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遠對連若菡賊心不死


    陳風心想,要的就是你沒有心理準備,要的就是打你一個措手不及。要是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準備,說出來的想法就會因為顧忌太多而沒有了新意。他沒有給夏想更多的考慮時間,直接說道:“今天在座的就你年紀最小,就隨便說幾句,大家都可以當你的叔叔伯伯,說錯了,誰會怪你?剛剛大家也吵累了,你就當活躍一下氣氛也好。”


    夏想和達才集團的沈立春倒是一直聯係不斷,不過讓夏想鬱悶的是,沈立春早就將他的見解轉告了成達才,快一個月了,成達才還沒有提出要見他一見。看來,身為達才集團的締造者,成達才不是那麽輕易被人打動的。


    又是周末,夏想本來答應要陪曹殊黧,卻接到馮旭光的電話,說是高建遠再次出現,要與他見麵。夏想本想一人去見馮旭光,曹殊黧卻非要陪同,說她自己可以邊逛超市邊等他。想想小丫頭一直很乖,不但從來不會添亂,還經常暗中幫他的忙,他就沒有理由拒絕。


    來到佳家超市的時候,正是上午十點左右,超市人滿為患,擠來擠去,生意好不火暴。佳家超市的巨大能量開始釋放,從此以後,佳家超市必將開始大跨步的擴張步伐。


    馮旭光見曹殊黧,先是問了一聲好,然後取笑夏想:“你帶這麽漂亮的女朋友過來,是不是成心氣人?知道我們家那位黃臉婆已經人老珠黃了,也不必非用你女朋友的美麗來提醒我刺激我,是不是?”


    “女人總有老去的一天,男人也是。兩個人都老了,都不好看了,但也有過年輕美麗的時候。重要的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她最美麗的時刻都是陪你度過的,就已經足夠了。”曹殊黧笑意盈盈地說出一番話,她目光閃動,看向夏想的時候,多了幾分柔情。


    馮旭光暗叫一聲聰明,說話一語雙關,表麵上是勸慰馮旭光,誇獎他的妻子,暗中卻是告訴夏想,她現在可是最美麗的時刻。他讚賞地說道:“殊黧賢惠大方,夏想有福了。”


    夏想當然明白曹殊黧的小小心思,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行了,別感慨了,你的柔情我永遠都懂。去超市轉轉,看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拿。拿不動的話,有車推,反正有馮總付賬,別替他省錢。”


    夏想有佳家超市的股份,就不客氣地將自己不當外人。


    曹殊黧乖巧地朝夏想伸伸小手,轉身輕快地跑了。馮旭光哈哈一笑,打趣夏想:“你這個小女朋友,挺厲害,人漂亮,又聰明,還挺識大體。以前是局長千金,現在是市長千金,你小子怎麽福氣就這麽好?左有肖佳,右有殊黧,享盡齊人之福,我都忌妒你了。”


    夏想趕緊捂住馮旭光的嘴:“你這麽大聲,想害死我?殊黧還沒有走遠!”


    馮旭光樂了:“我一直見你都是從容不迫的模樣,沒想到,你也有擔驚受怕的時候,好,現在算是捏著你的軟肋了。”


    “嫂子呢?我去找嫂子聊天,說我給你介紹了一個極具誘人風情的美女合夥人,順便問問嫂子,你最近是不是出差的機會比以前多了不少?”夏想不肯吃虧,當即還了迴來。


    馮旭光大急:“你想害死我呀?我和米萱本來沒有什麽,讓你含沙射影地一說,你嫂子非得跟我急了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比較尊重她,很少衝她發火。”然後他又一拍腦袋,“算你狠,這點小事也得還迴來,打擊報複的心理過於敏感。”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齊大笑起來。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高建遠才姍姍來遲。


    和上一次見麵相比,高建遠胖了一點,不變的是,他依然臉上掛著矜持的微笑。他穿著格子半袖襯衣,下身是筆直的深灰色褲子,黑色皮鞋一塵不染,從穿衣打扮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非常注意細節的人。通常細節都十分在意的人,要麽非常挑剔,事事認真;要麽做事一絲不苟,凡事力求完美。


    馮旭光的辦公室布置得並不豪華,也不風雅,可以說毫無特色。高建遠一進來就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說什麽。


    馮旭光上前主動和高建遠握手,然後介紹夏想。夏想保持著淺笑,淡然而從容。他知道高建遠對一切優雅的事物感興趣,不管是真心也好,做作也罷,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種改不掉的習慣。


    果然高建遠先是一臉驚訝地認出了夏想,然後微皺的眉頭又舒展開來,顯然對夏想的儀態表示滿意。他矜持地點點頭,露出三分笑意:“沒想到遇到了夏先生,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有緣,幸會!”


    “幸會,高先生,請叫我夏想就可以了。”夏想也是彬彬有禮地答道。


    “入鄉隨俗,迴到了國內,就按照國內約定俗成的叫法算了,夏想,你叫我建遠吧。對了,你的女朋友怎麽沒在?”三句話不到,高建遠就開口問出了他心中難以壓抑的欲望。可見紳士也好,彬彬有禮也好,都是天性中的假裝和虛偽在作祟,隻要去掉光環和外衣,都是一樣的赤裸裸的欲望。


    馮旭光傻愣在一旁,他一是沒有想到夏想和高建遠竟然認識,二是更沒有想到高建遠話沒說兩句,就問別人的女朋友——別人女朋友漂亮,再羨慕也用不著表現得這麽心急吧?


    當然馮旭光不知道,高建遠口中夏想的女朋友是指連若菡,並非曹殊黧。


    夏想答道:“若菡迴京城了,不在燕市。高兄請坐,我們談我們的事情。”


    夏想是不想過多地談論連若菡的話題,高建遠一相情願地喜歡連若菡是他自己的事情,連若菡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他也不希望向高建遠過多地提起她。


    高建遠卻對連若菡仍不死心,見夏想說起連若菡時沒有什麽表情,以為二人分手了,就問:“你和連若菡之間,是不是鬧了點矛盾?”


    確實是有點矛盾,不過不是高建遠想象得那樣,夏想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不錯,我和她半年沒見麵了……”話說一半,高建遠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夏想看在眼中,心想,紳士風度可不是裝就能裝得出來的,也不是留個學就能學到的,需要的是長時間的熏陶和培養。他不是有意打擊高建遠,而是實話實說:“不過剛剛又聯係上了,可能她過幾天會來燕市。”


    夏想本來是想讓高建遠對連若菡斷了念想,不料高建遠聽了卻微微一笑,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夏想:“這是我的私人名片,可以隨時聯係到我——如果連小姐來到燕市,請夏兄無論如何也要通知我一聲,給我一個機會,我好做東向她賠禮道歉。”


    “好,我會轉告她的,如果她答應的話,一定告訴高兄。”夏想接過名片,心想和高建遠拉近關係,得到了他的私人號碼,沒想到還是沾了連若菡的光。連若菡人不在,影響卻無處不在,總是會在他的生活中出現。既然她已經來了短信,她人又會在何時現身呢?


    寒暄過後,就開始談起了正事。


    高建遠提供的地皮位於市中心的黃金地帶,原本是五金交化站的辦公樓,由於五金站經營不善,被迫變賣資產,地皮就被他拿到了。他開價要佳家超市百分之十的股份,其他條件暫時沒有。上一次高建遠提過交換之後,再也沒有露麵,是因為他有事出國了。迴來之後,他得知佳家超市的生意大勝以前,就更加堅定了要插上一手的決心。


    平心而論,高建遠提出的要求還算合理,至少從客觀上來說,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而且他提供的地皮不能單以平常的價格衡量,因為沒有關係絕對拿不到手。但生意就是生意,如果一點也不討價還價,反而顯得雙方不是做生意,而在做交情。盡管高建遠是省委書記的公子,但他沒有明說,就假裝不知道好了,或許他還有意隱瞞身份,不以第一公子的光環來壓人,有意顯示作為一個普通人的他,也有高超的商業頭腦。


    夏想看了馮旭光一眼,馮旭光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道:“夏想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合夥人,他可以代表我說話。”


    高建遠有些詫異地看了夏想一眼:“我記得你好像是一個縣委書記的秘書,怎麽也做起了生意?”


    “我是在從政之前就和馮總認識,當時佳家超市還沒有開張,我和馮總就有了合作。”夏想笑著解釋,又說,“高兄有所不知,我現在已經在燕市市政府工作了,在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


    “和吳港得、曲雅欣同事?”高建遠臉上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他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神采,“這麽說,你也是陳市長的嫡係了?”


    堂堂的省委書記的公子也知道一個小小的改造小組辦公室兩位副主任的名字,可見陳風的改造小組確實名頭夠響。換了別人,就是燕市市政府的副秘書長、辦公廳副主任,高建遠也未必記得住。


    “我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能入得了陳市長的眼?隻不過陳市長安排我到改造小組辦公室,我也隻能盡力而為,做好本職工作。”夏想倒不怕高建遠猜測他和陳風的關係。他現在既然認識了高建遠,而且有了進一步發展的空間,有些事情還是直接說出來好。畢竟以高建遠的關係,想要查他也是容易得很,不如爽快地主動說出,也能留下好印象,“這麽說,高兄也認識陳市長?”


    “談不上認識,有過幾麵之緣。”高建遠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再繼續官場上的話題,“那好,既然你能代表馮總,就說說你的想法。”


    夏想伸出手做了一個手勢:“百分之八的佳家超市股份……以高兄出色的商業頭腦,應該可以看出,現在佳家超市的影響已經比剛開張時強了許多,無形資產大幅升值。所以高兄當初所提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有點虛高了,必須擠一擠水分。”


    馮旭光在旁邊一頭汗水,夏想怎麽膽子這麽大?明知道他是省委書記的兒子,還要和他討價還價,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嗎?何況地皮隻有他手裏才有!


    高建遠也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後又笑了:“做生意有兩個目的,一是賺錢,二是交友。如果隻為賺錢,當然是利益最大化。如果還有交友的因素,適當讓利也符合我的原則——百分之八,成交!”他伸手和夏想握手,臉上的笑容有點意味深長的味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請講。”夏想猜測高建遠會答應,但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之快,幾乎沒有猶豫,也對他的條件大感興趣,“我洗耳恭聽。”


    “過段時間我有一個酒會,邀請的都是上層人士和圈內的人,希望到時你能和連若菡小姐一起參加。如果連若菡小姐肯賞臉的話,不但百分之八的股份條件我答應你,以後我們還會有許多合作的機會。”高建遠說得很鄭重,也很正式,顯然他提出的是正式邀請。


    有機會和高建遠走近,走近他的生活,了解更多他的情況,他現在提出的邀請就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夏想本想一口答應,但因為涉及連若菡,他又有點為難。連若菡在京城,來不來燕市全在她隨心所欲,而且就算她來,陪不陪他參加酒會,他說了不算。


    連若菡不是曹殊黧,不是肖佳,和他的關係忽遠忽近,他也捉摸不透她的脾氣。而且說她任性也任性,聽話也聽話,但什麽時候聽他的話,他心裏沒底。她想乖的時候才乖,不想乖的時候,夏想可管不住她。


    夏想遲疑說道:“隻能說我盡量,若菡最近事情忙,也沒定好什麽時候才來燕市。如果她能來的話,正好趕得上酒會,我會很榮幸地帶她參加……”


    “不急,什麽時候連小姐來燕市,我什麽時候再開酒會好了,我通知他們一下,讓他們等好了……”高建遠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不經意間還是露出了他內斂而霸道的一麵。為了等連若菡而讓別人全部等著,還不如說他的酒會專門為連若菡而開。


    馮旭光盡管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不得要領,不過也算明白了幾分,敢情是高建遠看上了連若菡,而連若菡又被他稱為夏想的女朋友?對於高建遠當麵邀請別人的女朋友的事情,馮旭光直接忽略過去,讓他大惑不解的是,夏想已經有了曹殊黧和肖佳,怎麽又冒出來一個連若菡?


    還有,連若菡到底是誰?


    馮旭光心中憋悶得難受,又不好當著高建遠的麵問夏想,隻好在旁邊當悶葫蘆,還不時瞪上夏想兩眼,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到了午飯時間,高建遠拒絕了馮旭光的挽留,沒有留下一起吃飯,起身告辭。夏想送到門外,和高建遠揮手告別。


    因為馮旭光的辦公室在二樓,下到一樓的時候要路過超市的正門,高建遠剛到超市門口,忽然發現一個綠裙女孩正從超市裏麵出來。她容貌明麗不輸於連若菡,卻又比連若菡多了幾份青春和活潑,是一種幹練的亮麗之色,他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高建遠心想這個女孩也不錯,看她年紀應該還是學生,正是最清純動人的年齡,如果實在追不到連若菡,追上她也是不錯。


    剛一愣神,女孩就歡快地上了二樓,自始至終看也未看他一眼,讓他不免有些失望,難道自己的魅力還不夠?精心的裝扮再加留學熏陶的氣質,難道對現在的女孩還沒有足夠的殺傷力?


    轉眼間女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高建遠自嘲地一笑,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還愁找不到女朋友?問題是,眼界高了,一般的庸脂俗粉都難入他的眼。要找漂亮女孩,燕省藝校多得是,但她們就像工廠生產出來的工業產品一樣,漂亮得千篇一律,言談舉止也沒有讓人眼睛一亮的感覺,太平庸了……他戀戀不舍地收迴目光,迴到車上,撥了一個電話。


    “文揚,最近液晶大屏幕的廣告有沒有多一些?”


    話筒裏麵傳來了文揚的聲音:“高總,情況還是不太妙。雖然有些公司看您的麵子,適當做了一些廣告,但還是不夠維持運營,已經連續五個月虧損了,公司的資金狀況已經見底了。投資公司那邊,肯定不會再注入新的資金了。您的意思是?”


    “我準備聯係一下藝校,找他們的女生拍一些短片,類似於選美的現場秀,然後在大屏幕上反複播出,肯定可以提高收視率。等廣場的人流養成了固定的收看習慣,我想前來洽談廣告的客戶也許會多一些。”高建遠腦中又閃現出連若菡和綠裙女孩的身影,要是她們當模特,一經播出肯定可以引起轟動,可惜的是……他收迴了思路,繼續說道,“投資公司你不用操心,就算沒有新的資金注入,以前投入的資金也不會急著收迴,由我來應付就可以了。”


    交代完後,高建遠坐在車內,半天沒有動彈。所謂的南方某投資公司,其實是武沛勇幫他在南方注冊的公司,同時幫他找來了資金。


    如願以償的香豔事件


    說起來,整個運作過程還有高成鬆第一任秘書盧書懷的參與。盧書懷在辭職下海之後,一直在南方做生意,經武沛勇的介紹,他和章程市長方酒廠的總經理魏吉平來往密切。在武沛勇向他提出拆借一千萬要送給高建遠時,他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他通過一係列的資本運作,讓魏吉平從長方酒廠的賬上轉來一千萬,又通過作假轉到新成立的投資公司賬戶上,然後就由公司出具證明,全權委托高建遠負責風險投資業務。高建遠就順理成章地拿到了一千萬,至於長方酒廠如何做平一千萬的賬,就是魏吉平和沈複明的事情了。


    據說是沈複明得到暗示後,讓銀行以貸款的方式給抹平了漏洞。


    高建遠沒有想到的是,一千萬到手之後,投入到液晶大屏幕項目之中,一點效益也沒有產生,現在基本上走到了破產的邊緣。


    其實高建遠也是無意中發現液晶大屏幕項目的。


    宋朝度由省委秘書長改任省委農工部部長之後,就換了辦公室,原來的辦公室交由新任的秘書長使用。在新秘書長上任之前,照例由人清理幹淨,檢查文件。武沛勇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主動跑到宋朝度的辦公室,要親自檢查宋朝度有沒有帶走不應該帶的文件。


    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卻意外地發現了宋朝度遺留的一份可行性報告,上麵詳細列舉了火車站液晶大屏幕項目喜人的前景,以及搶先一步的巨大商機。武沛勇拿到資料之後,就交給了高建遠,因為他知道高建遠對新興項目大感興趣。直覺告訴他這個項目不錯,從資料的嚴實密封來看,宋朝度肯定對這份報告非常重視,武沛勇才不會還給他。


    高建遠見到後如獲至寶,發現火車站液晶屏幕項目已經做好所有的前期工作,但因為沒有後繼資金陷入了停頓。如此良機他怎能錯過,當即就想法運作了一千萬的資金,投入到了液晶屏幕項目之中。


    應該說,如果在京城或是南方的大城市中,搶先一步在火車站人流集中的地方,豎立一塊巨大的液晶屏,確實前景廣闊,可以賺足眼珠,不會缺少廣告客源。可惜的是,燕市是經濟欠發達城市,經濟落後京城和沿海城市太多,商家對新興事物的接受也比較慢。液晶屏建成之後,廣告少得可憐,許多商家根本就不認可這樣的廣告模式,雖然靠一些關係還有一些廣告投入,勉強維持了將近一年,但公司始終處於虧損的狀態。


    實際上,高建遠現在對液晶屏幕的前景已經失去了信心。不過他仍然抱著最後一試的想法,由剛才綠裙女孩的清純和亮麗,聯想到請藝校女生拍走秀的短片吸引人們的目光,索性最後試上一把,實在不行就放棄。反正就當一千萬買了個教訓,本來一千萬就不是他的,沒了也不可惜。


    想當初,盧書懷最早到南方經商,不也是被一個港商騙走了兩千萬嗎?錢還是從寶市的煙廠拿的,反正最後都能走賬抹平,要不就讓銀行承擔。國有企業就有這種好處,拆東牆補西牆,反正錢都是國家出,賺了是自己的,賠了是銀行的,怕什麽!


    怕是不怕,高建遠還是想成功想賺大錢,成功是一種認可,也讓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不過液晶屏幕失敗之後,他痛定思痛,才知道還是武沛勇說得對,權錢交易最省事,來錢也最快。所以他看中了佳家超市,想辦法拿下地皮之後,換取了佳家超市百分之八的股份。


    發動汽車,高建遠猶豫一下,直接開車前往燕省藝校而去。


    再說夏想等高建遠一走,就打電話讓曹殊黧上來。馮旭光使勁追問連若菡的事情,夏想就是不說,把馮旭光氣得夠嗆,連夏想幫他省了百分之二的股份也不說一句“謝謝”。夏想也懶得和他計較,他不想過多地說起連若菡,等曹殊黧一上來,就拉著她離開了佳家超市。


    中午二人在外麵隨便吃了一點東西,下午架不住曹殊黧的撒嬌,陪她看了一場電影。晚飯又到了曹家去吃,晚上自然就又住他在曹家的專用房間。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躲他,曹殊黧沒有過來給他鋪床。夏想就耍賴,給她發短信說,沒人鋪床,他沒法睡覺,晚上會著涼。


    曹殊黧迴信說,她才不會上當,還說現在是夏天,隨便睡也不會著涼,少騙人。


    夏想為了騙她過來,隻好又發信息,說他在房間內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想和她分享。曹殊黧還不上當,無奈,夏想隻好使出最後的殺手鐧,發了一條充滿威脅意味的消息:“救命……”


    片刻之間,房間輕輕一響,一身輕薄睡衣的曹殊黧輕手輕腳出現在門口,小聲地說道:“我媽在樓下支著耳朵聽樓上的動靜,你成心找事是不是?壞人,非讓我過來,還不知道你沒安好心……”


    話未說完,就被夏想攬入懷中,嘴唇立刻被堵上……她隻覺得渾身酸軟,隻來得及“哼”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想心中竊喜,終於成功地偷取了初吻。盡管小丫頭牙關緊咬,死活不讓他的舌頭再進一層,不過柔軟的富有彈性的感覺,還是讓人無比銷魂。而且她渾身滾燙,胸前飽滿,肢體柔軟,又芳香撲鼻,幾乎讓人不能自製!


    二人吻了也不知多長時間,夏想放開了她,貼到她耳邊說道:“怎麽樣,好不好?”


    “不好!”小丫頭毫不猶豫地迴答,還帶有一絲不滿,“你的牙好硬,硌疼我了。還有,你會不會換氣,憋得我好難受!”


    夏想徹底無語,隻好認輸:“好吧,我就是在你的嘴上用我的嘴蓋個章。”


    “什麽意思?”曹殊黧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一雙大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閃亮,眨動之間,亮若晨星,非常迷人,“蓋什麽章,有什麽用?”


    “現在先在嘴上蓋一個章,就像在一本全新的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一樣,表明此書已經有了歸屬。證明你從此以後,就名花有主了。”夏想嘿嘿笑著解釋。


    曹殊黧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一樣,又問:“要是以後你想閱讀你的書,又要怎麽做?”


    她是有意挑逗還是真不明白?尤其是她問完之後,仰著小臉,瞪著一雙好奇而無邪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夏想,一臉期待的表情,就讓夏想覺得他非常邪惡非常無恥,又非常欲火焚身。


    “閱讀一本書,要一頁一頁翻著看。要是閱讀你的話,當然就是全身上下都要印上印章……”夏想還是將心中的邪惡脫口說出。


    “呀,大流氓,臭色狼!”曹殊黧滿臉通紅,羞不可抑,一把推開夏想,轉身跑到門外,臨關門時,還不忘小聲地罵了一句,“不想好事,再也不理你了。”


    夏想剛追到門口,忽聽樓下傳來王於芬的聲音:“黧兒,還沒有睡嗎?樓上有什麽動靜?”


    曹殊黧大驚,忙咳嗽一聲答道:“我上廁所……”


    “小聲點,別驚醒夏想。”王於芬的提醒也不知是暗示,還是另有所指。


    夏想也嚇了一跳,衝曹殊黧憨笑幾聲。曹殊黧衝他揮揮拳頭,嘴唇在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夏想看明白了,她在說:“我恨大色狼!”


    被張信穎罵成色狼是誤會,被曹殊黧罵成色狼是自找,夏想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衝曹殊黧敬了個禮,差點把她逗得笑出聲來。她又衝他示威一下,才趕緊逃也似的跑進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吃早飯,王於芬看似無意地說道:“黧兒,你睡覺不老實,上廁所動靜太大,以後夏想再住家裏的話,你就睡樓下的房間,好不好?”


    曹家樓上樓下兩層,樓下兩個臥室,樓上三個,房間足夠多。王於芬肯定聽到了什麽,這是防患於未然。


    曹殊黧心虛地看了夏想一眼,用眼神告訴他:都怪你。


    夏想臉皮足夠厚:“沒關係,我睡覺死,聽不到,吵不醒。”


    曹永國放下報紙,一錘定音:“就這麽定了……你們還年輕,白天在一起可以,晚上就離得遠一點好!”


    曹殊黧頓時臉紅,夏想大窘,曹殊君擠眉弄眼,在一旁幸災樂禍。


    周一一上班,鍾義平已經將三位主任的辦公室打掃得幹幹淨淨,辦公桌也擦得一塵不染。吳港得知道夏想比較欣賞鍾義平,就好好誇了他幾句,讓鍾義平幹勁更足,覺得自己總算開竅了,比起以前在工商局隻知道埋頭傻幹強了太多。


    夏想一進辦公室就發現辦公室不但幹淨明亮了許多,而且還比以前雅致了許多,吳港得的桌子也整潔了不少,而且桌上子還養了一盆花。再仔細一看,每人的桌子上都有一盆花,窗台也擺了一些花草,感覺上煥然一新,就不由讚道:“曲主任還真有情調,多放了幾盆花,給人的感覺就舒服多了。”


    曲雅欣連連搖頭:“不是我……”


    夏想又看吳港得,吳港得也笑:“也不是我……是小鍾。”


    鍾義平?夏想笑了,點點頭:“小鍾不錯,人勤快,有眼色,又是名牌大學生,以後有發展前途。”


    這句話正好讓從外麵接水進來的鍾義平聽到,把他樂得心裏開花。他也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一個人想要在仕途上有所進步,有真本事是一方麵,能做出成績也很關鍵,最關鍵的還在於,做出的成績要讓領導親眼看見。


    夏想剛剛坐下,還沒有來得及和鍾義平說上幾句,就接到電話,要他到樓上的會議室開會。夏想心中納悶,什麽會議會讓他參加?一般市政府的會議,以他的級別根本不夠資格參加,再者改造小組辦公室又不是正式機構,隻接受陳市長和高秘書長的直接領導,也不用參加什麽會議……到底是怎麽迴事?


    通知的人隻負責通知他,話也沒有多說一句,就掛了電話。


    趕到五樓的會議室,敲門進去,夏想嚇了一跳,裏麵至少有二三十人,正中坐著陳風、曹永國和高海。圓桌周圍坐的人夏想都不認識,有滿頭銀發的學者型人物,也有大腹便便的商人形象,還有戴著深度眼鏡的專家,形形色色,會聚一堂。


    高海衝夏想點點頭,示意他在後麵找個位子坐下。其他人都對夏想的到來沒有什麽表示,認為他這麽年輕的一個毛頭小夥子,不是打雜就是服務人員,也沒人把他當一迴事。


    陳風一開口,夏想才知道原來會議的內容是關於西裏村的改造議題。


    西裏村位於燕市的西郊,在二環以內。位置雖然說不上好,但很關鍵,因為西裏村正位於燕省兩家最大的企業——燕省製藥和燕省鋼鐵的中間。


    聽陳風一講,夏想明白了今天會議的焦點在於西裏村如何改造、如何規劃。市裏專家給出的意見是,西裏村位於兩大企業之間,最適合開發高檔住宅。因為兩大企業是燕省效益最好的企業,員工收入高,待遇好,買得起高檔商品房。


    開發商的意見是,西裏村改造之後,開發商品房是大有前景,但最好開發成別墅區。因為燕市現在還沒有真正意義的別墅小區。西裏村的位置離市中心不遠不近,附近又各項設施齊全,兩家大型企業又有不少外國專家,他們買得起別墅,也習慣住別墅。應該借此機會開發出燕市第一家別墅小區,提升燕市的城市形象。


    專家和開發商,各執一詞,爭吵成一片。


    陳風和曹永國低頭耳語幾句,然後陳風拿過話筒,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大家都有充足的理由,卻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市裏也不好武斷地下結論,要各方論證才能下決定。”他停了一停,目光向專家席掃去,“不錯,專家有專家的思路,開發商有開發商的考慮,市政府也有市政府的規劃。出發點不同,追求的利益不同,自然而然就會有不同的觀點。我今天就想給大家開拓一下思路,請一個既非專家又不是開發商的局外人,來談一談他對西裏村改造的看法,大家覺得如何?”


    陳市長是商量的口氣,卻不是問眾人是不是願意聽聽別人的意見,而是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要仔細聽聽局外人的意見。


    “我來介紹一下,夏想,現任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一個很有才華的年輕人!”陳風沒有給夏想事先通知,也沒有給他心理準備,直接就把他推到了台前,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夏想心中苦笑,陳風還是喜歡出人意料,突然就把他架了起來,放在燒得正旺的火上烤,事先一點消息也不透露,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過畢竟在會場上,他臉上還是浮現出謙虛和憨厚的笑容,又略帶拘謹地答道:“陳市長太過獎了,我隻是愛胡思亂想,想法有點天馬行空罷了,跟在座的專家無法相提並論。還有關於西裏村的改造,我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怎麽敢當著這麽多專家的麵信口開河?”


    陳風心想,要的就是你沒有心理準備,要的就是打你一個措手不及。要是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準備,說出來的想法就會因為顧忌太多而沒有了新意。他沒有給夏想更多的考慮時間,直接說道:“今天在座的就你年紀最小,就隨便說幾句,大家都可以當你的叔叔伯伯,說錯了,誰會怪你?剛剛大家也吵累了,你就當活躍一下氣氛也好。”


    眾人都笑了起來。


    陳市長說得對,就當消遣放鬆一下也好。專家們都放鬆了心情,準備聽聽夏想能說出什麽天馬行空的思路出來。


    開發商們更是不把夏想當一迴事兒,雖然猜不透陳市長為什麽突然來這麽一出,但也沒有多想,都認為西裏村開發成住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所不同的,是開發成普通住宅還是別墅。別墅利潤大,可以更好地提升企業形象,開發商都想讓市裏定下別墅的規劃。


    夏想的意外出現,或許隻是陳市長想活躍一下氣氛,乘機讓大家認識一下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新上任的副主任罷了。


    在官場上什麽最難得


    夏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陳市長當眾點名,隻好硬著頭皮來到台前,看了曹永國一眼。曹永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中卻有鼓勵的味道。


    夏想愣了愣,又靦腆地一笑,說道:“陳市長要我說,我就說,說錯了別怪我,不是我非要說的。”


    一句話大家都笑了起來,夏想很耍賴,把球踢給了陳風。


    陳風大度地揮揮手:“說對了有獎,說錯了不罰。膽子大一點,別婆婆媽媽的,大小夥子,拿出一點魄力出來。”


    夏想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本來很有魄力,可是和陳市長一比,就被比得沒有了魄力……”


    氣氛由剛才的針鋒相對變得輕鬆了許多,陳風明白夏想剛才講的幾句話就是為了先把氣氛緩和下來,心想還真是一點也不能小瞧他,看他剛才緊張和拘謹的樣子,好像挺慌張挺害怕,其實他心裏有數,是故意示弱,讓大家放鬆心理防線。


    陳風就饒有興趣看著夏想,對夏想的看法更加充滿了期待。


    “燕市的地勢是西高東低,西麵是太行山,從山中吹來的清新空氣,先要經過燕市的西部,然後才向東部進發。那些居住在橋東,自以為比橋西高上一等的市民,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每天唿吸的空氣,都是橋西人民用過之後剩下的空氣。所以從健康的角度考慮,橋西才是首選的居住地點。”夏想的開場白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有點摸不到頭腦,不是要說西裏村的改造,怎麽說起了空氣問題?正當大家不解其意時,夏想又接著說了一句,“這個剩下的空氣不僅包含了更多的灰塵和雜質,還包括許多其他的廢氣,具體是哪一種,就不用說明了……”


    眾人哄堂大笑。


    “燕市是個新興的城市,綠化做得不好,一到夏天,大街上沒有陰涼地,市裏連十年以上的大樹都找不到,人文精神落後了太多。所以市政府想了個辦法,開鑿了百姓河,可惜的是,百姓河並沒有成為燕市的肺。在座的專家學者也應該清楚,一條寬不過十幾米的人工河,對改善空氣所起的作用實在有限。根據我的樂觀估計,可能幾十公裏長的百姓河,還不如幾十畝的森林對改進空氣質量所起的作用巨大。”


    敢當著陳風的麵指責百姓河沒用,就差說出是勞民傷財的麵子工程,夏想是燕市第一人。百姓河不是陳風任上修建的,但他畢竟是市長,夏想的說法,就等於當麵數落他的不是。不過陳風臉上還是掛著淺淺的笑,好像夏想說的是別人一樣。


    夏想清楚得很,陳風對百姓河也是非常反感,認為完全就是頭腦一熱的產物。夏想說百姓河百無一用,正對陳風脾氣。


    在座專家也有人專門研究論證過百姓河,對夏想的說法點頭表示讚成。


    “既然百姓河沒有成為燕市的肺,那麽燕市還是需要有一個肺。燕市現在的經濟發展速度非常快,在陳市長的領導之下,製約城市發展的城中村也改造了大半。不但興建了許多新興住宅小區,還有為數不少的商住兩用樓,以及批發市場。可以說,一個嶄新的燕市形象,不用多久就會展現在我們麵前。”夏想不忘給陳風戴上一頂高帽,他也確實佩服陳風的開創精神,接下來話題一轉,“不過,在城中村改造之後,又會麵臨著新的問題。那就是燕市擴容的步伐越來越大,原先許多位於郊外的大型企業和工廠,現在已經被包圍在市內,像鋼廠、藥廠這樣的大型企業,雖然效益好,但對環境造成的汙染也相當嚴重。按照其他城市的經驗,藥廠和鋼廠肯定會搬離市區……”


    最後一句話一經說出,在座的專家不約而同地驚唿一聲,然後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起來。


    開發商們也都皺起了眉頭,顯然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這麽長久,沒有想到,藥廠和鋼廠會有搬出市區的一天!


    隻有陳風和曹永國相視一眼,二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專家席中有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發言說道:“年輕人,你的眼光看得很長遠,也分析得很到位,繼續說下去。”


    陳風也點頭說道:“那麽你來說說看,燕市的肺又在哪裏?”


    夏想向專家笑著點頭,然後正麵迴答了陳風的問題:“燕市的肺,就在西裏村!”


    開發商們頓時發出一陣嘈雜之聲,紛紛舉手想要發言,陳風示意他們安靜,並向夏想示意:“繼續說下去。”


    “從山中流下的清新空氣,正好要經過西裏村,也就是說,也正好經過藥廠和鋼廠。我想附近的居民會深有體會,藥廠和鋼廠的氣味是多麽的難聞。刮西北風的時候,家家戶戶都不敢開窗,風一吹,刺鼻的氣味甚至能一直飄到一公裏之外。也就是說,藥廠和鋼廠正位於燕市的風口,它們對空氣的汙染,實際上讓所有燕市人都深受其害。”


    會場上一片議論之聲。


    “西裏村正位於藥廠和鋼廠之間,位置非常關鍵,如果在此處建一處森林公園,正好可以當成燕市的肺,為燕市人民提供一個清潔空氣的天然場所。即使藥廠和鋼廠要搬出市區,三五年內也不可能完成。森林公園建成之後,三五年之內,可以淨化不計其數的空氣,為燕市人民帶來健康的清新空氣!”


    夏想的話音剛落,銀發老者就帶頭鼓掌:“年輕人有一顆為民為公的赤誠之心,值得敬佩。”


    一名五大三粗的開發商當即氣憤不平地說道:“開發森林公園?沒搞錯吧?那麽好的地點不蓋樓去賣,要去種樹,豈不白白浪費?這個主意行不通,是胡鬧。”


    其他幾個開發商當即附和,吵成一片。


    對麵的銀發老者卻持不同意見:“城市的發展,不能以犧牲人民的健康為前提。城中村改造之後,也不是全部都蓋成房子才好。如果市中心地帶全是商品房,大家都擠在一起住,沒有公園,沒有商場,沒有綠地,那不是和螞蟻窩沒有兩樣了嗎?我讚成小夏同誌的意見。”


    “森林公園要誰來建?建了誰來維護?不但修建費用巨大,而且以後每年的維護費用也很驚人,除非市政府下定決心,要財政撥款……”一個開發商幸災樂禍地說道,“財政撥款,前前後後要投入好幾個億,難呀。”


    市政府財政緊張,對熟知內情的開發商來說,不是秘密,所以才有此一說。


    陳風也饒有興趣地問夏想:“是呀小夏,政府缺錢,如果要建森林公園,不但收不到開發商的土地轉讓費用,還要往裏麵投一大筆錢,這一進一出說不定就有十億。你說怎麽辦?”


    夏想看了一眼陳風看似誠懇實則狡猾的臉,心想你是市長,卻來問我怎麽辦,不是故意氣人麽?怎麽辦,有什麽麻煩,是你市長該去頭疼的事情,不是我一個小小的副主任應該去想的問題。


    不過市長當眾問他,他又不能不答,夏想隻好硬著頭皮答道:“地皮可以低價轉讓,建成森林公園之後,由開發商收取門票費用。森林公園建好以後,完全可以成為市民休閑度假的好去處。不管是門票銷售,還是裏麵再開發出各項遊玩設施,作為燕市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森林公園,一年下來接待幾十萬遊客不成問題……”


    “這麽說來,與開發成商品房相比,市政府還是要吃虧不少?”陳風笑眯眯地反問,語氣中有一絲調侃的味道。


    夏想被陳風已經放到火上烤了半天,盡管對方是市長,但突然給他出了這麽一個天大的難題,也讓他疲於應付。夏想心裏也有點不大痛快,就沒好氣地說道:“市政府是全體燕市人民的政府,不是開發商的政府,更不是企業。要是事事都講究經濟效益,政府就成了隻知道賺錢的商人……”


    “說得好呀,有朝氣,是大實話。很久沒有人敢當麵對我說大實話了,今天聽了,感覺心裏格外舒坦。一個市長,如果天天聽到的都是奉承和好話,那肯定不正常。就是一個家裏,兩口子還有吵架的時候,何況是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城市,有反對的聲音有不同的意見才是正常現象。所以小夏同誌,我要表揚你敢說實話!”陳風站了起來,帶頭鼓掌。


    市長帶頭,其他人不管願意不願意,也都得站起來附和,一時之間掌聲雷動。


    夏想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情,第一次被陳市長當眾誇獎,又是以如此隆重的形式,他還是不免有些心潮澎湃。他衝台下連連鞠躬,又對陳風說道:“陳市長過獎了,我就是年輕氣盛,考慮問題少,所以才敢想什麽說什麽,不妥之處,還請陳市長和各位專家指正。”


    態度還是要端正起來,姿態也要放低,夏想這番謙虛的話讓本來對他非常不滿的一些開發商,也消了不少火氣。


    原先以為陳市長真的會拍板決定要將西裏村改造成森林公園的開發商,都暗中緩了一口氣,琢磨著下一步該如何繼續打動陳市長,讓他支持自己的方案。


    陳風卻提議暫時休會,中途休息半個小時。


    夏想以為沒自己什麽事了,就跟陳風、曹永國以及高海打個招唿,轉身要走,卻被曹永國叫住。曹永國將夏想叫到一邊,小聲說道:“你知道銀發老者是什麽來曆嗎?”


    夏想搖頭,他也好奇,但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所以一直沒問。


    曹永國笑了,笑容中充滿了讚許和欣賞:“不錯,小夏,你的眼光很不錯,想法也總是出人意料。其實陳市長的本意也是不同意在西裏村開發商品住宅。市裏的長遠規劃中,藥廠和鋼廠肯定要整體搬遷到市外。如果在兩大企業之間建商品房,藥廠和鋼廠搬遷的時候,小區居民將無法正常生活。銀發老者也是持同樣的意見,沒想到你一上來就發現了其中的焦點,說出的想法和陳市長不謀而合。”


    夏想有點吃驚:“陳市長也想開發森林公園?”他剛才說完之後,對於森林公園能否真正開發,並不十分關心。因為夏想知道以他目前的分量,關心也沒有用,影響不了市裏的決定。


    “陳市長想開發一處可以為燕市人民淨化空氣的肺,但還沒有完全想好到底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還是一處公園。你森林公園的主意非常不錯,我估計他動心了。而且銀發老者也是大力支持開發成公園,並且提了十分優惠的條件。對了,他其實既是規劃方麵的專家,又是開發商,是雙重身份,而且他還不是燕市人,是京城人。”曹永國現在對夏想是越來越欣賞,他不但年輕,難得的是眼光長遠,而且總能看到許多人忽視的地方。最關鍵的是,他的意見總能和陳市長的想法不謀而合。


    在官場上什麽最難得,就是和領導保持高度一致。


    照這樣發展下去,隻要陳市長賞識,以他敢幹的性格,短時間破格提拔夏想到副處,也不是沒有可能。


    “京城人?”夏想吃了一驚,“京城人來燕市投資房地產的話,不足為奇,他卻來燕市投資公園,就讓人覺得奇怪了。就算從長遠來看,也能收迴投資,但比起房地產來說,還是見效慢、利潤低。”


    “在商言商,肯定不會是做善事來了,不過有人追求的是短期利益,有人目光放得長遠罷了。他姓高,叫高望,大家都叫他高老,具體來曆是……”曹永國還沒有來得及再介紹一下高望的身份,就被陳風喊了過去,他隻好衝夏想點點頭,“你先迴去,估計陳市長讓你拋磚引玉的工作已經完成,剩下的爭論就沒有什麽意思了。”


    夏想迴到辦公室,屁股還沒有坐穩,就接到沈立春的電話,約他見麵談一談。夏想對接近達才集團充滿期待,一聽沈立春有約,就推掉手頭工作,帶上鍾義平立刻前往。


    沈立春約夏想在市南的寶興花園見麵,就是上次二人見麵的地方。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寶興花園的施工幾乎沒有什麽進展。施工現場隻是在做一些簡單的平整場地的工作,施工人員也寥寥無幾,基本上處於停頓狀態。


    沈立春熱情地迎出門來,略帶歉意地說道:“有點事走不開,還得勞煩老弟你親自來一趟,不好意思。”


    夏想就笑,握著他的手搖了搖:“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反正送你車了,過來也容易。就招唿我過來了,是不是?”


    沈立春知道夏想開玩笑,就笑嗬嗬地迎他進辦公室:“有件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還是當麵交代比較好,所以就請你過來坐一坐……”


    成達才終於提出要見夏想一麵。


    其實夏想一來到寶興花園的現場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他提出的見解顯然已經打動了成達才。寶興花園的工程處於停頓狀態,就是成達才猶豫不決的表現,否則寶興花園現在差不多已經打好地基了。


    沈立春讓夏想過來,主要告訴他成達才的一些習慣和忌諱,以免不小心犯了成達才的忌,最後鬧個不愉快不好收場。成達才從一個小小的辦事員爬到今天的高位,連省委書記都讓他三分,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如今高處不勝寒,他脾氣大一些,性格古怪一些,也是正常現象。


    人一旦到了一定高度,就有一種俯視眾生的感覺,自我感覺良好,固執地認為自己的想法永遠正確。


    成達才放眼燕省無敵手,自認是燕省房地產的第一人。要不是夏想幾句話正點中了他的癢處,別說他一個科級幹部,就是燕市一個副市長想見成達才,恐怕也不容易。成達才發跡以來,大小官員見了無數,什麽樣的人他都自以為可以從容應付。想見夏想一麵,也不過是因為夏想的提議說得恰到好處,又有意猶未盡的感覺,和他目前猶豫不決的狀態正好完全相同。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放下了身段,想要當麵問問夏想,對燕市房地產狀況的前景有什麽看法。


    沈立春也是出於一番好意:“成總脾氣不大好,夏老弟你別和他當麵頂撞,當然你該說的還是要說,要不他也不會重視。隻要他聽得進去,接受了你的意見,一切好說。”


    夏想點頭,他知道輕重:“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數。成總是燕省房地產的第一人,不說別的,光是他這些年的豐功偉績就讓人肅然起敬。他的眼界高高在上,那是因為成總站得足夠高,需要我們高山景行。”


    沈立春見夏想比他想象得還要穩重成熟許多,就放了心,又交代了幾句,就說:“我估計就這一兩天內,成總就會抽出時間見你,你等我電話,隨時保持聯係。”


    清冷如月,有女若菡


    下午夏想迴到辦公室,又處理了一些事情。


    晚上本來約好和曹殊黧吃飯,要和孫安見麵,增加一下感情。自孫安上次在楚風樓幫過曹殊黧之後,夏想一直沒有和他見過麵。夏想剛剛知道孫安的爸爸是燕市公安局副局長,也是實權人物,心想結交一下也不錯,不想臨下班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竟然是高老親自來到辦公室,提出晚上要和夏想吃個便飯,深入交談一下關於森林公園的看法。


    “小夏,肯不肯賞個臉?你在會議上的演講非常精彩,我聽了之後非常讚同,想再聽聽你的高見……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高名望,來自京城規劃設計院。”


    高老的笑容中充滿了期待,麵對這樣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老者,夏想實在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就點頭答應了:“高老遠來是客,就讓我一盡地主之誼,高老想吃什麽,盡管說。我剛才摸了摸錢包,很鼓,估計夠我們大吃一頓。”


    高老爽快地笑了:“你是故意欺負我老,是不是?可我要告訴你,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胃口還不小,小心吃窮你。”


    夏想對高老的印象很好,對他前來燕市有意投資森林公園更是大感興趣。夏想也有意和他深入交談,就給曹殊黧打了個電話,迴了飯局,向小丫頭說了聲“不好意思”。


    曹殊黧問也沒問他有什麽事,就說:“沒關係,和孫安吃飯什麽時候都可以,他又不是外人,敢不聽我的話?倒是你,少喝點酒。還有,別自己開車,聽見沒有?要聽話,當個乖孩子……”


    夏想開心地笑了,小丫頭關心他的方式很好玩,但也很容易讓人接受。她的聲音柔柔的,輕輕的,讓人感到特別舒服,特別受用。


    高老自己有車,夏想也就沒有開他的桑塔納,和高老同乘一車。高老的車是一輛林肯,掛著京城牌照,車裏很寬敞也很舒適。


    夏想本想帶高老去京味飯店,高老卻神秘地一笑:“不僅是我要見你,我還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小友,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投資人?我隻負責設計和規劃,真正的決策者,另有其人。”


    夏想不免好奇:“高老,陳市長好像還沒有下定決心,要在西裏村開發森林公園吧?”


    高老點點頭:“開發商的利益得不到滿足,他們的能量也是巨大的,陳市長也會麵臨著巨大的壓力。不過你放心,陳市長對我們開發公園的建議,也是持大力支持的態度。但在我們老板下定決心之前,你們二人還是見上一麵為好。我覺得你森林公園的想法,比我們最初定下的水景公園,要好上許多。”


    “貴老板是?”夏想越來越覺得有些迷糊,感覺高老恐怕不僅僅是一個規劃專家兼開發商那麽簡單,應該還有某種官方背景。


    “請容我暫時保密,小友不要見怪。”高老笑嗬嗬地說道,又拿出一支煙,“抽煙不?”


    夏想擺擺手:“可抽可不抽的時候,不抽……不知高老要帶我到哪裏,這個總要告訴我一聲吧?要不我被你賣了都找不到迴去的路。”


    “我可不會賣你,你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搶都來不及,還會賣?”高老自顧自地點上煙,愜意地吐出一個煙圈,“戒不了了,這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嗜好了。小夏,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你這麽年輕,談論起城市規劃來頭頭是道,而且考慮問題也非常全麵。我私下裏聽陳市長也誇獎你說,再過兩三年,你就有了主政一方的能力,不簡單呀小夥子。不過我倒要問問,你關於森林公園的想法到底是如何想出來的?我真的很好奇。”


    夏想注意到汽車向東郊開去,漸漸出了市區,來到了東開發區,又向右拐上了長江大道,心想不會是去荷塘月色吧?這樣想著,聽到高老的疑問,他愣了愣神,答道:“我是建築學院畢業的,平常就愛琢磨城市的規劃,一直在想怎麽樣合理安排每一塊地方,才能讓一個城市更適合人居住?城市不是越大越好,不是人越多越好,更不是房子越高越好!人和自然需要和諧相處,人和城市更需要和諧居住……想得多了,可能就有了一點心得,其實不入高老之眼,倒讓高老見笑了。”


    “哎,小友,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要防止過分謙虛,否則就是做作了。在我麵前,你不是政客,而是我的忘年交小朋友,怎麽樣?”


    不得不說,高老也是一個很有感染力的人,與陳風的誇張不同,他的一言一行是本色流露,很容易讓人心中生起親切之感,覺得他和藹可親,值得信任。


    夏想還是謙虛地笑了笑:“確實是一時的感觸,有感而發,想法並不怎麽成熟。隻是想到了就說了出來,真要具體到規劃和細節上,我是隻管畫個輪廓,不管具體從哪裏落筆。再說我也真的不會……”他也不是謙虛,而是清楚自己的斤兩,畢竟他不是專業的規劃人士,真要和高老談論規劃的細節問題,才是班門弄斧。


    東開發區離市區較遠,再加上下班時間,路上堵車,車行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正和夏想猜測的一樣,汽車駛入了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是燕市有名的娛樂休閑會所,位於東開發區長江大道的盡頭,整個建築群都坐落在一處人工湖的湖中心,占地不下百畝。人工湖更是有上千畝大小,一泓池水圍繞,池中種滿了荷花,一眼望去,十裏荷香。再加上現在月亮高掛,灑落無邊銀光,更顯月下一片清冷之色。


    因為遠離市區的緣故,四下格外寂靜,月色如水,荷葉如夢,營造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恍如夢境。夏想不禁感歎:“同樣是有錢人,同樣是做生意,有人就將吃飯的地方設計得金玉滿堂,仿佛沒有耀眼黃色就不足以顯示富貴一樣。卻不知道,真正有品位之人,可以將天地之美集於一地。就如眼前的荷塘月色,有水有月,有荷花,再有古箏一曲,約兩三知己,對酒當歌,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話音剛落,古箏曲就悠然響起,正是張春江的《春江花月夜》。


    高老啞然失笑:“看來主人也是有雅趣之人,知道你的心意,特意以古箏曲來歡迎你。小友,你的麵子不小。”


    在高老的引領之下,夏想沿著曲曲彎彎的水上木橋,來到一處位於湖心的小亭。荷塘月色的設計很有意思,湖中心是一片建築群,在湖中也有許多湖中小亭,給人一種遠離塵世的感覺。聽到四下蛙聲一片,心情也就莫名地舒暢起來。


    高老領夏想來到小亭之中,小亭周圍有一層輕紗圍繞,用來防蚊,夏想就看不清裏麵的人長什麽樣子。他有些奇怪,為什麽他和高老來到近前,也不見裏麵的人出來迎接一下,也太托大了一些。


    高老也不解釋,反而笑著說:“我去安排一下飯菜,小友,請進。”說完他也不等夏想有所表示,擺擺手,轉身揚長而去。


    夏想就更納悶了,什麽事情非要搞這麽神秘?他一步邁入輕紗之中,就說:“你好,我是夏想,受高老之邀前來……”


    “來就來吧,進來坐下就可以了,難道還要讓誰請你不成?”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人從裏麵一步邁出——她一身潔白長裙,長裙外麵又罩了一層輕紗,裸露在外的小臂潔白如藕,容顏嬌豔如蓮,隻是目光清清冷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夏想。


    清冷如月,有女若菡!


    居然是連若菡……


    夏想瞬間有點失神,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在四周蓮花的映襯之下,連若菡美得奪目,美得耀眼,美得讓人窒息。他失去了一貫的鎮靜,緊張地說道:“連若菡,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連若菡打量了夏想片刻,又移開了目光,“看樣子你過得還算不錯,一點也沒有瘦,就是曬得更黑了點。”


    夏想這才注意到連若菡清瘦了許多,下巴尖了不少,就感慨地說道:“一別半年多,你倒是瘦了一些。不過說實話,你的下巴一尖,反而更好看了。”


    “胡說!”連若菡迴身坐下,也不理夏想,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哪有人瘦了都能瘦好看的?再說了,我瘦不瘦,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夏想才注意到亭中的布置,四周是美人靠,中間位置放著一張八仙桌,桌子周圍是四張太師椅。桌子上麵擺放了一些水果和飯菜,還有茶水。


    夏想也不客氣,坐下後就自己倒茶喝,連喝三杯才解了渴,就說:“點了菜沒有?餓了。”


    連若菡清冷的臉色終於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你真沒出息,一見麵就喊餓,是不是在燕市混得很慘,連飯都吃不飽?”


    夏想就逗她:“還是笑起來好看,下巴尖尖,眼睛圓圓,眉如彎月,口若含丹……若菡,我問你,來燕市投資開發西裏村,是你的家族生意?”


    連若菡不迴答,直視夏想的眼睛:“上一次的事情,你還沒有當麵向我道歉,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夏想撓撓頭,又摸摸鼻子,最後搓搓手,實在沒有小動作可做了,就耍賴似的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當時特別感慨特別有感覺,不過現在一見你,又提不起來道歉的心思了。你說怪不怪?”


    連若菡不依不饒:“不道歉,不理你!”


    “這個,這個,道歉不是不可以,不過我現在確實肚子餓了,能不能商量一下,等我吃飽了再道歉?”夏想不是不肯低頭,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畢竟當時連若菡確實幫他太多,也值得他鄭重其事地向她說一聲“謝謝”。隻是他想醞釀一下情緒,也不知為什麽,一見連若菡,以前的擔心全沒了,反而有一種格外輕鬆的感覺。


    連若菡扭過臉去,果然不理他了。


    夏想嘿嘿笑了幾聲,就站了起來,咳嗽一聲,說道:“尊敬的連妹妹同誌,鑒於上一次在壩縣我對你太兇,說話簡單而粗暴,並且不小心傷害了你幼小的心靈。今天我在這裏向你鄭重道歉,並且對你的所作所為衷心地表示感謝——對不起,連若菡!謝謝你,若菡!”


    連若菡還是被逗樂了,從湖中掐了一枝荷葉就打夏想:“你是道歉還是氣人?”


    夏想站著不動,挨了一下打,疼倒是不疼,就是沾了一頭湖水。連若菡沒想到夏想不躲,就又拿紙巾幫他擦頭上的水:“你不是身手不錯,為什麽不躲開?”


    夏想一臉凝重:“能被若菡打上幾下,讓她消了氣,讓她開心了,我就是被打得頭破血流,也心甘情願。”


    連若菡愣了一愣,忽然笑了起來:“騙人,大騙子,隻會說好聽話……”笑著笑著,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伏在桌子上嚶嚶地哭了起來,“夏想,你知道這半年,我有多辛苦嗎?”


    夏想沒來由地一陣心酸,他輕拍連若菡的後背:“怪隻怪你眼光太高了,是不是家裏給你定親,你沒看中,然後就想辦法拒絕?”


    連若菡推了夏想一把:“不要你管,你離我遠一點,別出現在我麵前來煩我。”


    夏想知道她是說氣話,完全是他當初對她所說的翻版,他也不生氣,還是安慰她:“你不對我說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怎麽幫你?好了,別哭了,我一直覺得你挺堅強的,沒想到還哭鼻子!”


    連若菡不哭了,抬起頭,一臉倔強:“我就是非常堅強,不需要別人同情。家裏不是要給我定親嗎?好,他們一提定親我就裝病,不提就不病。結果他們提了七八次,我病了七八次,最後一次真病了,差點沒死掉。他們嚇壞了,再也不敢給我提了。哼,有本事再提試試……”


    夏想看著連若菡倔強的臉,還有一絲稚氣未脫,也是,她應該才二十多歲吧。他心裏有些觸動有些不安,又不好表露出來,隻好憨笑:“不喜歡就不定親,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是不是給你介紹的男朋友,不太高不太帥?”


    “錯了,他又高又帥又有錢,可以說要什麽有什麽,可是就沒有我喜歡的地方,純粹小毛孩一個。”連若菡氣唿唿地說道,顯然對某人非常不滿。


    夏想想笑沒笑出來:“你的眼光太高了,估計找不到你的白馬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世界上沒幾個好男人,不要也罷。”連若菡說完,狠狠地瞪了夏想一眼。


    夏想委屈地說道:“你罵別的男人,瞪我幹什麽?我沒招你沒惹你吧?”


    “你就招我惹我了,怎麽啦?”連若菡不服氣地說道,“我來燕市,是以投資商的身份,代表家族在燕市打開局麵。你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負責人,以後出麵接待我的話,記得可要恭敬一點,我可是京城來的大投資商!”


    既然說到了投資,夏想就順著她的話說道:“連總你好,我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夏想,很高興認識你。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作為商人,無利不起早,就算貴家族家大業大,想做公益事業,也會選擇在京城,為什麽會來燕市,打算將西裏村開發成水景公園?”


    誰放長線誰是大魚


    見夏想一本正經地說話,連若菡也坐直了身子,端起了架子:“你好夏主任,你說得不錯,在商言商,以商人的身份來說,我代表家族來燕市投資,不會不求迴報。不過商人和商人不同,有人目光短淺,隻適合做短期生意;有人目光長遠,放長線釣大魚,徐徐圖之。有些項目乍一看沒有利益或者利益微薄,但是如此放到兩三年後,就會大幅升值,遠遠超過當初的投資。迴報不能隻看一時,做人也不能隻顧眼前利益。”


    放長線釣大魚,夏想聽了不由心中一動。他看了連若菡一眼,見她端起架子時有模有樣,還流露出一股精明強幹的味道,心想她還真是個百變女郎,裝什麽像什麽。不過聽她話裏話外的意思,長線和大魚,好像另有所指,他就又問:“這麽說,連總會在燕市待一段時間了?”


    連若菡矜持地點點頭:“恐怕會待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怕告訴你,我已經在荷塘月色長租了一套房間,就是準備在燕市大展手腳。夏主任身為改造小組辦公室的主任,估計以後我們少不了要打交道,到時還希望夏主任念在認識一場的分兒上,多照顧照顧才是。”


    夏想就笑:“沒問題,盡我所能。燕市城中村改造是一場東風,借助好了,可以打開燕市房地產的大門。說起來,現在燕市的房地產,還沒有外來企業進入,貴公司算是第一家……對了,連總的公司叫什麽名字?對於西裏村的開發,又是出於什麽樣的長遠考慮?”


    “遠景集團!”連若菡一身輕紗灑滿月光,她目光清冷,表情淡然,如同墜入凡間的仙子,飄然出塵,高貴無比。隻是在夏想眼中,無論怎麽看,總是想起她在賓館時孤獨無助的神情,就覺得她又無比真實起來。


    對於夏想的後一個問題,連若菡直接不予迴答:“至於西裏村的開發是公司的商業機密,你是外人,不方便說出來。”


    夏想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用手敲了敲桌子:“好像連總請我來,還有吃飯這樣的大事?我們麵也見了,舊也敘了,該解決溫飽問題了吧?”


    “你怎麽就知道吃,真沒出息。”這句話一出口,頓時讓連若菡的仙子形象和高貴姿態蕩然無存,在夏想麵前又變迴了任性的小女孩,她白了夏想一眼,“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個飯桶?”


    夏想一臉委屈:“你中午不吃飯試試?”


    剛才高老說是去點飯菜,其實是找個借口消失。因為桌子上的飯菜早已經點好,說了半天話,估計都涼了。好在是夏天,夏想也沒什麽講究,就風卷殘雲地埋頭苦幹,不一會兒就將飯菜掃蕩一空。吃飽之後,他還感慨地說道:“都說荷塘月色的飯菜味道不錯,今日一吃,還行,也能吃飽。”


    夏想又想起一件事,就問:“若菡,你是什麽時候來的燕市?”


    連若菡沒怎麽吃,一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夏想吃,不時露出會心的笑容。聽夏想一問,她反問:“你什麽時候收到的短信?”


    “啊,來這麽久了,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你不打過來,我為什麽要主動給你打?”


    算了,夏想笑著搖搖頭,連若菡任性起來,沒有道理可講,何況她也確實對他有氣。他是男人,正常的男人,對連若菡亦真亦假的話和小小心思,也多少猜到一點,可是他不敢點破。連若菡不是一般的女孩,她背後的家族勢力無比龐大,是他不能想象的一張大網。他千萬不能掉入其中,否則絕對沒有逃脫出來的可能。


    連若菡不說,他心裏也很清楚,她拒絕家人的定親,又打著打開燕市市場的名義來到燕市,為的是什麽?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隻是誰也不能點破。連若菡不比曹殊黧,曹殊黧雖然貴為市長千金,但曹永國的關係網和脾氣,夏想都一清二楚,也自認能夠應對。但連若菡的家族根基在京城,京城是什麽地方,是龍盤虎踞之地,別說他隻是科級,就是他爬到燕市市長的高位,到了京城,也得低頭走路。況且,他對連若菡家族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心中一點底也沒有。


    夏想憐惜連若菡的倔強,縱容她的任性,寬容她的生氣,卻必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掉入一個讓他無法翻身的深淵。


    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如果連若菡隻是普通女孩,他可以對她好,但她身在大家族之中,她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家族利益的代表。家族利益是不能被別人損害的,一旦有人試圖動搖家族的利益,所遭受的反撲將會是驚人的破壞力。


    在高山一樣的家族勢力麵前,夏想知道,他渺小得如同一根小草。


    果然,連若菡說出了一番話,讓夏想暗暗感到慶幸的同時,又不免心驚肉跳。


    “高老挺欣賞你,沒想到,一向清高的高老也能看上你這個小毛孩,你還真是運氣不錯。”她像小女孩一樣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又漫不經心地說道,“家裏也真是的,總覺得我小,不可能運作好燕市的市場。不但讓高老來輔助我,還把高老的兒子高晉周也調到燕省,讓高晉周擔任燕省的副省長……”


    夏想自認一向比較鎮靜,也覺得自己經曆的大小事情也算不少,但聽到連若菡若無其事地說出她的家族為了打開燕市的市場,就安插了一個副省長下來,還是無比震驚!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為自己以前的見識淺薄而心中感歎,什麽樣的家族才有這樣恐怖的實力?為了打開一省一市的市場,居然能安插下來一個副省級幹部。而且聽連若菡的口氣,這事好像還很輕鬆一樣。


    真是讓人想象不到的一張大網!


    如此手腕通天的家族,別說自己,就連陳風也不敢碰上一碰。怪不得高老說了,隻要他們想開發西裏村,可以確保市裏通過。對於有足夠資本的人來說,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不是炫耀,不是自傲,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罷了。


    “我會幫你的……”夏想打定了主意,能和如此龐大的家族有正麵接觸的機會不可放過,而且高老提出的開發水景公園的想法,他也十分讚同,認為連若菡的家族雖然勢力龐大,但做事有理有節,不霸道,不蠻橫,按市場規律辦事,是真正的大家風範。所以與這樣的家族交友,也是一種榮耀,“誰讓你是我的連妹妹呢,對不?”


    “我沒有哥哥!”連若菡翻了夏想一眼,月光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更顯潔白,閃耀著一層迷人的光澤,“你怎麽幫我?大言不慚,連我開發西裏村的真實目的都猜不到,還說幫我,不過就是嘴上說說罷了。”


    夏想不敢多看連若菡。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的美有驚人的誘惑之意,夜風吹動,她衣裙飄飄,秀發飛舞,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浮想聯翩。況且,二人又在湖中的小亭之中,四下無人,再加上以前與她也有過肌膚之親,男人麵對美色的誘惑之時,抵抗力都是無法想象的差。


    所以夏想低頭假裝喝茶,連喝幾杯,才抬頭說道:“將西裏村開發成公園,看上去好像不賺錢,也許兩三年之內真的收不迴成本。但一旦藥廠和鋼廠整體搬遷到市區之外,兩處遺留的地皮可以再開發成商品房,因為有公園的緣故,房子肯定可以賣出高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在和市政府簽訂協議時,肯定還有一個附加條款,就是在確定在藥廠和鋼廠搬遷時,遠景集團可以優先獲得地皮使用權。”


    連若菡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想,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你才多大,是個小毛孩,怎麽可能猜到我們的意圖?絕不可能!肯定是陳風告訴你的,對不對?”


    蹬蹬的腳步聲傳來,然後是高老爽朗的聲音:“我可以保證,陳市長絕對沒有對小友透露過一點消息。連小姐,我現在不得不承認,小夏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才,也是我見過的最有商業眼光的政府官員!了不起,真是後生可畏。”


    高老的出現還真是時候,夏想看了他一眼,都說人老成精,果然一點不假,走的是時候,來的也是時候,他也是絕頂聰明之人。


    高老被夏想質疑的眼神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哈哈一笑:“受連小姐所托,不得不為之,小友勿怪。我一把年紀了,你還要跟我生氣,就是不尊敬老人家了,哈哈。”


    夏想就倚小賣小:“高老,您老不早說是若菡找我,也好讓我精心準備一下,換件新衣服,擦擦皮鞋,再理理發什麽的。給我來一個突然襲擊,不是故意毀我形象嗎?”


    說笑幾句,高老落座,就和夏想探討起水景公園和森林公園的各自優勢。最後高老越來越傾向於森林公園,對夏想也是越看越歡喜:“我家小子快來燕省了,他肯定也喜歡你。他從小受我的影響,也喜歡規劃,喜歡指點江山,不過他隻能算是學院派,沒有你的悟性和靈氣。規劃其實就和畫畫一樣,有匠人和大師的區別。匠人可以學來,大師卻學不來,隻能看個人有沒有點石成金的悟性。小夏,要不你做我的弟子,我把我一生所學都傳授給你?”


    夏想急忙擺手:“高老還是找一個行業內的人來教吧,我其實是半瓶子的水平,也許有時候靈光一閃就有了主意,有時候憋死也想不出來。您教我,說不定會讓您大失所望的。”


    高老也沒有強求:“我反正也要留在燕市,以後有的是機會。連小姐,我看就定森林公園的方案吧。再造一些假山池塘,可以成為休閑娛樂的好去處,比造一個巨大的人工湖要好上許多。”


    連若菡非常尊重高老的意見,她看了夏想幾眼,不滿地說道:“也不知道你有什麽本事,一見麵就打動了高老。既然高老說可以,那我也沒有意見。原先的設計方案作廢,森林公園的方案,就由高老再重新設計吧。”


    高老笑眯眯看著夏想,不說話。夏想知道他的意思,忙道:“高老,我誇誇其談可以,真要落到實處動手設計的話,真的水平有限……不過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她在設計方麵有天賦,也有獨到的見解,休閑廣場的設計,就是我和她合作完成的。”


    “是黧丫頭吧?”連若菡插話說道,目光中閃過一絲落寞,瞬間又恢複了正常,“我好久沒有見她了,挺想她的,有時間叫她一起聚聚,好不好?”


    “是你的女朋友?”高老聽出了連若菡的言外之意,疑惑地看了夏想好幾眼,卻又問道,“你有女朋友了?”


    可能又覺得剛才的問話太直接,暗示的意味太強烈,高老又咳嗽著笑了幾聲:“算我多嘴,我老了,年輕人的感情問題,不便多說。既然是小夏介紹的,就有時間見上一見,不過大體方案你還要幫我們出一個,怎麽樣小夏?我老頭子的麵子你不給,連小姐的麵子,總要給吧?”


    “他愛給不給,反正公司不會虧待他,會給他設計費用。”連若菡冷冷地說道,突然伸了伸腰,“我累了,先迴去了,高老,替我送送夏主任。”


    連若菡說走就走,一點情麵都不留。


    高老望著連若菡的背景,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小友,這個,這個,怎麽會這樣?”


    夏想知道他有愧於連若菡,對於她,他沒有理由挑她的不是,也不生氣,笑著說:“若菡有時就是小女孩心性,高老不必在意,我不會和她生氣。她還小,我得讓著她。”


    高老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又將話題轉移到了森林公園上麵。


    夏想迴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桌子上放了一張小紙條,上麵是曹殊黧秀氣的筆跡:“迴來後記得喝水,喝酒多的話,喝點茶再睡。別喝太濃的茶,會影響睡眠的……”


    夏想笑了,她絮叨的口氣,還真像個小妻子。


    正當所有的開發商都全力以赴,發動各自的關係,準備說服市裏批準西裏村開發成商品房的規劃時,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市裏已經出台了決定,西裏村交由遠景集團開發。而遠景集團提出了森林公園的方案,也一次性獲得通過。


    眾人感到震驚的同時,也隱隱猜到,遠景集團大有來頭。不過好在他們隻是開發森林公園,還好沒有直接開發房地產,讓開發商們為失去西裏村的開發權失望的同時,又暗暗出了一口氣。


    七月,燕市進入了最炎熱的夏季。


    在夏想的介紹下,曹殊黧和高老見麵,聯合設計森林公園,當然前提是,夏想出了一個籠統的方案。高老先是對夏想的方案大加讚賞,和曹殊黧接觸下來,又為小丫頭獨到的細心和出人意料的想法而驚喜不已,直叫又撿到了寶。高老就和夏想商量,要收曹殊黧為弟子。夏想自然高興,曹殊黧一切聽夏想的話,也就點頭答應了。


    高老大喜。


    七月中旬,就距離沈立春所說的兩三天之後的十幾天後,夏想終於接到了他的通知,說是成達才抽出了時間,要和他見麵。


    成達才選擇的會見地點並不在達才集團的總部——位於燕市東南的達才大廈的他的辦公室,而是在達才集團中高層人士的別墅群裏。他的住處是一棟單獨的超大型別墅,三層高,足有上千平方米,獨立小院也有幾千平方米,院子裏,還養著幾隻體型高大的德國黑背狼狗。


    有專人領夏想進了別墅,然後一言不發就轉身離去。夏想以前也聽過關於成達才的傳聞,孤僻,性格古怪,深居簡出,也就有了心理準備,見怪不怪。他自己見門口有拖鞋,換上之後,一個人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客廳有上百平方米,大理石地板,羅馬柱,全是上好的實木家具,大到電視,小到一個茶杯,無一不彰顯出主人的品位和奢華。


    他坐了片刻,不見有人招唿,就站起來朝和客廳相連的廚房走去。廚房的門是毛玻璃的,隱約可見裏麵有人影晃動。推開廚房門,見裏麵有一個人正圍著圍裙,耐心地用打蛋器在打雞蛋,他不禁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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