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養傷期間被看得太緊了,於是沈紹安傷勢一恢復,他立時把春福趕去處理府中事務,自己則帶著鷹揚溜出了府。


    春福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沉默了半晌,然後抱著帳本氣哼哼走了。


    一點都不聽話,氣人!


    這日西北也難得是個好天氣,沒有風沙席捲,連太陽也暖哄哄,溫暖舒適。漢關城在蕭索了半個月後終於重新熱鬧了起來,擺攤的,曬太陽的,趕路的紛紛從屋子走了出來。


    沈紹安走在街上看著身邊的路人各個都是麵容無憂,也舒心一笑。雖說如今這天下因為沈紹鈺昏庸無道的苛稅重賦,肆意徵收徭役而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但至少他的漢關城依舊安穩無事。


    日頭已近正午,沈紹安索性帶著人去了酒樓,準備吃過飯再迴府。


    沈紹安平日鮮少出府,城中百姓大多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壓根不會想到麵前這位俊美無儔的儒雅公子便是他們口中的風流王爺。


    於是小二隻當麵前的男子隻是一般的富家公子,熱情得把人引到了二樓的雅座,推薦了幾樣招牌菜皆被應允了後便開開心心離開了。


    小二口中的雅座靠著窗,每張桌子之間都用雕花檀木隔開,各自形成一個私密的空間。小隔間裏隻有沈紹安和鷹揚,其他人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大堂中,以便能觀察四周的風吹糙動。


    鷹揚原本是站在沈紹安身後為他添酒的,後來被嫌棄長得太高大擋了他看風景後就被拉著坐下了。


    “你自小跟著我,你該明白你既是我的得力手下也是我最信任的好兄弟,今日不談身份地位,就做為兄弟好友我們喝一杯。”沈紹安給他倒滿酒,率先舉杯。


    鷹揚有些拘謹,但還是舉起了杯:“鷹揚謝王爺當年的救命之恩。”


    沈紹安淡然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鷹揚是他在前往西北赴任的路上救下的。那時鷹揚才十一二歲,自小被父母賣給了人販子。當時的西北由於荒涼貧瘠,販賣小孩女子的事頻現。那些可憐的人或是被賣到大戶人家當奴僕,或是被賣進秦館青樓,但更多的卻是被賣到千裏之外的胡人窩中。那些胡人身形健碩,黑髮藍眸,兇殘成性,賣過去的皆是十一二歲的男童,被他們當成孌童豢養把玩。因此在那些等著販賣的人群中,最絕望的便是被胡人買去,若是被帶到了胡人那裏便意味著生不如死。


    沈紹安路過時鷹揚正在遭受人販子的殘忍鞭笞,他在得知自己要被賣到胡人窩後便逃跑了,然而還未跑多遠就被抓了迴來,之後便是不間斷的懲罰鞭笞。瘦弱的小身軀全然不像是十一二歲的樣子,瘦可見骨的後背早已血肉模糊,那鞭子落下時皮開肉綻的聲音即使是旁人也聽得心驚,可他卻隻是緊咬著牙,黝黑的雙瞳滿是不甘和憤恨。


    原本因為被流放西北而鬱鬱不樂的沈紹安突然就被那不屈的眼神感染,出手買下了這個小孩,一同帶去了漢關城。後來又專門派人教他武功,教他讀書寫字。而那孩子也終究不負眾望成為了他最得力的手下,最鋒利的那把刀。


    鷹揚不愛說話,沈紹安也不逼他,兩人便繼續喝酒,直到雅間外又出現一人。


    “喲,這麽巧,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祁王殿下。”賀驍搖著扇子大搖大擺走進來,無比自然地坐在了沈紹安身邊,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你怎麽會在這裏?”沈紹安上下打量了一眼,瞭然問道:“又去調戲哪家小姐了?”


    賀驍淺酌一口,搖頭,笑得一臉蕩漾:“這次可不是小姐,而是位小公子。”


    沈紹安挑眉,意味不明一笑:“原來賀大將軍還有如此雅興,失敬失敬。”


    賀驍抿唇,眼睛卻在鷹揚身上掃視:“那位小公子說起來還與你們祁王府有些關係。”


    沈紹安舉杯的手一頓,用眼神詢問他。


    賀驍神秘一笑:“先前我也不知,後來他自稱是祁王府的侍衛,還說他的男人可是祁王殿下的貼身影衛,身手特別厲害。”


    “咳咳,”沈紹安一口酒被嗆著了,咳了好久才停下,哭笑不得,看了眼鷹揚的臉色,無比想笑。


    鷹揚額頭青筋凸顯,狠狠盯著賀驍,若不是顧忌著這人和自家王爺關係交好,此刻自己的刀就已經架在他腦袋上了。


    賀驍倒也知趣,率先賠禮:“我先前是真不知那是鷹少俠的人,失禮之處還望見諒,我自罰三杯如何?”說罷便自行幹了三杯酒。


    賀驍都已經做到如此地步,鷹揚也不便再多說什麽,略微僵硬得點頭接受了他的賠禮道歉,臉色卻依舊難看。


    沈紹安也不摻和兩人的事,自顧自捧著酒在一旁樂樂嗬嗬看戲。


    有了賀驍的加入,雅間頓時熱鬧了起來了,既然有了人陪自家王爺聊天,鷹揚也就更加沉默不言。


    兩人正聊得起勁,街上卻突然喧鬧了起來,賀驍和沈紹安停下交談齊齊往窗外看,隻見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兵兇神惡煞得一間接一間衝進屋裏抓人,一時間怒罵聲,痛哭聲四起。賀驍見狀冷笑道:“總算是來了。這沈紹鈺對你可是真上心。”


    沈紹安不解,賀驍便繼續道:“這些都是沈紹鈺的人,不屬於官府。”


    “看來確實是上了心。”沈紹安笑道,眼神卻是毫無溫度,“他都這麽上心了,我若是不配合著點豈不是枉費了他的一番苦心?”


    賀驍聳肩,翻了個白眼:“早該如此了,不給他點下馬威他真當你好欺負。”


    “說的也是。”那群人已然來到他們的底下,正在抓捕對門的一名男子,男子剛被帶出門,就有一名女子哭著跟出來。那女子頭上還綁著布條,懷裏的孩子也很小,看樣子是剛生完孩子不久還在坐月子。見丈夫被抓走,女子也顧不得嗷嗷哭嚎的孩子,跪在帶頭的那人腳邊痛哭流涕,不停地磕頭求饒。然而那人隻是一臉不耐煩的一腳把人踢開,見她還想爬過來便拔出了刀。


    而一直沒反應的沈紹安也終於在這刻動了,淡淡叫了聲鷹揚。話音剛落鷹揚就已消失在了雅間,眨眼間已來到對街,刀尖指著被踹翻在地的人,冷冷看著他。


    其餘手下一見老大被人打了,也紛紛拔出了刀,將鷹揚圍了起來,然而一瞬間的功夫,又有一群人從酒樓躥了出來,頃刻間便將他們繳了械。


    局麵被單方麵壓製著。


    沈紹安也喝完了最後一口酒,緩緩站了起來:“好戲該開始了。”


    賀驍不動,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不便出麵,就在這裏看這場好戲了。”


    沈紹安下樓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手下見他下來,便過來辟開一條道,把人迎進來。


    對麵為首的那人見他過來,臉色一沉,被鷹揚壓著跪在地上生硬得喊了聲:“屬下見過祁王殿下。”


    一時間四下譁然,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拜見祁王殿下”,之後所有人才如夢初醒,紛紛跪下磕頭。沈紹安神色不變,平靜得讓他們起身,然後轉身質問那名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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