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了。


    整個世界都蒼白了。


    除了鼻端那越來越撕心裂肺的劇痛,元書眼淚都流幹了。


    她的意識,陷入一片荒蕪,整個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


    她什麽也看不見,可是虞璣隱隱啜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過來。


    她跟她說:“書書,我好痛啊……”


    …


    “書書?”


    “書書?!”


    恍惚間聽到有人叫自己,元書緩緩地睜開眼睛,在看到眼前那張臉龐時,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就那麽呆怔地看著他。


    一身黑衣的封勤見她醒過來,轉身去倒了杯水,神情依舊冷峻薄唇緊抿地捏開元書的嘴巴,將一整杯水都灌進了元書的嘴巴裏。


    元書被水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但蒼白的臉終於有了絲血色。


    封勤輕輕地給她拍了拍背,然後側身將杯子放在一邊。


    他轉過頭的時候,他耳朵上那枚形製特別的鑽石耳釘被燈光拉出一道絢麗而細白的光。


    元書被晃得閉了閉眼睛,視覺陷入黑暗的時候,腦袋裏猛然就迴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


    她猛地睜開眼睛的同時,驀地跪起身來,死死地抓住封勤的胳膊:“璣璣!璣璣!”


    封勤一言不發地反扣住她的手,好看而白淨的手指微微用力,示意元書冷靜下來。


    元書不住地搖頭,眼淚洶湧地往下落的時候,她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封勤,真的是封勤。


    她用盡全部的力氣去搖動封勤,聲音嘶啞不成聲:“封勤,你救救璣璣,你救救她……”


    封勤瞥了眼床的另一邊的那灘血跡,將元書打橫抱起,徑直去了樓下的越野車裏。


    他將元書在後座放好後,隻說了兩個字:“等我。”


    關上車門,他左右看了眼自己帶過來的兩個人,示意他們照顧元書,然後自己鑽進另外一輛性能更好的、經過改裝的越野車,一路疾駛出去。


    聽到車子離開的聲音,元書死咬著唇,推開車門,跌跌撞撞地下了車。


    她要去找璣璣。


    去找璣璣。


    …


    路上,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後地行駛著。


    前麵一輛車上,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狠狠地朝車窗外啐了口唾沫!


    後座的一個男人點了根煙,打趣他:“大哥,幸虧是你先上,要是遇到老子,碰到這種晦氣事,老子恐怕接下來的一個月都別想硬起來了!我列個草,那麽多血啊!我看多半是已經懷孕了,被你一折騰,結果給流產了!嘖嘖嘖,大哥你說說你,也不知道憐香惜玉慢點整……”


    副駕駛座的男人轉過頭,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抽煙的那男人臉上:“嗎的!再說老子剁了你!”


    抽煙的男人立馬閉了嘴,悻悻地低頭去撿被扇掉落在地上的那根煙。


    他含著煙正準備抬起頭的時候,車子突然一個急刹,突然就停了下來。


    好死不死地,他一臉撞到座椅上,那根煙的煙頭燙在他臉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他咧著嘴剛坐直身體,車身又是一震,他的臉再度撞上了座椅!


    “小四!你特碼怎麽開車的?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被喚作小四的男人也是一臉火氣:“嗎的,有輛越野車突然躥到老子前麵停下了!老子能不緊急踩刹車嗎?!要是撞翻了,旁邊可是懸崖!”


    副駕駛座的男人伸出腦袋,看了眼自家兄弟跟在後麵的那輛車,才發現他們反應不及時,撞到了自己坐著的這輛車上。


    晦氣!


    果然他麽的晦氣!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不耐地側過身去,對著喇叭一通狂按!


    前麵的越野車被濃黑的夜包裹著,寂靜得像鬼魅。


    畢竟剛做了虧心事,是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疑神疑鬼。


    “小四,你下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攔老子們的路!”


    小四猶豫了下,奈何地位最低,還是下車了。


    前麵的越野車停的巧妙,以一個斜角的位置停著,加上山路彎曲夜色籠罩,所以當小四站到駕駛座的一邊車窗時,幾乎已經看不到自己剛才開的那輛車了。


    脊背有點發麻。


    他大力地拍了拍緊閉的車窗,扯著嗓子吼:“裏麵的,你是死了嗎?!”


    他拍完,車窗就緩緩降下了,露出年輕男人過於俊美的一張側臉。


    小四笑著嘿了聲,饒有興趣地趴在車窗上:“小哥們兒,要幫忙嗎?”


    封勤緩緩地轉過臉看他,耳朵上的鑽石耳釘將他過於俊美的一張臉襯出一份陰柔。


    小四抹了抹嘴,伸頭朝車裏看了看,笑得更歡了:“小哥,就你一個……唔!”


    封勤看著他陡然瞪大的眼睛,麵無表情地抽出插在他脖子上的那把染得通紅的尖刀,用自己那件用來擋血的西裝擦了擦刀上的血後,兩根手指按在那已經快要死透的男人頭上,將他往後一推。


    然後他推開車門,邁動長腿下了車。


    他慢條斯理地將西裝外套裹在自己握刀的手腕兒上,然後一腳就把那男人踢下了懸崖。


    他用手背擦了下臉上噴濺到的血,繞過自己的越野車,一步一步地往後走。


    …


    前麵車裏的兩個男人坐著抽煙瞎聊,等了半天沒等到小四迴來,多多少少起了點疑心。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推開車門,剛準備下車,就看到濃夜裏那道頎長的暗影過來了。


    像是索命的黑無常。


    可等他走近了點,他才看見他那張俊美得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的臉。


    這種皮相的男人,一看就是小受,手上沒幾斤力氣。


    警惕心頓時就鬆懈下來。


    在他這一走神的時候,封勤已經走到他旁邊了。


    男人叼著煙被煙霧熏著嗅覺,隔著一道車門看著封勤:“小哥,瞧你這架勢,是要求我們搭你一程還是搭我們一程啊?”


    封勤走近一步,彎腰下來的時候突然抬手抓住了男人的肩膀。


    男人一怔,可瞥了眼他那俊美的臉和那雙盡管戴著手套也能看得出來很是漂亮好看的手,嗤嗤地笑起來,然後轉頭跟後座的那男人說:“看來這小哥……”


    手起刀落,血沫飛濺,聲音戛然而止。


    後座的男人咧著嘴正準備笑,冷不丁被噴了一臉一嘴的血,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抬起手想要抹掉臉上的腥血大叫的時候,封勤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肩了。


    …


    元書邁著被荊棘枯木掛傷得血淋淋的一雙腿和一雙早已痛得麻木的腳,找遍了整個村子。


    那一滴一滴的血,最後在湍流的河湖邊斷了蹤跡。


    她不顧勸阻,赤腳踩著鋒利的石塊,沿著河岸走了一夜。


    她最後癱軟在河岸邊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捏在掌心的手機。


    可是她又打了兩次虞璣的號碼,仍舊提示關機。


    關機,關機,關機!!


    元書不知道該怎麽辦,想起了莫寒宵,想起了虞璣那個還躺在病床上的媽媽。


    最後晨光大亮的時候,元書縮著身子躲在一塊大石頭下麵,打給了樓鬱霆。


    …


    手機在口袋裏嗡嗡地響起來的時候,樓鬱霆和莫寒宵已經中了埋伏。


    當地的警方聲稱找到線索,可能發現了樓映雪的殘骸。


    樓鬱霆和莫寒宵因為俱都心係國內情況,便匆匆地連夜趕了過去。


    在去的路上時,莫寒宵也問過樓鬱霆:“如果明知這是埋伏,還去?”


    但問完以後,他自己低頭點了根煙,也沒想要樓鬱霆的迴答。


    樓鬱霆過了好一會之後才嗓音暗啞地道:“總要有個了結。”


    …


    所到之處,卻是一片荒蕪裏的廢舊廠房,原本約定好要一起過來的警察,也沒有出現。


    虞晚音摸了摸握在掌心的手槍,偏頭跟洪傑笑:“我槍法太差了,打了幾次也沒打中,我如果走近一點,是不是就能打中了?”


    洪傑嗤嗤獰笑:“反正咱們的樓總大人已經被撂倒在地上了,你剛好可以練練!”


    虞晚音哼笑了一聲,這才轉向早已經洪傑叫來的二十幾個外國大漢給揍倒在地上的樓鬱霆,以及為了給樓鬱霆擋槍,而被打中了小腿的莫寒宵。


    雖然沒打中要害,但是莫寒宵那隻褲管,也被血染得差不多了。


    虞晚音想起虞璣,到底還是心軟了下,吩咐道:“先把這個中槍的給我拖開。”


    兩個壯碩的黑人過來,一人扣住莫寒宵的一條手臂,像拖破布一樣將已經昏迷的莫寒宵給拖開了。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樓鬱霆也大致明白虞晚音的意思,便沒阻止,隻冷凝著一雙眸,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莫寒宵中槍的腿。


    那並不致命,但有可能因為醫治不及時而落下終身殘疾。


    虞晚音看著樓鬱霆那雙盡管到了這種時候仍舊波瀾不起滿是淡漠的眼睛,心頭怒火突然就膨脹起來!


    她疾步走過去,掄著手裏的手槍就狠狠地砸在樓鬱霆的太陽穴上!


    本就頭暈目眩的樓鬱霆被砸得眼冒金星,但他也隻是閉了閉眼睛,連吭都沒吭一聲。


    虞晚音麵目猙獰得像是在臉龐上騰起了一層鬼魅的青霧,她在樓鬱霆麵前蹲下來,一字一句地問他:“樓鬱霆,這種被折辱的滋味好受嗎?”


    樓鬱霆緩緩地勾唇:“看著你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倒是比先前好受了些。”


    虞晚音猛吸一口氣,掄著手裏的那把手槍,又是咬著牙狠狠地朝他笑著的臉上砸下去!


    因為想盡快結束這場拉鋸戰,所以樓鬱霆也沒躲,任由著她砸下來,任由著血順著麵部輪廓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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