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趙姨將懷表塞進靳薇蘿口袋裏的時候,是有長眼睛的人看到了的,而且那人也在如今的現場。可是此刻,她不會站出來替靳薇蘿證明,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靳薇蘿而去得罪喬雲蘭。


    此時的靳紀安,就更不可能站在靳薇蘿一邊。


    喬雲蘭能給他帶來什麽,而她靳薇蘿又能給他帶來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所以為了給喬雲蘭解氣,他抬手就扇了靳薇蘿一巴掌:“偷了就是偷了!還敢狡辯!給我滾出去!”


    靳薇蘿被打得一個趔趄,耳朵裏嗡嗡作響,有好一會兒都聽不清聲音。


    被打的那半張臉,更是迅速地就腫了起來。


    可是在那一瞬間,她的意識卻是尤為清醒的,心裏快速地閃過很多念頭。


    她一直以為,靳紀安雖然平時不關心她、可是在心底最深處還是在乎她這個女兒的。可是剛才的那一巴掌,幻滅了她對這個父親所有的期冀。


    她甚至很久以後都不記得,當時她為什麽會突然指著趙姨,史無前例地、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你這個壞女人!你是壞女人!”


    場麵寂靜了三秒之後,被罵的趙姨反而特別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喲,太太你看,這偷了東西的人怎麽還罵起人來了?是被拆穿了惱羞成怒了吧?”


    喬雲蘭也在眾人的注視下頭疼地皺了下眉:“趙姨,算了,我們不跟她計較,隻是委屈你了。”


    “哎呀沒事沒事,太太你別這麽說。”


    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喬家人也有人搭腔:“既然紀安都這麽說了、事情也就有了定論,那咱們今天就當是看了出戲吧。走了,公司還有一大堆事要做。”


    有人這麽一說,大家自然紛紛起身告辭。


    喬雲蘭抹了眼淚,忙笑著去送眾人出去。


    趙姨走到靳薇蘿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句:“哎喲,還真以為自己胳膊擰的過大腿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說完,也扭著肥大的腰身跟出去了。


    靳薇蘿眼神空洞地站著:因為喬雲蘭是從初中、高中一路升上去的大學教師,所以她的有些親朋也是教師。而剛才的那群人中,就有一個是她的……數學老師。


    不知道,她“偷東西”這件事,會不會很快就傳到學校裏去。那她以後,還怎麽讀書?


    對未來、對現狀的那種恐懼,讓靳薇蘿陷入一種茫然不自知身在何處的混沌裏,眼神空洞地在原地站著。


    靳紀安正煩躁,見她還在這兒杵著,不耐煩地嗬斥了句:“還不滾迴後麵去?!”


    靳薇蘿被吼得身子一縮,茫茫然地去看靳紀安,看到靳紀安的臉時,淚水一下子就滾了出來:“爸爸,你也不相信我嗎……那晚有攝像師在拍宴會進程……您隻要找出來看一看,就知道我沒有……”


    “那又怎麽樣?反正現在大家都認為你是個小偷,那你就是個小偷。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你別再把事情搞大了。”靳紀安不耐煩地將她往外推,“你趕緊走,別讓雲蘭迴來看見你又生氣!”


    靳薇蘿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最後看了靳紀安一眼,跌跌撞撞地往後麵走。


    靳紀安看著靳薇蘿瘦弱的背影,心底終究有那麽一點點不忍,那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兒。


    其實他早就看過那晚的錄像帶。可是,他以後還要跟喬雲蘭過日子。


    ……


    翟胤北從外麵迴來,正在房間裏脫衣服準備洗澡,一個年輕的、像是新來不久的傭人端著盤水果進來:“翟少爺,吃點水果吧。”


    翟胤北嗯了聲:“謝謝。”


    那女傭人卻不走,一直站著。


    翟胤北覺得奇怪,偏頭去看了她一眼,那女傭有些慌張地看了門外一眼。


    這要是放在平時,翟胤北一定不耐地讓人出去了,可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朝那女傭走過去:“有事?”


    女傭猶豫躊躇了一會兒,慌張地又低聲地跟翟胤北說了一串話。


    末了,那女傭說:“其實,我們有好多人都知道是太太故意冤枉靳薇蘿的,可大家都隻是當熱鬧看看、畢竟事不關己。可我覺得靳薇蘿實在太可憐了都沒人幫她,所以才悄悄過來告訴您一聲。但是您千萬不要讓人知道是我跟您說的,我太太被太太和趙姨知道了。”


    “我知道了。”頓了頓,翟胤北臉色陰沉地補了句,“謝謝你。”


    女傭一愣,隨即紅著臉跑出去了。


    ……


    在去後麵找靳薇蘿的路上,翟胤北想了很多。


    他想象了下自己當時如果在場的話,是不是能夠在喬雲蘭召集眾人譴責靳薇蘿的最初就阻止?


    可是,他如今18歲,處處受製於家族、在靳家也不過是個外人。他好像什麽也不能做。


    靳薇蘿那孩子本就性格怯懦而自卑,如今又經曆一迴這樣的事情,以後不知會不會性格大變甚至想不開。


    小樓的大門沒關,翟胤北直接去了靳薇蘿的房門外。


    房間門沒關,推門進去,靳薇蘿趴在那張小小的書桌上,一動不動。


    翟胤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走到她身邊,卻仍舊不知道怎麽開口比較好,於是就隻喊了她的名字:“靳薇蘿。”


    靳薇蘿的睫毛顫了下,兩行淚水又順著眼角滾下來。


    她沒動。


    翟胤北在靳薇蘿身邊蹲下來,看著她的側臉:“靳薇蘿,別哭了。看見你哭,我心裏不好受。”


    靳薇蘿聽到這話,嘴巴卻忽然一撇,眼淚掉得更兇,肩膀都顫抖起來的時候,她哭出聲音來。


    翟胤北眼睛一酸,忙吸了吸鼻子忍住,少年的修長手指彎曲著去刮了刮她的眼淚:“不過你要是哭出來好受點,愛怎麽哭就怎麽哭吧。我陪著你。”


    靳薇蘿當真就放聲痛哭起來,翟胤北那時候也不懂哄女孩子,腦子有點發抽,總擔心她的小身板顫抖得太厲害給顫抖壞了,於是用一隻手死死地按著她的肩膀。


    靳薇蘿哭著哭著吧,幾度都覺得自己要被少年給按摔倒了,於是不知不覺就止住了哭聲,趴在自己手臂上偏頭去看他。


    對上那雙被淚水浸得透亮、瞳黑如墨的眼睛,翟胤北咽了咽口水:“哭完了?”


    靳薇蘿沒迴答,卻無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翟胤北隻當她迴答了,開始安慰她:“我知道她們是冤枉你的,也知道有許多人都知道你沒有偷卻沒有幫你。就像你說的,他們都是壞人,咱們恨他們一輩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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