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她淚眼婆娑的喊道。


    又慌忙擦掉淚水,努力擠出笑容道:“我,你餓了嗎?媽,媽給你煮雞蛋麵好不好。”


    “你最喜歡的糖心煎蛋,配上脆脆的榨菜絲。”


    “等,等我一會,馬上就好。”


    她急切切的起身,全部的心神放在我身上。明明想要壓製心中的激動,卻落淚不止,怎麽都擦不幹淨。


    我艱難開口道:“不,不是很餓。”


    “哎呀,別傻站著,坐下說嘛。”蘇童鳶嬉皮笑臉的將我推到方玟萱對麵的軟椅上,開心道:“我已經吩咐廚房做菜了,都是寧子愛吃的,十一點準時開飯。”


    方玟嫣接著話道:“我去端點心,順便催一下。”


    說著,她不忘給方玟萱遞去紙巾道:“姐,今天是個好日子,你應該笑的開心點,哪能一直抹眼淚呢。”


    “再這麽哭下去,我這茶廳都要被你淹沒啦。”


    “衝走了我和童鳶不要緊,把小寧子衝走了你可別後悔莫及。”


    方玟萱眼淚汪汪的抬頭,親手給我倒了杯茶,小心的放到我麵前道:“寧子,我知道你怪我,恨我,怨我。這是我當年迫不得已的選擇,沒道理求你原諒。”


    “但你相信我,我從來沒忘記你這個兒子,沒忘記桃山村蘇家。”


    “我有苦衷,真的有無法訴說的苦衷。”


    “等今年過了,我離開了陳家,你想知道什麽,媽都告訴你行嗎?”


    方玟萱麵露哀求道:“我的忍耐,煎熬,都隻是為了你。”


    “我能做的,該做的,十二年前的我根本沒有其它路可走。”


    見我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她神情黯淡道:“在你心裏,我一定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拋夫棄子,下賤肮髒。”


    “你不願認我,不想和我有半點關係,這,是你的態度。”


    “或許,或許也是蘇家的態度。”


    “可我敢光明正大的告訴你,我無愧蘇家,無愧你爸,我唯一有愧的,是你這個兒子。”


    她止住的淚水又一次從眼角滑落,捂嘴痛哭。


    我漠然的望著,心中冷笑不已。


    所以我問了,帶著刻薄尖銳的厲色問道:“你憑什麽覺得無愧我爸?”


    “是,他為人老實,沒大出息,一輩子種田為生,給不了你想要的錦衣玉食。”


    “陳玄君相貌俊秀,風流倜儻,有整個陳家做後盾,京都十大富豪家族之一。”


    “多有錢,多有勢喲。”


    “就因為這樣,我爸跪在地上求你,求你別走,把頭都磕破了,你呢?”


    “我永遠記得你走的那天,你對我們父子的絕情。”


    我雙眼通紅的吼道:“在你走後的三年,我爸都快成啞巴了,每天酗酒度日,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這些你知道嗎?”


    “不,你不會知道的。”


    “跟了陳玄君,成為了陳家主母,您多風光呐,哪還能想到桃山村的我們?”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您身上,嗬,我真沒瞧見。”


    蘇童鳶插嘴道:“寧子,和媽好好說話行嗎,我受不了你這種態度。”


    “不,你讓他說。”方玟萱哽咽不斷道:“我想知道在我兒子心裏,我到底是什麽樣的母親。”


    我背靠軟椅,麵無表情道:“我爸被村裏人笑話,我在學校被同學欺負。”


    “他們一口一個的野種喊我,圍著我不讓我走。”


    “小學到初中,我受盡了風言風語,各種羞辱。”


    “我學會了打架,誰罵我,我就揮起拳頭。”


    “幸虧我成績好,每次都是年紀前三名。班主任幫我求情,奶奶和我爸上門道歉,否則我早就被學校開除了。”


    “您告訴我,這些苦難都是誰帶來的呢?”


    我微笑著瞥向方玟萱道:“家裏唯一的那張全家福曾被我丟進廚房柴稻草堆裏,想奶奶做飯的時候順手塞進灶膛,一把火燒掉。”


    “我恨你,不想看到關於你的任何東西。”


    “可我爸舍不得,大半夜撐著電筒去找,愣是把照片翻了出來。”


    “你和他結婚時的枕頭套,床單,這麽多年啦,他都舍不得扔。”


    “破了就補,補了再破。”


    “縫縫補補十二年,至今還在他床上。”


    “哦,對了,我很多次的發現我爸在深更半夜對著空氣說話。”


    “喊你的名字,哭哭笑笑,像神經病一樣。”


    “這樣的他,你心中無愧?”


    “是你親手毀了他本該幸福美滿的家庭,你為什麽能問心無愧?”


    我譏笑連連道:“蘇童鳶給家裏匯錢,爸掖著藏著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授意,還是她私下做的決定。”


    “但不管是誰的意思,我隻想說,這樣的彌補毫無意義。”


    想了想,我又繼續說道:“爺爺錯殺靈官豬,導致惡靈纏身連累了我。”


    “我很感激大伯,感激你,讓我遇到靈溪,撿迴這條小命。”


    “可一碼歸一碼的講,這是三伯在後麵推波助瀾。”


    “便是沒你出手,那個時候的我也不會死。這是事實,不管你承不承認,都是如此。”


    蘇童鳶聽的一頭霧水道:“寧子,你說的我理解不了,三伯,這件事和三伯有什麽關係?”


    “給家裏匯錢媽不知道,我偷偷聯係了大伯,要來了咱爸的銀行卡號。”


    “是彌補,同樣是這些年的虧欠。”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就想家裏日子好過點。”


    我歉意歎氣道:“對不起,姐,有些事我不能說,這關乎我和溪溪的安危。”


    方玟萱目光恍惚道:“為人妻者,表麵上看來,是我對不起你爸。”


    “但有些原因我說不出口,現在也不能告訴你。”


    “我說了,還不到時候。”


    “再等我半年,等我從陳家脫身,到那時,你會知道的。”


    方玟萱失魂落魄的端起茶水,又自嘲著放下道:“這是我的命,半點不由己。”


    我心生浮躁道:“三伯說你有苦衷,溪溪說你有苦衷,你的苦衷到底在哪?”


    “我今天之所以願意過來,就是想聽到你的解釋。”


    “對你,對我,對我爸,對老蘇家,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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