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大哥已經設事了。”謝貂 替龍倚天蓋妥棉被後,半轉過身,對一直駐守在床邊的月半香說道.


    月半香一直都是蒼白著臉,模樣像是稍一輕觸,就會崩潰似的:她的手臂上傷痕累累,那是地割血給龍倚天解毒的傷口——當時的她,根本就不顧在場有多少人在看!


    而她的舉動也已讓所有人都猜測出她的身分了。


    不過幸虧月半香反應得快,不然龍倚天可能就要迴天乏術了,因此,邢龍山莊


    看月半香仍傻傻的站在原地,謝貂 柔聲又道:“月姑娘,大哥已經設事了,你去休息吧!我會顧著他的。”


    ”嗯—一”月半香點點頭,伸手抹抹臉,搖搖欲墜的走了出去。


    謝貂 看著月半香的背影,張口欲言,最後還是不忍說些什麽,畢竟,大家心裏都知道,能不毒到讓龍倚天無法發覺到的就隻有毒月派!


    而月半香想必也是明白這個事實,故她多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語似乎也是無謂的。


    月半香迴到房間,小青正在裏麵待命。”小姐。“


    她連抬眼看小青的力氣都沒有。”你退下吧!“


    小青一動也不動,隻是垂著眼道:”請恕小青無法遵命。”


    月半香也不理會小青,她就像個累壞了的孩子,連鞋卻沒有脫,就縮在被子裏,靜靜的躺著。


    ”小姐。”


    月半香將自己包得更緊,連臉都不肯露出來。


    小青坐在床側,摸著月半香的頭。”小姐,謝謝你。”


    謝什麽?沒什麽好講的,是她害了倚天,是她拖累了倚天—一被子裏暗黑黑的,讓月半香有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如果她沒來這裏就好,她從來都不想讓任何人因她而受傷,她恨自己沒有及時告訴龍倚天有關那名藥人女子的事,所以才會讓他在毫無防備的借況下喝了毒酒!


    龍倚天倒下時,她好怕他那雙閉起來的眼眸沒有再張開的可能,那種恐懼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將她給淹沒。


    她這才知道,原來她最怕的不是自己迴毒月派後會受到的折磨,她最怕的是龍倚天的死亡!


    她寧願是自己犧牲,而不是龍倚天。


    頭頂上傳來輕輕的柏撫、v蚣,你很害怕吧?想哭就哭吧!”


    隔著棉被,月半香抱住:棉被傳來顫抖,小青知道小姐哭了。


    ”為什麽要自責呢?小姐已經盡力了。“而且也確實的救迴了莊主。


    月半香不語,隻是持續哭著。


    小青歎息。”小姐不要想大多,哭累就睡吧!這裏還是你的容身之地,一直都會是的。”


    直到夜深,小青反複確認月半香己經睡著了,這才放心的迴去休息。


    而爪牙,通常都會出沒於夜半時刻!


    藥人女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月半香的床邊,輕柔的將手放在月半香的臉上,用今人害怕的方式來迴輕撫。


    月半香被嚇醒,抓住那隻輕薄的手。


    “是誰?”月半香看不見,在夜深時刻,她算是個瞎子。


    ”我啊!”藥人女子出聲。


    月半香一股火氣湧上來。”是你!你竟然對倚天下毒!”握緊拳頭,她幾乎全身都氣得在顫抖。


    隻要迴想起當時的情景,月半香就會控製不住的抓狂,因為那一瞬間,她以為這個世界崩塌了,而她的心也變得死灰了!


    都是這個女子害的!


    “你這是在怪我羅?可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是你不乖、不聽話,而不聽話的人就該受到懲罰。”


    ”但—一就算這樣,你怎麽能!“能這麽輕易的就殺人?他們要找的人是她,可後來卻波及無辜,龍倚天—一


    他差點就死了!


    “我為什麽不能?我說過我要奪走你的一切!原本我是愛慕龍倚天的,可今天我突然看煩他,所以就先從他下手了,誰教他一眼都不願意看我,是他活該!”


    “我比你更可憐,我比你更應該得到龍倚天的疼愛,可在他的眼裏卻隻看得見你!你到底有什麽好?反正他對你也隻有同情而己,既然我們都得不到他的愛,那殺了他又有什麽不對?”


    月半香怒紅了眼,這個瘋女人!瘋女人!


    但與其氣這名藥人女子,其實她更氣的是自己,她氣自己的懦弱,氣自己在潛意識裏依賴著龍倚天,以至於沒有害開邢龍山莊—一


    她氣自己沒有及時提醒龍倚天有關這個藥人女子的事—一所以才會害龍倚天中毒。


    “如果龍倚天再這麽無視於我,那我會再下一次毒,讓他學到教訓。”藥人女


    而這句話恰巧踩到月半香的憤怒底線,她一把握住藥人女子的手臂,撲上藥人女子。”不準你再動他!不準!”


    兩人在地板上纏成一團——藥人女子不甘示弱的打迴去,兩人都打得傷痕累累。


    在混亂中,月半香掐了藥人女子的頸部,邊掐邊哭,淚水在她的臉上蔓延,那是痛恨的淚。


    她好痛恨自己,好痛恨自己的存在,因為她替龍倚天帶來了危機。


    在她身下的藥人女子開口了。”你看看你,你想殺了我對吧?像你這麽卑鄙的人,就隻適合待在毒月派那樣的毒窟,那裏的人都跟你一樣,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你怎麽會以為你配得上龍倚天呢?


    “龍倚天從內到外都是光明磊落的,你說!你忍心繼續利用他對你的同情心而製造出更多邢龍山莊的人的死亡嗎?”


    月半香顫抖的收迴手,撇開看不見情緒的臉。


    ”離開這裏吧!迴到你該去的地方,你的美夢己經結束了。”


    “香兒呢?”龍倚天一醒來,就不斷問著周遭人這句話。


    奴仆們來來去去,帶迴來的消息卻是模糊其詞,每個人都是一副心虛的樣子: 龍倚天氣得不顧痊愈未久的身體,翻開寢被,想要自己去找人,不再指望那些人了。


    “大哥,躺迴去!”謝貂陽捧著湯藥正要進房,剛巧撞見這一幕,差點沒嚇壞他的心髒。


    ”香兒呢?”


    糟糕!聽這語氣,火藥味很重,他肯定會被炸到,謝貂 開始捧心皺眉,無病呻吟。“啊!大哥,我突然很不舒服,湯藥我先放在桌上,你記得要喝啊!”


    龍倚天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就被唬過去,相處這麽多年,他可不是白混的。”香兒呢?不說我就—一“


    將目光放在窗外一棵大樹上。“我突然覺得拿湯藥澆樹也挺有意思的。”嘴角笑得愉悅。


    謝貂 馬上站直,不再裝病了。“大哥,你何必拿自己的身體來威脅我呢?”


    ”因為就是知道你絕不會允許有人在你的醫手下病了,尤其是兄弟。”龍倚天道:“也隻是因為擔心香兒,你就原諒我吧!”


    唉!這下不是他不挺兄弟,而是他也很無奈,謝貂 朝外麵投射出請諒解的眼神。


    而待在外麵的人則是氣得直跳腳,直想衝進去掐住謝貂暢那個辦事不力的家夥。


    “咳—一大哥,月姑娘已經離開邢龍山莊了!”謝貂暢委婉的說。


    龍倚天冷冷道:”然後?”


    “嗯—一就是—一”在龍倚天的殺人目光下,謝貂暢實在不太敢說出實情。


    “是我們故意讓她離開的!”莫恆輿自門外一群推托的人影中現身,一開口就開門見山,很誠實說道。


    龍倚天瞪眼。”你們敢!”


    ”大哥,若不這麽做,無法斬草除根!一來可剝了毒月派的毒窩:再者,月姑娘對毒月派是有心結的,她勢必得迴去一趟,她的親娘還在那裏,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這是個契機。”


    ”可是—一“龍倚天的臉上隻有急切的神色。


    ”大哥,我們都知道你很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這對她真的好嗎?她該麵對的,我們就該放她迴去麵對。”


    “另外,我們逮到一名藥人!”金朝旭手中拖著一個表情兇狠的女子,扔進房,順手把黑色假發與人皮麵具丟在地上。


    ”月姑娘離開前,有留一封信提醒我們要小心,在新進的奴仆裏,有著毒月派的人混進來:不過這女子裝得實在是太不像了,先是說話的方式與眼神就很容易被人給識破。“


    龍倚天在床榻上半撐起身軀,垂眼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整頭銀絲,那雙眼瞳則是混濁的銀白,她朝龍倚天狠戾的一笑。


    龍倚天麵無表情的瞥過眼,眼裏淨是冷光。”就是她嗎?她就是毒月派派來的人嗎?”


    “是的,他們的用意不難猜想,無非就是想用藥人女子的處境來影射月姑娘,讓她知道自己是無法逃脫既定的合運;而這名女子確實是某名門書苑的小姐,隻是當初那書苑為了自保而送出自己的小孩到毒月派作為人質,當時的毒月派利用這種


    手段,控製了不少名門正派。”金朝旭解釋著,也為自己的疏失感到抱歉。


    ”控製了不少名門正派是嗎?”龍倚天沉吟著。


    藥人女子雖然手腳被捆綁,但依然很狂妄。“喂,血龍公子!”


    龍倚天連一眼都不肯施舍給她,始終無視於她。


    ”喂!”


    龍倚天咋了一聲。“把她帶下去。”非常厭惡看到她。


    藥人女子不甘願的厲叫著。”你不覺得我可憐嗎?你不覺得我比月半香還需要人疼愛嗎?就是有你這種冷漠的態度,才會讓我想要對你下毒!也隻有月半香這個瞎子,才會看不出你骨子裏的無情!”


    龍倚天淡淡的笑了,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那又如何?我骨子裏無不無情又關你什麽事?”


    藥人女子以高亢的聲調笑著。”是不關我的事,我隻是覺得你夠可惡,你騙了全天下人的傾心與信賴,既然你無情,那我還真算是做對了一件好事。”


    “好事?”龍倚天緩緩重複著這兩個字,隱約有種不安的感覺。


    ”是啊!你很同情月半香是吧?但她已不需要你的同情了。”藥人女子哈哈大笑著。“因為她就要把她的一生給葬在毒月派了,隻要她一迴毒月派,她就會是毒月派的小姐,是要和月浪芻少爺共結連理的!”


    ”比起這裏,你不覺得那裏更適合她嗎?她不需要邢龍山莊這種虛偽之地!”藥人女子將想講的話痛快的宣泄出來,她看見在場所有人因為她的話語而被牽動了情緒,那種悲傷與憤怒的情緒讓藥人女子隻覺得興奮。


    就是要這樣,她就是要所有人都跟她一樣可憐---隻要看到別人痛苦,她就會快樂,因為隻要她將所有人都變得跟她一樣,那她就不會是異類了。


    ”大哥!不要動手!”謝貂 衝上去攔住握緊拳頭欲下床的龍倚天。


    龍倚天的怒氣銳利得像劍一樣,整間房間都可以感受到他那奔放而出的怒氣,這讓大夥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藥人女子也驚愕得直往後倒,但卻沒有掙紮,死,她不是沒有想過,那種事有什麽好怕的?


    在試藥時,她不知曾經曆過多少次的生死徘徊,那種感覺她早已麻痹了!


    “我是不會殺你的!“良久,龍倚天才憤怒的出聲。


    藥人女子詫異的瞪大眼。


    “我並不同情你,但在香兒眼裏,你就是一部分的她所反射出來的鏡子,就因為你也是藥人,才會讓她有這種錯覺,如果我傷了你,那她就不會再迴來了。”


    一旦傷了藥人女子,一直都對自己身上留有的血液及模樣耿耿於懷的月半香,就更不會相信龍倚天是接受她的!


    月半香身上的發、膚,確切都是藥人的特征,如果他無法同情藥人女子,同樣的也無法同情月半香的身分,那麽月半香對他口中所傾訴的愛意就會有所懷疑,就會無法相信他是愛她的。


    龍倚天憎恨毒月派的手段---好高明的手法。


    ”大哥,要怎麽處置這個女子?”


    “暫時將她關起來,讓香兒來決定怎麽處置她。”


    藥人女子在被拖走前,一直瞪大眼環視著所有人。”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不失控?你們該大叫、該哭泣的,月半香是不會再迴來了啊!說不定她會因為試藥而死在無夜山裏,你們都不在意她嗎?”


    大夥隻是以冷靜的目光看著藥人女子,情緒完全不因她的話語而興起波瀾。


    小青是第一個站出來開口的人。“為什麽我們要順了你的意?我們可不是你這個心思扭曲的變態,隻想著看別人痛苦!”


    ”小姐會迴來的,我們都很清楚,小姐眷戀著邢龍山莊,她一定會撐到我們去救她的,她並不像你想的那麽脆弱!”


    藥人女子的言行不再對眾人有任何影響,她垂下臉,不發一語的任由邢龍山莊的奴仆將她拖下去。


    龍倚天朝自己的弟兄們勾勾手指。”過來,我有個主意。”


    五龍公子們在龍倚天的一番指示下,紛紛露出神秘的笑意。


    毒月派是嗎?該是圍剿這個狂妄的邪派的時刻了。


    ”吃點東西吧!”


    倚在樹頭小憩的月半香聞聲,睜開了眼。


    月浪芻手裏牽著一匹駿馬,將自城裏買來的乾糧塞在月半香的手中。


    這是第四天了,她跟著月浪芻趕了四天的路程---當她到客棧找上月浪芻時,今人意外的是,月浪芻是隻身命來,並沒有帶任何奴仆!


    月浪芻簡短的解釋著,人多會拖累行程,所以他當晚就將馬匹牽出馬房,深怕被人追上的趕了一晚的路程。


    月浪芻對待她是無微不至的,月半香很驚訝,因為這和月浪芻帶給她的第一印象相差甚遠!她第一次見到的月浪芻,是個狠辣的邪氣人物,和現在好相處的模樣簡直是雲泥之隔。


    看穿她的疑惑,月浪芻告訴她,他隻會對自己人好,但凡毒月派的人,他一向都是很好說話的。


    她已經被看成是他的自己人了嗎?月半香搖搖頭,這句話讓她有種背叛邢龍山莊的感受,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是渴望迴到邢龍山莊的,才不過四天的時間就讓她的思念泛濫成災——夢裏思的、念的全都是待在邢龍山莊的日子:夢到龍倚天時,總會讓她心頭泛酸得直想哭。


    她不想離開有龍倚天的生活,可她隻會拖累他,害他受到傷害,她想迴去,但又不敢迴去,也不能迴去。


    “你又不想吃了嗎?”月浪芻看著發呆的月半香問道。


    跟著他東奔西跑的月半香常常看著食物發呆,最後還是沒吃什麽,就跟著他趕路。


    幾次下來,他從一開始的無視於她,到現在有些光火。


    這些舉動在他眼裏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是在威脅著他---因為待過邢龍山莊:心思全放在那裏的月半香絕不會是他想帶迴去的人,一心向著外麵的月半香怎會全心全意為了毒月派而犧牲自己?


    月浪芻咬下最後—口包子,扔了油紙,抓住月半香的藕臂,運用男子優越的身形,將她困在他與樹的中間。”你很愛夢囈,你知道嗎?”


    “呃?”月半香想退,卻徒勞無功的靠著樹幹,睜眼看著欺上身的月浪芻,不明白他想幹嘛。


    ”每天睡覺都是倚天、倚天的喊—一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名字很礙耳?”


    月半香僵直著身,看月浪芻恢複了狠辣的邪氣神情。


    ”礙耳到—一我想直接返迴去殺了—一”


    月半香驚恐得尖叫,直接攔阻月浪芻未說出口的話。“不要!不要傷害龍倚天!不要!”


    ”那就不準再提到他!搞清楚你是屬於哪裏的。”


    月半香噤聲,下唇咬得死白,眼裏的霧氣死撐著不落。


    威脅完她,月浪芻輕柏月半香的頭。”乖乖吃完東西,我們好上路:我是為你好,隻要你乖乖的,我就會好好的照顧你,邢龍山莊不過是你一時誤踏進去,現在你隻是迴歸正軌罷了。”


    “嗯。”月半香點頭。


    ”乖女孩。“月浪芻滿意的鬆開對她的威脅,拿起乾草喂著駿馬,準備再休憩半個時辰後就出發。


    用力抹去眼裏的霧氣,月半香深怕月浪芻會因生氣而勉強她將乾糧吞入腹中,撫著酸痛的胃,她不禁想念起龍倚天的溫柔,隻要受了委屈—一她都好想找他:隻要看到倚天,她就會忘了煩憂與痛苦。


    但想要不拖累倚天、想要保護倚天,就得聽月浪芻的話,順著月浪芻的意,讓毒月派不再去找龍倚天的麻煩,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半個時辰後,月半香果然從月浪芻的臉上看到和緩的神情。


    ”很好,有聽我的話。“看了一眼她手中空了的油紙,月浪芻又摸摸她的頭,牽著她來到駿馬旁。


    月半香僵硬的任月浪芻牽著她的手,他明明察覺到她的抗拒,卻還是依然故我的牽緊她的手。


    包括上馬也是,月浪芻看準月半香不敢吭一聲,直接張臂抱她,親昵的摟著她駕著馬。


    這樣不經同意的態度,好似已經將月半香看作是他的所有物了。


    ”隻要看到臉上有戴圖騰麵具的人,就代表毒月派到了。”


    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月浪芻輕柏月半香的臉,要昏昏欲睡的月半香張眼望向前方。


    兩排麵戴圖騰麵具的奴仆跪伏在地,恭敬的迎接。“歡迎二少爺、月姑娘迴到毒月派!”


    中氣十足的恭迎聲讓月半香頓時清醒,她微膛眼,居高臨下的看到一排排穿著紫藍衣物的門生紛紛出來。


    月浪芻抱著月半香扶下馬。”以後這裏就是你這輩子都離不開的地方了。”


    將身上的大衣脫下包覆在瘦弱的月半香身上,大衣上都是月浪芻的氣味,月半香難受的想掙紮,卻被他緊緊抱住,難以掙脫。


    “告訴月半香她現在是什麽身分!”月浪芻朝門生與奴仆命令著。


    ”少夫人”


    月半香抖著身子,背脊感到一陣劇冷。


    “你娘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明日就是我們的完婚日。”


    月半香聞言,隻能顫抖著唇辦。


    月浪芻勾過她的下顎,陰狠的告訴她。”這就是鎖住你的方式,自古女子都是以夫為尊,除了對我有利的事情外,你連其他的思想與行為都不能有,明白嗎?”


    月半香藏在大衣下的臉微微的點了一下。


    ”別告訴我你還會想著血龍公子,當你踏進這裏,成為這裏的人,你就跟他是敵對的立場了!”


    “我---知道 。“聲細如蚊納,月半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含吞下被月浪芻的話語刺傷的痛苦。


    不忍懷中女子的嬌弱,月浪芻又補上一句。”我會照顧你,隻要你以我易尊,我就不會虧待你,不準你希罕邢龍山莊,這裏是不會輸給那種地方的。”


    ”嗯。”


    “帶她下去休息。”月浪芻對著女門生們下令。


    女門生們趕緊上前接手照顧月半香,而月浪芻則和其他人一起前去商討門派大事。


    “少夫人,您要休息嗎?”攙扶著月半香,女門生問。


    月半香抬眼看著毒月派占據的深山,那陰寒的山林裏好似吞沒了不少冤魂的血淚,陰霧滿山滿穀,淨是今人不寒而傈的氣息。


    娘親—一就住在這裏嗎?


    ”我想見我娘。”月半香淡淡的說道:”我想見她。”


    女門生們互著一眼,有點猶豫。


    ”少夫人,大夫人不是這麽容易見著的。”


    大夫人—一是誰?月半香微愕。


    女門生趕緊解釋道:”少夫人,月淩樺夫人是現任門主之妻,我們都尊稱她為大夫人。”


    另外一位女門生也討好的道:”少夫人很久沒見大夫人了吧?我們會幫您問問的,少夫人這趟路舟車勞頓,我們先伺候您休息。”


    月半香沒有答話,女門生們就當她是答應了,殷勤的伺候著她。


    雖然月半香大半時間都像是啞巴一樣的無言,任由她們擺布,反正她們隻要能做個樣子給二少爺看就可以了,女門生們也樂得伺候不刁難的女主人。


    接近傍晚時刻,月半香被通知可以去見自己的母親。


    穿著一襲幽暗披上夜色的紡紗衣,月半香入了主閣樓。


    ”大夫人在裏麵等您,少夫人。”臉上戴著圖騰麵具的男仆道,指向有著三扇門扉的雕花大門。


    奴仆恭敬地退下,留給她們母女倆私人的時間,月半香對著雕花門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伸手推開門。


    娘親就在裏麵!


    對娘親的記憶,雖然被時間給洗退得差不多,但血液的牽掛讓她一眼就知道,不會錯的,那人就是她的娘親。


    堂座上,一名病弱女子正趴坐在上頭,她軟若無骨,病懨懨的直打量著月半香, 女子美若天仙膚似雪,但那頭發卻已是銀絲滿布。


    說不上來的,這 會麵讓月半香有點害怕,她低著頭,用麵無表情來掩蓋自己複雜的心思。


    “我的女兒—一你是我的女兒嗎?”女子用月半香久違的聲音,虛弱的朝她緩緩伸出手,那枯槁如柴的手朝月半香的方向激動的顫抖著。


    縱然女子己經無力從床榻上起身,卻仍想縮短與月半香的距離而奮力伸出手,這讓月半香莫名的紅了眼眶。


    這是她的娘親嗎?這真的是她的娘親嗎?月半香捂住口鼻,不發出一點聲響。


    娘親,記憶中的她好高大,是令月半香仰頭才能望見的身影:娘親的個性是敢愛又敢恨的瀟灑,麵對愛與不愛的男人從不猶豫。


    她愛娘親曾經不放棄的努力想撫樣她,也恨娘親將她丟在柳家自生自滅,雖然娘親自以為已將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給了她,讓她不受到毒月派的控製,但娘親不會知道小時候的她,要的足與娘親一起共生死,而不是孤獨的一個人活下來。


    不論是柳家的事,或是任何事,娘親從來不問她的意願—一


    現在的娘親像是隨時都會撐不下去似的,月半香簡直無法相信眼前脆弱的女子


    娘親對她的影響有多大,她很明白---娘親讓她不相信男女情愛,不相信自己的壽命可以看盡人間百態,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這些影響在她的心裏堆成高高的魔障,是一道推不倒的高牆。


    可是娘親在她心裏的高大影子,在這一瞬間就像被擊垮了一角,發出碎裂的聲音。


    ”過來,讓娘好好看看你—一”女子朝月半香招手。


    月半香無法抗拒,不為什麽,隻為那是與她有著唯一血緣的娘親,隻要娘親的一個舉動、一句話,就能深深撼動著她。


    提起裙擺,月半香踏著地毯走向堂座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娘親。


    每走一步,都讓她的緊張多一分!


    當月半香在月淩樺麵前站定,月淩樺摸摸她的臉,細細的描繪她的輪廓,像是在複習——將她與記憶中那個小女孩重疊。


    ”你長得這麽大了。“月淩樺將月半香仔細看過一遍。”你—一這幾年過得好嗎?”


    月半香低頭,口氣很輕淡,“還可以,那娘—一你呢?”


    月淩樺笑了,那笑花在雪白的肌膚上像是一抹櫻血。”很好,我過得很好,被捉迴毒月派後,我才知道無夜山這個地方才是我們唯一能活著的地方,所以我找你迴來,你一定也可以過著跟我一樣的好日子。”


    “我不懂娘的意思。”月半香的拳頭緊緊握著,指甲狠狠陷入肉裏。


    “我總是找不到對的人來愛,以致流浪了好久:但毒月派門主居然開口說要娶我,完全不介意我的過去,還說隻要我能為毒月派完全的付出,他就會用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做我最好的丈夫,這是藥人一生最大的奢求!


    “當二繼子月浪芻告訴我,他已經發現了你的行蹤,而他也願意跟他父親,也就是門主大人一樣,以婚姻的方式來對你完全的付出,我想我終於找到可以讓我們母女倆都得到幸福的方法了。”


    ”娘,你用你的身體健康而交換來的婚姻—一幸福嗎?”用試藥的方式換取愛情,這隻是利益交換。


    “幸福啊!就算是虛假的也足夠了,人跟人之間不就是這樣嗎?你無法保證你能夠被那個人愛多久,如果可以用條件來牢牢的套住對方,讓對方無法沒有你,這種必須互相從對方身上取得想要的條件,才不必擔心等著心碎的來臨,因為對方就算再虛假,都必須要迎合你,因為你身上有著他必須得到的利益。”


    月半香深深的看著月淩樺。


    月淩樺的口氣仍是那種敢愛敢恨的跋扈感覺,但卻也夾雜著對人世間的疲憊感。


    愛很難追求不是嗎?娘親終究也老了,竟然想用這種方式來得到感情的溫暖,這是過去的娘親所不屑去做的方式。


    月半香不放棄的想從月淩樺的臉上找到曾經年輕的證明。”娘—一你知道嗎?我害開柳家後,擁有了一段快樂的日子,我—一喜歡上一名男子,一名高攀不上的男子。“


    這是月半香離開邢龍山莊後才願意承認的事實,她喜歡上他了,因為他的好太過難忘,就像唿吸一樣,已經控製了她的每一次脈動。


    月淩樺握住她的手。”那—一不一定是真的愛情,我已經切身體會過了:相信我,我替你安排的才是最適合你的,你不要走到跟我一樣的地步時才後悔。”


    “可是娘,你曾經—一”曾經那麽努力去爭取想要的,曾經那麽費心的逃離毒月派,甚至帶著她去流浪,那些呢?那些勇氣呢?


    ”那是年輕時的荒唐歲月。“月淩樺用這句話封死了過去試圖做過的努力與掙紮。


    月半香的心冷了,她知道娘親把自己投射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挽迴過去似的---娘親想要阻止她踏上錯的路


    可是她不是娘親,不是—一


    鬆開娘親握住她的手,月半香垂著頸,輕輕道:”娘,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年輕過。”


    沒有娘親的年輕,她是不會害開柳府,不會遇到龍倚天,更不會擁有她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沒想到月半香會說出這句話,像是迴避什麽似的,月淩樺別過臉、閉上眼。“嫁給月浪芻吧!他是不會辜負你的。”


    娘親的模樣好陌生,那種滄桑,那種想要把願望加詛她身上的強硬,讓月半香感到好失望。


    ”退下吧!我想休息了。”月淩樺氣虛道。


    “嗯。”月半香躬身退下,離開前,她又道:“ 娘,我不是你的影子。”


    ”退下。”帶著不耐煩,月淩樺拒絕再聽進半個字。


    ”是。”關上雕花門,月半香背著門掉下一滴清淚。


    什麽是身不由己,她終於體會到了,原來過去的她還是夠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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