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就不用思考這些問題了。


    可惜他睡不安穩,夢裏除了黎宏宇,還有早就不要他的父親。


    支今歌不是一開始就是孤兒的。


    他記憶中,爸爸是個很棒的beta,會給他做好吃的甜點,會認真輔導他的功課,會接他上下學,讓他注意安全。


    就算支今歌說自己是大孩子了,想自己迴家,爸爸也會悄悄跟在支今歌身後。


    被警惕的支今歌發現後,爸爸會請支今歌吃冰淇淋,說:“怎麽辦呢?爸爸永遠都不放心支支寶貝呀。”


    可惜在他七歲檢測後,確定隻能分化成beta,爸爸和父親兩人便爭執不斷。


    alpha父親沒兩年就遇到一個omega,兩人因為信息素契合走到一起,然後拋棄了支今歌和支今歌的爸爸。


    於是beta爸爸也變了。


    原本謙和溫柔的爸爸,會在支今歌考試排名出來後,質問他:“為什麽隻能考第二!”


    “你是個beta,就這麽差勁嗎?”


    “你太讓我失望了!”


    早上上學不再有早餐,下午放學不會有家長來接。


    老師問他,為什麽沒有人來給他開家長會的時候,支今歌完全不知道怎麽迴答。


    就算老師隻是單純的詢問,沒有其他意思,也會讓支今歌感到不安。


    光是老師的目光注視過來,支今歌都無法忍耐。


    可惜,後來就連變冷淡的爸爸也沒有了。


    beta爸爸在去找父親的時候出了車禍,兩人開的車子墜橋,雙雙過世,支今歌就成了孤兒。


    沒有人願意收養支今歌,支今歌被送去福利院。


    睡在病房裏,支今歌迷迷糊糊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著,一直到隔壁病友拔高音量喊他,問他怎麽了,才猛然清醒。


    “我沒事。”支今歌精神恍惚地迴答。


    支今歌將被子掀開,能隱約聽見隔壁床病友的唿吸聲,聽著聽著,感覺對方無端有些急躁的樣子。


    好像讓對方擔心了。


    這不是可以隨意對待的發小,是個願意向自己展現善意的陌生人,支今歌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季博勳不知道支今歌怎麽迴事,他以為支今歌還在懷疑自己能不能幫忙。一個alpha最不能忍的就是被質疑能力,尤其還是一個有點特別的對象麵前……


    如果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季博勳真是想原地蹦起來,給對方打一套拳,表演下自己有多強。


    可惜客觀因素限製,季博勳隻能勸自己,對方隻是不了解自己有多厲害。


    他便控製著脾氣,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想從支今歌嘴裏套出那個騙人感情的出軌渣a的信息,迴頭就去套麻袋。


    季博勳說了半天,都沒聽見支今歌迴答,隻在最後蔫了吧唧地聽到“沒事”。


    這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


    季博勳忍不住更擔心了!


    可季博勳現在渾身石膏,動一下都難,有心無力。


    然而還沒等季博勳從床上扭起來,去給無辜小o伸張正義,兩人中間的簾子就被支今歌給拉開了。


    病房朝陽,窗外有樹。


    這會兒已經有陽光照進病房,感覺到動靜,季博勳下意識地轉頭,看到暖色的光斑落在支今歌略微蒼白的臉上,一時間忘記了怎麽說話。


    季博勳視力極佳,認真觀察發現,支今歌臉頰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清。


    空氣中的一粒塵埃被光束照亮,隨著支今歌的唿吸被吹遠,朝著床上的季博勳落去……


    季博勳的聲帶像是被卡主,他呆愣愣地看著支今歌,看見真人,他才有些驚訝。


    這麽愛哭的人,竟然是個beta嗎?


    在季博勳的印象裏,隻有omega才會這樣情緒多變。


    當然,那些固有印象並不足以讓季博勳安靜,他看著麵前的人挪不開眼睛。生怕自己出聲,會破壞現在的氣氛,驚擾對方。


    似乎因為生病,讓這個beta身上透著股脆弱易碎的氣息,很可憐。


    這不是沒有原因的,beta還在失戀,剛剛和一個alpha結束一段不怎麽愉快的戀情,並傷心難過到哭了一整晚。


    本該是很容易就能激起季博勳保護欲的。


    可掀開簾子,季博勳在對方年輕英俊的臉上,看見了溫和的笑,就像初春暖陽一樣明媚。


    原本簡陋的病房,都像是被對方照亮,顯得溫馨起來。


    季博勳愣神的功夫,並沒有發現自己心髒漏跳了好幾次。


    這樣美好的場景沒有持續太久,在支今歌看見季博勳幾乎裹滿全身的石膏繃帶後,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考慮到對方這幅樣子都想替自己出頭,支今歌禮貌地忍住了,隻是含蓄地表示,自己和黎宏宇的事,可以自己處理。


    支今歌在病床底下拖出來一把折疊凳,坐在季博勳旁邊,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季博勳剛要迴答,二人病房外的查房醫生推門進來,說:“還能怎麽弄的,跟人打架唄。”


    支今歌聽了詫異,他倒是沒想到,季博勳這個好脾氣又別別扭扭安慰自己的人,竟然會跟人打架,還打成這幅樣子。


    而支今歌視線落到季博勳身上,對方也沒反駁,顯然是默認了醫生的說法。


    支今歌還想多問兩句,轉臉過去看向醫生。


    醫生看著斯斯文文,歲數不大,三十來歲的樣子。他說完季博勳,和支今歌對上視線,眉梢一豎,喝道:“身上傷口不疼了嗎?還不趕緊躺著。到你能亂動的時候了嗎?”


    支今歌立馬像是做錯事,被點到名的學生,身體瞬間僵硬,背脊挺得筆直。


    在醫生嚴肅注視下,蹭地縮迴自己的床鋪,老老實實躺好。


    醫生看病人聽話,這才走上前,問支今歌身體情況,傷口還疼不疼。


    普通人麵對醫生都難免心生畏懼,支今歌更是不敢麻煩別人。他沒敢問其他的,自我感覺一番,就迴答說沒問題,傷口不疼。


    倒是醫生多看了眼支今歌的眼睛,說:“昨天熬夜哭了?”


    支今歌原本都快忘了昨晚的尷尬,被提起來不禁羞窘,下意識地低頭。


    醫生沒有追問具體細節,無奈歎氣,便讓支今歌躺好,撩起支今歌的病號服,看眼手術傷口恢複情況。


    確認沒問題,才叮囑護士換藥小心些。


    護士將兩張病床中間的簾子重新拉起,隔著口罩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和笑容。


    護士戴著手套的手指觸碰到支今歌的皮膚,有點涼,噴灑消毒碘伏,再將藥膏抹上去,更是涼的刺激到支今歌“嘶”一下出聲。


    支今歌的注意力都在傷口上。


    他感覺自己出聲後,醫生正在檢查的隔壁床似乎有什麽動靜,然而再去聽又沒有了。


    注意力轉移這一會兒,護士已經完成操作,重新給支今歌放下衣服,安慰說恢複情況很好,過兩天就能出院。


    支今歌連忙和護士道謝。


    護士大約見怪不怪,很客氣地又去給醫生打下手。


    一直到醫生又檢查完季博勳,離開病房,支今歌都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


    支今歌沒出聲,旁邊的季博勳卻按耐不住,急切問道:“你們剛剛拉簾子在做什麽?”


    這問題來得突然,支今歌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隨即迴答:“給傷口上藥。”


    季博勳問完,支今歌迴答完,兩人才都反應過來,這裏是醫院,醫生護士還能做什麽……


    他們互相說了句廢話。


    不過季博勳還想知道更多,他剛剛瞄到一眼。


    那個alpha醫生去掀beta的衣服了……


    按耐住心底有點酸溜溜的情緒,他繼續問:“傷口疼不疼?剛剛聽見你喊了。”


    這樣關切的話語,支今歌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了笑。


    支今歌重新打開剛剛為檢查拉起的簾子,歪頭看窗外的樹影。


    他們兩個的病房不是很大,就算隔了一張病床,支今歌距離窗口也不超過兩米。


    不一會兒,等清晨最後一抹的直曬陽光升空,不再照在病房,支今歌才把目光落在季博勳身上。


    年輕alpha整個人隻有臉和一隻手沒被石膏裹住,就連脖子都打了石膏,轉頭動作非常不方便。想到這人昨晚這幅樣子,還要照顧自己情緒,關心自己,支今歌不自覺地露出笑來。


    季博勳的頭發被梳在腦後,露出英俊的臉龐,不管怎麽看,都是標準的alpha。


    支今歌對alpha失望,但他清楚這是自己的問題,而不是麵前這個會安慰自己的,善良的alpha的問題。


    支今歌看著alpha,發現對方的臉似乎露出不正常的潮紅,連忙詢問:“你怎麽了?發燒嗎?”


    說著,支今歌伸手去摸季博勳的額頭。


    冰冰涼的手掌貼在alpha略微發熱的皮膚上,支今歌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他立馬緊張起來,說:“你好像真的發燒了,我喊醫生。”


    “沒有。”


    季博勳強行把沒打石膏,但極為別扭的左手伸過來,拉住想按唿叫鈴的支今歌。


    “可是你很燙。”支今歌很擔心。


    季博勳有些羞赧,轉過腦袋不看支今歌,卻沒鬆開握住支今歌的手,說:“我,我沒事……”


    “真的嗎?”


    “真的。”


    “那你要是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嗯……”


    “那你能放開我了嗎?”季博勳還拽著支今歌沒鬆手。


    季博勳:……


    其實不想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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