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下朝,盧植接到了一位京中顯貴的邀請,請他前去自己的府邸飲宴。


    按道理來說,盧植不太喜歡和世家望族中人飲酒,他喜歡結交清流名士,談風弄月,而不是到那些閥閱之門家中談些勾心鬥角之事。


    但這次這個人,盧植無法拒絕。


    此人是袁氏現任的家公宗主,同時也是剛剛從太常遷任司徒的袁隗。


    來了袁家之後,盧植和袁隗一邊飲酒,一邊暢談朝廷諸事,但皆是一些閑雜之事,並無機要。


    直到酒至半酣,袁隗才終於拋出了他想說的正題。


    “子幹,近日雒陽城中,到處都在頌揚你門下的一位弟子,應是叫劉德然的,對吧?”


    盧植心下微沉,道:“嗬,次陽兄諸事繁忙,竟也能注意到我那小小徒兒,看來他最近的風頭太盛了,迴頭他到了雒陽,我這做老師的,需得好生提點提點他了。”


    袁隗笑嗬嗬地擺了擺手,道:“唉!你這話說的,什麽叫風頭太盛,這分明就是賢名啊!你有徒如此,真是足慰平生了!”


    盧植笑道:“兄若是看中,盧某讓給你如何?”


    袁隗哈哈大笑:“別!別!君子不奪人所愛,如此佳徒,你還是自個留著,別迴頭反倒是讓袁某落的一身不是。”


    二人說罷,皆哈哈大笑。


    但盧植麵上雖是在笑,心中實則膽顫心驚。


    他與袁隗一係雖是涇渭分明,但卻深知此人的老辣和能力。


    畢竟是袁氏一族的宗主,手中握有數千門生故吏,雖在黨錮之後隱忍蟄伏,低調做人,但其人在暗中布局的本事,著實是盧植所見諸人之最。


    去年暗中鼓動曹節弄死陽球隻是其一,今年正月,此人又布了一局,讓天子和宦官們都吃了一記啞巴虧。


    此人不可能無端端的找自己喝酒,定有所謀。


    “子幹兄,老夫聽說,前年河東解縣,有一鄭姓家門,乃曹節之弟曹破石的連襟,其家中人被屠盡之,你可知曉此事?”


    盧植心中暗歎:


    果然,宴無好宴。


    他既然問了,那就說明他已完全查清,沒有必要跟他隱瞞了。


    “此事乃我小徒所為,兄為何問起此事?”


    袁隗笑了。


    “好,殺的好!老夫知曉,那鄭家人為惡一方,仗著是曹節之親,平日裏竟以射殺活人為樂,此等蟲豸之徒實天地不容,留他作甚?”


    盧植靜靜地盯著袁隗,隨後行禮道:“次陽此言善之又善。”


    袁隗笑嗬嗬地道:“隻可惜,你這徒兒其行雖是可嘉,但這雒陽之中,怕有人是容不下他的。”


    盧植反應很快,當即就迴道:“曹節已死。”


    “不錯,曹節已死,但曹家其餘諸人尚在。”


    盧植聽了這話,眉頭微微抖動。


    “兄想借我徒兒之事,除曹家在京之人?”


    袁隗笑嗬嗬地站起身,道:“子幹,陛下年輕,寵信宦賊,殊不知這些賊子平日裏為惡甚重,別人不說,光是那曹節之弟越騎校尉曹破石,不過一庸碌蠢頓之夫,卻能執掌越騎營,何其荒謬?”


    “單說去年,越騎營有軍士之妻頗有顏色,那曹破石竟問手下索要其妻,其妻不肯,最終自盡,我大漢北軍五營,竟然出了此等天大的謬亂之事,天家顏麵何存?”


    盧植捋著須子,不吭聲,但麵色已然不善。


    不過他心中也清楚,越騎營軍士妻子的死活在袁隗眼中並不算什麽大事——隻是曹破石掌管著北軍五營之一,這在袁隗看來,就很不爽利了。


    “子幹,我不瞞你,陳漢公手中,掌握著曹家曆年來諸多罪責,或大或小,隻要找一個契機,集朝中賢臣向陛下上奏,言其罪惡,隻要陛下恩準,就可一條線的追查下去,”


    “他曹家的事擢發難數,如今沒了曹節巨宦,想把他們連根拔起治罪……不難!”


    盧植歎道:“隻恐陛下刻意袒護。”


    袁隗道:“陛下想袒護,卻也要看是什麽事,平日裏的一些小事,拿不到台麵上的,也就算了,可若曹家人若因私仇去尋你徒弟報複,此事呈稟到陛下那裏,又將如何?嗬嗬,阻害大漢朝的功臣、孝廉、雒陽名士……”


    “這就是兄要用我徒弟的地方?將他置於險地?”


    盧植有些惱怒地站起身,道:“曹家人也非愚蠢之輩,豈能如此行事?”


    “哈哈,子幹莫急,我保你徒弟無性命之危!”袁隗急忙起身,來到盧植身邊,安撫他坐下。


    “子幹,曹家人是不傻,但是他們蠢!阻殺孝廉的事,他們肯定是幹不出來,但為兄不瞞你,老夫在曹破石的家中,有門客細作,且地位不低,不說曹破石對他推心置腹,但也算言聽計從,讓他諫言曹破石去尋你徒弟麻煩,動動手,解解氣,還是不難的。”


    盧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若隻是當街毆鬥,何來阻殺一說?”


    “哈,子幹啊,有些事,在陛下麵前是靠說的,咱們人多,不是阻殺,說的人多了,那也成了阻殺了。”


    盧植緩緩地扭頭看向袁隗:“聽兄言下之意,此事已然是定了,今日之事是例行知會盧某一聲?”


    “子幹你這話說的!”袁隗搖了搖頭:“沒有你這恩師點頭,老夫豈能擅行此法?但你需知曉,這是為了對付閹宦,是為了國本!”


    盧植眯起了眼睛,淡淡道:“敢問兄長,今年年初,安排各州郡人士來京詣闕訴冤,讓陳漢公指被罷免的邊郡官員二十六人皆為廉績者,這也是為了國本?”


    袁隗笑嗬嗬地伸手拍了拍盧植的肩膀,道:“子幹,我可以告訴你……是!陛下想借鮮卑大勝之機,拿下那二十六人,買爵鬻官,可以!讓陛下收些錢財麽,那是小事,但這重新頂上的人選,可就不能任憑陛下擅為了,還是那句話,事關國本。”


    盧植長歎口氣,道:“我明白了。”


    他心中知曉,以袁隗為代表的雒陽一眾世家門閥,他們鐵了心想幹的事,怕是誰也阻止不了。


    ……


    幾日後,在驛舍陪著鄭慈休息的劉儉,收到了盧植的一份手書。


    當時,劉儉剛給鄭慈喂完藥。


    他大致看了看盧植書信的內容之後,臉瞬時沉下來了。


    鄭慈似乎是看出了不對勁。


    “夫君,出了何事?”


    劉儉反應過來,笑著道:“沒什麽大事,不過是雒陽城中,有人想利用你家夫君而已。”


    “利用?”鄭慈聞言頗吃驚:“如何利用?誰?”


    “嗬嗬,沒事,你不用管,這世上有些人,自以為位高權重,張手則來,揮手則去,以為天下諸人皆是他的棋子……可他不知道,有些棋子,重若萬鈞,卻非他所能駕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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