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迴燕城”這三個字,元書的心像是被燙到了般、驟然緊縮起的時候,她驚慌地往後退了步,用力地將自己的手從樓鬱霆掌心抽了出來。


    樓鬱霆本就才從急救室出來,元書一掙脫開,他的手就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他眼眸中期冀的亮光,也一點點湮滅下去。


    元書雙手護著懷中的綿綿,咽了咽幹澀的嗓子後再沒看樓鬱霆,而是轉向鍾離:“鍾離哥,別耽誤時間了,你趕快讓人把他抬走吧。我……是不會再迴去的。擼”


    鍾離和莫寒宵對視了眼,沒有說話,而是垂眸去看行動病床上的樓鬱霆。


    樓鬱霆仍舊一瞬不瞬地看著元書,過了將近十秒後他才閉上眼睛,聲音很低很暗啞地說了句:“好,你若是不想迴去,那便不迴去。”


    聽到這話,元書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下,這種撞擊力使得她微不可察地往後踉蹌了步,身上的力氣也在瞬間被抽幹。


    鍾離和莫寒宵對視了眼,心裏著急卻沒有任何解救燃眉之急的辦法達。


    而莫寒宵微眯著一雙丹鳳眼,銳利又散漫的目光在樓鬱霆臉上停留了一秒鍾,然後勾唇,問:“我這一批人、一架飛機徹夜趕過來,合著你逗著我們玩兒?”


    鍾離愣了下,但立即就明白了莫寒宵的意思:“哥,你打算留在這裏?”


    聽到這個問題,元書愕然抬頭,去看行動病床上的樓鬱霆。


    而樓鬱霆在這時候費力地、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元書:“從今往後,元書在哪裏,樓鬱霆便在哪裏。”


    元書看著樓鬱霆的眼睛,輕慢地笑:“樓總,我元書現在在這裏,不代表下一秒我還會在這裏。我……”


    “你要逃,我不會再攔。小書,我跟你一起逃。”樓鬱霆掐斷她的話,盡管嗓音這麽虛弱,可其間自帶的威勢冷貴卻沒怎麽被削弱。


    “隨你。”元書將指尖掐進掌心,將臉上的笑意加深,“不過,依照樓總現在這副身子,想要追逃我,恐怕也是有心無力。所以我勸樓總你,還是保命要緊。”


    樓鬱霆慢慢地勾起蒼白的唇:“到如今,是你重要,還是命重要,我心裏有數。”


    “我樓鬱霆這半生,已經過夠了清冷無波孤寂蒼茫的日子,餘生要妻離子散地繼續這樣過下去,也著實沒什麽意思。”


    樓鬱霆又閉上眼睛,緩了會兒才聲音很輕很輕地跟莫寒宵說:“老三,帶著你的人迴吧。”


    莫寒宵轉眸睨了眼元書,有些不耐地吩咐等著的一堆人:“把他扔迴去,咱們撤迴去睡覺。”


    那些醫生和莫寒宵手底下的人,當真動作迅疾地將樓鬱霆給重新弄到了病房的固定病床上,並且訊速地往外撤。


    耳聽著莫寒宵一行人的腳步聲遠去,已經將掌心都掐破了的元書,終於還是敗給了自己性格裏軟弱的一麵。


    在當時這一刻,她已經來不及去想莫寒宵是不是真的會離開、就這樣不管樓鬱霆了,但她滿腦子想的是:樓鬱霆不能因她而真的出現生命危險。


    她閉上眼睛,緊咬住自己的唇,默了兩秒鍾後又驟然睜開眼睛,直接轉向鍾離:“我跟你們迴去。跟你們…迴燕城。”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病床上的樓鬱霆驟然狂喜地笑出來,但很快就暈了過去。


    鍾離一個箭步衝出病房外:“莫三哥!你們他麽的全部給我滾迴來救人!快!”


    ………


    樓鬱霆被轉移到直升飛機上以後,元書也抱著綿綿跟著坐了上去。


    隨著直升飛機在夜空中越升越高、元書縱眼望著這個自己生活了3年多的酈城,之前那些不經意的、早已經被遺忘掉的點點滴滴,在這一刻全部衝破記憶的枷鎖,瞬間湧灌了她的全部意識。


    她知道,這一別,很可能是一生。


    她在酈城虧欠的席幕臣、席家,在酈城最親近的倪萱、林媽和經紀人韓菲,都將成為她的過去。


    ………


    江笙推門進去的時候,席幕臣正靠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手裏捏著一罐罐裝啤酒、仰著頭往嘴裏灌。


    他灌得太猛,酒水一部分落進了他口中,一部分順著他的下頜和脖頸、灌進了他的衣領裏。


    江笙看了下,他胸前的襯衫,幾乎已經全部濕透了。


    而他身邊的地上,已經堆了十幾個空的拉罐。


    席幕臣咽下酒液,抬手抹了把下巴上的酒水,偏過頭來,醉意迷蒙地眯著眼睛笑看江笙:“你…迴來了?”


    江笙走過去,恭敬地朝他點點頭:“大少爺,我迴來了。”


    說了這句後,江笙沒再說話。


    而席幕臣又開了一罐啤酒,喝得裏麵的酒液幾乎沒有之後,他將空拉罐扔在一邊,低著頭問江笙:“她走了?還是……”


    江笙沒有隱瞞:“元小姐本來已經準備登機去往法國了,但是樓總臨時過去,將元小姐給截住


    了。在重傷在身的樓總暈倒後,元小姐就跟著樓總一起迴醫院了。”


    後麵的事,江笙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她知道席幕臣懂。


    而席幕臣像是沒有聽到般,低著頭如常地喝酒。


    就在江笙以為席幕臣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席幕臣突然說了句:“走了挺好,走了挺好的。”


    當初,當成釜的那一刀砍在了樓鬱霆身上,而沒有砍在他席幕臣身上,有些結局,他早就預想過了。


    隻是在今天以前,他從來不敢深想,還帶著一絲期冀,也有他自己的自私。


    他無數次自私地想過,就算自己不能與元書在一起,那麽他寧願元書遠走他鄉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要再迴到樓鬱霆身邊。也許那樣,他會好受些。


    他曾無數次唾棄過自己的這種自私,但是與此同時,他又沉浸在這種自私有可能會成真而帶來的喜悅裏。


    愛情極有可能使人顛魔,也很大程度上的會讓人不知不覺地變得盲目。


    席幕臣一手捏著酒,一手撐著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落地窗前,撥開窗簾看著外麵,看著這萬家燈火。


    以往的這3年,他每每在夜裏看著這些燈火,心情總能很愉悅,因為他知道,那其中總有一盞是元書的,是他看得見也能摸得著的。


    可是自此開始,這些燈火中,屬於元書的那一盞徹徹底底的滅了,再也不會燃起了。


    不過,事已至此,這樣的結局,挺好的,挺好的。


    總比元書帶著孩子離開,一個人孤苦無依的要好。


    很久很久以後,席幕臣迴過神來,看著一直靜靜站在房間裏的江笙:“奶奶跟樓鬱霆走了一個生意上的交易。而這筆交易,需要我們席家派一部分人過去燕城接洽。”


    江笙睜大眼睛,往前走了步:“大少爺,我……”


    “我身邊可靠的人不多。”席幕臣掐斷她的話,繼續,“你這兩天跟成釜做個交接,然後盡快去燕城,盡你所能地把情況了解清楚。”


    江笙捏著拳:“大少爺,我跟在你身邊十幾年了,我不想離開。”


    席幕臣很久之後才迴答:“隻要你還在為我做事,就不算離開。下去準備吧,我也要休息了。奶奶還在等著我,席家也還在等著我。”


    ………


    直升機在燕城落地後,東城醫院的謝院長帶著醫院最尖端的醫療團隊,早已經候在了東城醫院後麵的停機坪。


    樓鬱霆一被推下直升飛機,謝院長就帶著人用最快的速度將樓鬱霆送進了急救室。


    鍾離和莫寒宵,也在這時候才稍微鬆懈了下來。


    莫寒宵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照例去吸煙區抽煙了。


    而鍾離也沒閑著,親自吩咐院裏的人,在頂級病房的旁邊房間裏,讓人收拾了一下,便來勸元書去休息。


    元書從急救室大門上方的紅燈上撤走視線,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鍾離歎氣:“書書,你一直背著小姑娘,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我哥醒來要是看到你還這麽背著小姑娘,不利於他身體康複。聽你鍾離哥的,你先去休息,一旦有情況,我立即通知你。”


    元書仍舊沒動。


    鍾離用下巴劃了劃綿綿:“就算你不在意,小姑娘被你用帶子綁了這麽久,身體也該受不了了,去吧。”


    元書這才轉身,跟著人朝臨時休息室走去。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去休息,而是拿了錢,央求一位護士幫忙,去給鍾離和莫寒宵買了些飲料和吃食。


    小護士拿了錢,很激動:“元小姐,你真是好久沒在燕城出現過了。我知道你肯定不記得我了,可我自從3年多前見過你真人以後,到現在都還覺得好激動,你實在是太美了。”


    元書微怔,細細去看那小護士,發現她確實有些眼熟。


    沒想到,這才剛剛落地燕城,就碰見了“故人”。


    那麽就意味著,她在這裏呆的越久,碰到的故人、真正的故人就會越多。


    而元書的擔憂沒有錯,但他自己也沒想到,她會在第二天一早,就那麽快地碰到了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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