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疑惑,我試著放開心神靠近主峰大殿。


    想看看大殿內的靈力波動是否更勝一籌,或是有其它隱秘所在。


    但就在這時,矗立在廣場四周的九座石獅雕像“詭異複活”。


    它們的雙眼綻放紅芒,彼此交匯,瞬間化作一張透明光幕從天而降。


    聲勢驚人,讓我始料不及。


    與此同時,大殿屋簷下,那兩根支撐房梁的巨大木柱表麵,盤踞雕刻的五爪金龍衝天而起。


    獅吼龍吟,金光漫天。


    廣場還是廣場,卻在無形中被陣法籠罩。


    我毫不猶豫的收迴心神,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迴。


    “轟隆隆。”


    我前腳剛撤離,後腳山脈震顫。


    陣法凝聚成型,恐怖的殺意接連九峰,噴出氤氳霧氣。


    “怎麽迴事,主峰殺陣為何會平白無故的開啟?”


    “快,通知各位長老。”


    護守廣場的一眾內門弟子驚疑不絕,麵露惶恐。


    他們四處檢查,分頭尋覓,緊張到了極點。


    而我,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砰然睜開雙眼。


    心緒如驚濤駭浪,連綿起伏。


    是的,就差那麽一點點,我的心神即將被道門殺陣困住。


    如果強行破陣,無疑是告訴道門弟子有強敵來犯。


    引起太虛子等道門高層的警惕不說,接下來,我再想悄無聲息的靠近主峰大殿,幾乎再無可能。


    “好險……”


    我不著痕跡的長籲口氣,側身下床。


    “睡好了?”周來貴神情憔悴的問道。


    他坐在門檻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滿地煙頭。


    我穿上鞋子,有心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事已至此,放寬心態慢慢來。”


    “一年多的時間,誰也不知道會發什麽。”


    周來貴勉強笑道:“我想慢慢來,可我閨女等不及啦。”


    “怪我,一時糊塗,不管不顧的跑來道門,成為了雜役弟子。”


    “如今想走不能走,想逃不敢逃。”


    “三個月一次的探親機會,鎮上沒有電話,我想聯係家裏聯係不上。”


    “我迴不去,她們來不了。”


    “哈哈哈哈,蠢笨如豬,天底下哪有我這麽愚蠢的父親。”


    周來貴明明在笑,眼淚卻從眼角落下。


    他夾著煙,將餘下小半包丟給我道:“來一根解解癮?就這幾根了,抽完了無處可買。”


    我順勢接過,又彎腰塞進他的上衣口袋,搖頭道:“我不會抽,你自己留著吧。”


    周來貴猛的抬頭,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情緒激動道:“易,易師兄,我能求你件事麽?”


    不等我開口迴應,他扶著門框慌忙站起,小聲哀求道:“萬一,萬一我死在道門,你能不能給我家裏捎個口信。”


    “一封信,一個電話,都可以。”


    “我的家庭住址是……”


    “我家沒電話,你打到村口小賣部,我媳婦叫吳翠芸。”


    “你幫我告訴她,就說我對不起她們母女,我……”


    他嗓音哽咽,跪下去連磕三個響頭,撞得泥地砰砰作響。


    我沒有答應,當然,亦沒有拒絕。


    看著走投無路的中年大叔,我心生明悟道:“你,想賭一把,賭自己能活著下山。”


    後者表情一僵,嘴唇喃喃。


    我蹲在他對麵,軟聲勸阻道:“周大叔,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道門,不僅僅是規矩嚴謹,守衛更加森嚴。”


    “雜役院四麵八方全都有外門弟子站崗,包括階梯之上,有陣法限製。”


    “你一個普通人,就算躲得過外門弟子的探查,也絕對走不出道門陣法。”


    “一旦被抓,等待你的將是三十鞭刑罰,不死即廢。”


    “這般苟延殘喘的活著,哪怕迴去了,你能做什麽?”


    周來貴大口吸煙,霧氣繚繞道:“不迴去,我什麽都做不了。”


    “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易師兄,那件事拜托你了。”


    他端起塑料盆,頹廢的走向井邊洗臉。


    顯然,他心意已決,我的勸告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此,我愛莫能助,無聲歎息。


    晚上七點,我們倆結伴同行,又去食堂艱難對付了一餐。


    菜沒動,光扒白米飯。


    我還好,修為高深,一個禮拜不吃不喝,對我影響不大。


    再則,上山之前,我是有所準備的。購買了一堆零食幹糧存儲在單肩包裏,足以支撐我好幾個月。


    但周來貴不行,餓的腳步虛浮,有氣無力。


    一邊嚷嚷著道門不把雜役弟子當人看,一邊揉著肚子可憐兮兮。


    迴到宿舍,我從背包拿出山下購買的袋裝方便麵遞了過去。


    想著他飯量大,一包肯定吃不飽,我索性給了三包。


    周來貴驚喜交加,興衝衝的捧著方便麵去食堂找開水。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三包方便麵可把他害慘了。


    在周來貴火急火燎前往食堂打開水的路上,他遇到了一群雜役老弟子。


    對方仗著資格老,蠻不講理的要他交出方便麵。


    這種在紅塵俗世極為廉價的垃圾食品,在道門雜役弟子間愣是變成了“搶手貨”。


    周來貴餓的前胸貼後背,又抱著必死之心打算連夜逃跑。


    急需食物補充體力,哪會放任“生機”被人搶奪?


    所以他急眼了,矛盾一觸即發。


    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對方人多勢眾。


    周來貴丟了方便麵,以及上衣口袋裏的半包煙,還被揍的鼻青眼腫。


    不服氣的他跑到李春海辦公室,要求雜役長主持公道。


    一個新來的雜役弟子,不送禮,不給好處,李春海哪會理他?


    被吵煩了,李雜役長火冒三丈,直接賞了他三鞭子。


    好嘛,活蹦亂跳的出門,昏迷不醒的迴來。


    看著後背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周來貴,我久久說不話來。


    有憤怒,有無語,但更多的還是同情。


    這一頓傷,沒半個月的修養是很難下地了。


    幾個負責抬他迴來的雜役老弟子剛好和我們一個宿舍,這五個人幸災樂禍,嘻嘻哈哈的聊著周來貴自不量力的行為。


    隨後,有人將主意打到我身上。


    “你,新被褥歸我,舊的歸你。”


    濃眉大眼的寸頭青年態度蠻橫的威脅我道:“不想和周來貴一個下場,最好乖乖聽話。”


    我拎起單肩包退守一旁,無所謂道:“你隨意。”


    寸頭青年笑了,大步上前道:“不錯不錯,你小子識時務,孺子可教。”


    他卷起我床上我的被子枕頭,下意識的看向我手裏的單肩包,嘴角勾起戲虐弧度道:“這個,我也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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