長子,國家自有法度,豈容人篡奪,謀奪太子之位,便是謀奪社稷,天地不容,凡是忠義之士,誰也坐視不理?那李旦是何人?他起先煽動自己的兒子造反,功敗垂成,如今看陛下年邁,又竊據於長樂宮中,日夜進讒言於禦前,這樣的人,若是讓他得逞,那麽天理何在?”


    秦少遊頓了頓,厲聲道:“我秦少遊深受國恩,無以迴報,無非是肝腦塗地而已,今夜時分,寧願誅殺奸賊,匡扶社稷,不知諸公有何高見?”


    圖窮匕見!


    秦少遊說話之時,已有一隊天策軍衝了進來,空氣中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眾人默然無語。


    崔詧是李顯的支持者,對於秦少遊這番話,說不上好壞,秦少遊今夜要做的事,其結果顯然對他有利,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而武家兄弟則是躍躍欲試,很明顯,這裏頭隻怕也有他們的一份。


    武家到了如今,已經徹底與帝位無緣了,或許一開始,他們還有企圖,可是到了後來,隻剩下了無窮無盡的擔心,任何人做了天子,肯放過武家嗎?這是誰都說不準的事,可是現在,卻分明有了一條出路,李顯厭惡武家兄弟,是因為武家兄弟曾經確實開罪過他,可是若是這時候,武家雪中送炭呢?這可是傳說中的從龍之功,單憑這個,就足以躺著吃一輩子,無憂無慮了。


    至於其他人,則是看到了那一排排進來的武士,這些人一個個麵色冰冷,不發一言,身穿重鎧,卻仿佛沒有任何負重一般。


    見無人迴答,秦少遊冷冷一笑,而後接著道:“諸公既不反對,那麽秦某自當順天應命。”他瞥了崔詧一眼,繼續道:“願誅國賊的,隨我來!”


    秦少遊已經動了步子,一步步地朝堂外走去。


    武家兄弟沒有多言,他們便是這個陰謀的參與者,自然不甘落後,忙是跟了上去。


    堂中的所有人都在沉默,崔詧淡定地坐著,而其餘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崔詧已經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水,一飲而盡,他幽幽長歎,這些年,他經曆過的奪門已經太多太多,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有的動靜大,有的動靜小,有的成功,有的成了笑話。


    而現在……秦少遊已經走遠。


    大隊的武士亦是亦步亦趨地撤了出去。


    猛地,崔詧霍然起身,一旁的鄭榮不由道:“崔公……你這是……”


    崔詧正色道:“說得好,順天應命,老夫無用之身,豈可落後。”


    崔詧居然也跟著走了。


    這一下子,大家傻了眼,本來許多人見狀,都是目瞪口呆。


    捋起袖子來要支持太子的,居然不是別人,而是秦少遊和武家兄弟,這算怎麽個迴事?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崔詧居然也跑去參與。


    眾人已經徹底心亂了。


    誰都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人總是盲從的,崔詧有了動靜,崔家的另外兩尊大神不露聲色,也是追了出去。


    鄭榮咬咬牙,忍不住罵:“今日……真是瘋了。”瘋歸瘋,可是這時候,他完全沒有主張,隻曉得崔詧這樣穩重的人既然做了決定,那麽十有八九就是正確的,於是鄭榮不落人後,亦是步出了中堂。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了。


    外頭突然傳出無數的馬蹄聲,有人大喝:“進發,破景陽門!”


    無數靴子踩著積雪,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鎧甲與刀劍的摩擦聲,更是嘩啦啦的一片。


    而在這個時候,有女人用突厥語大吼:“隨我的丈夫來,做他的中衛。”


    一陣咆哮一齊發出,衝破雲霄。


    莊子裏已是喧囂一片。


    有人走出去,探頭探腦,外頭的賓客也早已傻眼,隻看到燈影之下,在莊子之外,似乎有烏壓壓的人流朝著洛陽方向進發。


    堂中有人嗅到了一絲什麽,有人大叫:“社稷垂危,我等豈可高坐,理當同去。”


    “崔公往哪裏去了,我等保護崔公……”


    轟隆隆……轟隆隆……


    秦家莊外,那新建的城門已是洞開,無數的人流竄出,先是一支騎隊,隨後是拉著火炮的大量健馬,在城外,無數的騎士也開始朝這裏匯聚,人流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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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宮燈火通明,喜氣還未散去。


    尤其是這長樂宮,焦灼的李旦並沒有除去衣物,正等待著消息。


    今夜……要出事……


    經過數日的查探,從管鑰匙的宦官那兒,李旦幾乎可以確定,今夜將會發生一場叛亂,而這場叛亂的起源地,就是孟津。


    事實上,在得知這個確實的消息後,李旦確實想過密報給武則天,隻是……李旦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手裏沒有任何證據,唯一的證據,也就是個喝醉了酒滿口昏話的宦官,從種種跡象來看,對方接觸了這個宦官後,可能是覺得此人不太牢靠,就斷絕了關係,所以拿一個語焉不詳的宦官去狀告自己的妹婿或者是兄長發動叛亂,顯然隻會引起武則天的反感。


    李旦不是蠢人,他比誰都清楚,這是一場誰更虛偽的競爭,自己能夠得到陛下的青睞,更多的原因,隻怕是自己對陛下的孝心,還有對兄妹的友愛,陛下多疑,自己去狀告,固然可能讓陛下對兄長和秦少遊生出疑心,可這是一柄雙刃劍,誰能保證,這不會讓陛下懷疑自己的用心呢?


    李旦隻能忍,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暗中戒備,徹底地消弭這個所謂的叛亂,等到這些叛賊統統被誅殺,或者是束手就擒,到了那時,自己的地位也就真正地穩固了。


    今夜……


    將是一場兄弟之間最殘酷的爭鬥!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想到這裏,李旦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獰笑。


    遊戲要開始了。


    他並非完全沒有準備,比如他加緊了洛陽城和洛陽宮裏的防衛,比如他埋伏了一隊人馬,同時布置了一些在金牛衛的武官,引為內應,這些金牛衛的人,想必有許多已被武家的人收買,到時正好放叛軍入宮,這些叛軍自以為勝券在握,卻是不知,他們若是當真有幸殺入洛陽城,那麽自己就將握有洛陽宮各門的主導權,而到那時,叛軍自然也就成了甕中之鱉。


    任何一場叛亂,都是時間的賽跑,也就是說,一旦他們沒有跑贏時間,固然是隻差最後一尺,那也將是功敗垂成,李旦的勝算很大,大得嚇人。


    這時候,終於有人快步進來,道:“殿下,殿下……果然發動了……果然有逆賊……奴在外頭的人從門縫裏傳來消息,孟津大隊人馬,正朝洛陽殺來,他們打著誅殺國賊的旗號,附從者萬餘!”


    唿……這個時候,李旦反而鬆了口氣,他不怕這些人來,反而是怕他們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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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月中了,最近想劇情很糾結,可有票兒當是鼓勵一下老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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