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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仔仔細細將這頭牛檢查了一遍,牛齒、牛鼻、牛腹、牛尾、牛蹄甚至牛尻、牛蛋都沒放過,然後抬頭很疑惑地說道:“這好像不是誰家養的牛啊,難道是山中的野牛?”


    這樣的一頭健牛,在當時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主人家一般都會打上印記,萬一走失也好辨認找迴,比如牛耳上的缺口、牛肩或牛屁股上獨特的烙印。但是這頭牛身上什麽痕跡都沒有,不像是家養的牲畜。


    太落上前道:“公子小心,若真不是家養的,弄不好會頂你。”


    小九:“不會的呀,我看它挺乖的!”這語氣簡直像在說小貓小狗,那頭牛的神情似頗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很配合地輕輕叫了一聲,竟好像是聽懂了。


    太落俯身看著牛鼻道:“成年的公牛,居然沒有穿過鼻環的痕跡,還真不像是家養的。”


    小九:“我剛才已經檢查過牛鼻子了,確實沒有穿過,你說這一帶山中有野牛出沒嗎?”


    那頭青牛在心中嘀咕道:“我當年也是穿過鼻環的,後來的鼻環還是一件神器呢!隻是如今修為已脫胎換骨,神器早已融入形神,也不會留那些傷殘印記,你們當然看不見了。”但此刻既得老爺吩咐,說是野牛就當野牛吧,它沒法開口反駁。


    太落沉吟道:“這一帶的山野中,我還從來沒聽說有野牛出沒。但是再往深山高處走,可就說不定了。此地處在呂梁山與陰山交界處,再往北便是大荒,險峻深山中禽獸眾多,據說古時還有荒王盤踞、妖類出沒。”


    小九:“那麽它是從深山裏跑出來的嗎?”


    太落:“我沒見過野牛是什麽樣,但感覺像是家牛啊,倒是有一種可能,它是從小就走失、跑到山上的小牛犢,就在深山中長大,如今又跑下山了。沒被山中猛獸吃掉,倒是挺幸運。”


    小九的眼神一亮:“根據禮法以及部族規矩,若真是無主野畜,有什麽講究呢?”


    太落:“等同獵物,誰獲得便歸誰所有。若是在誰的私地中,便相當於主人的財貨。”


    小九拍手道:“它出現在這裏,這片土地我們已經買下了。”


    太落也很高興,欣喜地笑道:“公子真是說什麽就有什麽,此牛若無主,出現在這裏,那就是您的了。”想了想又說道,“若是山中長大的野畜還需馴化,我們先得想辦法把它弄迴去。”


    小九似突然想起了什麽,又上前將牛檢查了一遍,最後還揪起了牛耳朵,左瞅右瞅往裏麵看了半天。青牛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這小眼神,也太犀利了,渾身上下什麽地方都沒放過,現在又被揪著耳朵往裏麵這麽瞅,換誰心裏不打怵啊?


    但青牛也沒辦法,還是老老實實站在那裏讓小九瞅耳朵,就連旁邊的太落都嘖嘖稱奇,覺得這頭牛在小九麵前真是太溫順了。


    小九是想起了那位神秘的葛衣男子所說的話,高人就是高人啊,難道早就預料到今日之事?他是在牛耳內外找白毫呢,可惜沒有找到。


    小九又揪了一把嫩草,放在青牛的嘴前,拍了拍牛背道:“你能不能跟我迴去?我蓋棚子給你住,可以躲避風雨寒冬,野外無食時還可以喂你吃的,你隻需要幫我幹點活就行。像你這樣在山野遊蕩,弄不好會喪生猛獸之口,還有可能被壞人抓去殺了吃肉……”


    太落不禁啞然失笑,小九畢竟是孩子的脾氣,跟一個畜生也能說得這麽起勁,那畜生也聽不懂人話。而那青牛竟好像真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輕輕叫了一聲,伸鼻子吸了吸嫩草的味道。小九抓著青草逗弄著青牛往山下走,青牛便跟在了他的身後。


    主仆二人就這樣將青牛帶了迴去,在路上的時候還遇到了鄰居。有人問道:“好漂亮的一頭健牛,哪來的?”


    小九尚未答話,太落就搶先開口道:“新買的!我們還在山上買了一片地呢,買頭牛好開荒。”


    待迴到別院,太落召集田莊農戶說了新辟山田之事,並分派好了各家任務,又組織人手在前院搭了個牛棚,將這頭“奇牛”安置在此處,旁邊還有一輛牛車。其實別院是有牛也有車的,但牛放在農戶那裏去牧養並耕田了,平日小九出門也用不著坐車。


    如今新得了一頭健牛,公子倒是有車坐了,但這頭牛亦得耕作山田。如今那片地方尚未開辟,房屋也沒建好,牛就暫時養在別院中吧。


    到了晚間,負責照看青牛的童仆又來稟報,公子新領迴來的那頭牛居然不吃不喝,童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青牛看似是被小九手中的一把嫩草引下山的,但一路上它隻是做做樣子、嗅嗅青草的氣味,其實一口都沒吃,到了別院後也是一樣。


    青牛趴在臨時搭起的棚中,前方有個石頭鑿的食槽,裏麵放著沾了些許塵土的幹草,旁邊還有個缺了口的破陶盆,裏麵盛著水。水汪汪的牛眼睛直眨,它感覺很委屈的樣子。


    青牛委屈也很正常,若論修為,它也算是一位化境妖王啊,放到哪裏不是響當當的大人物?當年為大禹拉過車、為天下治水立過功,身為仙宮門人、太上老爺的坐騎,所結交的皆是上天入地的仙家人物,怎麽窩到了這裏受這等憋屈?


    這水來自溝渠,並非淨露;這草焦枯粗糲,是吃的東西嗎?而且它已可辟穀不食了!就在此時,腦海中突然響起老爺的聲音道:“青牛,你難道忘當初了嗎?在世間受此番世事磨礪,正是你所應證的修行。脫胎換骨又怎樣,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又何稱神通廣大?來日你終會知曉,這是何等緣法!”


    青牛最怕的就是這個聲音,最服的也是這個聲音,當即把頭一低,不僅樣子老實,也真正開始重新做牛了。這時小九走進院子道:“這是飲清泉、食嫩芽的野趣之牛,你們換些嫩草來,再炒些菽豆拌進去,所有食料包括水都要弄幹淨了,讓我來喂它試試。”


    炒豆喂牛?那是貴人家和戰場上的駿馬才有的待遇呀,但是既然公子吩咐了,太落就讓童仆照做。換了幹淨鮮嫩的草料,拌了一把新炒熟的豆子,食槽和陶盆都刷幹淨,又端來了幹淨的飲水,讓小九公子親自來喂牛。


    接下來的場景,看得幾個童仆眼神都發直,心中暗道公子就是公子,真是神了。小九抓了一把炒豆放在青牛的嘴前,青牛伸出舌頭從手心中舔豆而食。小九的手又輕輕拍了拍牛頭,牛居然就低下頭去喝水了。接下來無需小九再親手喂,牛已經開始正常吃喝了。


    看來人有貴人,牛亦有貴牛呀,貴牛隻服貴人;或者說人有奇人、牛有奇牛,而奇人得奇牛。這是圍觀者的感歎,殊不知青牛剛被老爺訓斥或者說是點化,已端正了態度。


    青牛當然知道老爺之所以會將自己派到這裏“修行”,就是因為眼前這個名叫小九的孩子。它怎麽看小九都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沒有絲毫修為在身,也沒有其他隱藏的來曆,並非是妖物化形或者是高人以孩童的形容出現。


    但是另一方麵,青牛也能感覺到這孩子的非同尋常。假如他還是靈智欲開未開的懵懂之時,在山中遇到這個孩子,弄不好莫名其妙就被其領走了,根本不用老爺事先交代。它見到小九便心生親近,覺得這孩子與眾不同,而且小九也確實很出色。


    莫說它此刻已被老爺訓斥、開始低頭做牛了,就算老爺方才沒有開口,此刻小九過來,估計它也是願意吃東西的。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嚼著豆子,低頭喝了口清水,又來了幾口嫩草,居然越吃越香了,竟是已久違的當年之趣啊,仿佛又迴到了修行之初。


    青牛住在別院中,不知不覺間它竟很願意和小九待在一起。但小九這孩子隻有一樣不好,每天起床後便徑直跑到牛棚中,揪起它的兩隻耳朵左看右看,每天都看得青牛心裏直發毛,不知這孩子究竟是什麽愛好?


    三天後,別院中的眾人再次見識了這頭青牛與小九的奇特之處。


    那天下午,太落在院子裏生了一堆火,將一根銅釺插進火堆裏尖端烤紅,然後衝著青牛就去了。這頭牛既然是從野外領迴來的,可不能再讓它走失了,得在身上留下自家的印記。


    青牛看著太落手持燒紅的銅釺過來了,不禁有些發慌,以它的修為當然不至於怕了手持“兇器”的太落,但在這種情況下,它究竟是反抗呢、還是反抗呢?它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就見太落手中的釺子飛出去了,直插進後麵的院牆中。


    這隻不過是禦物的小把戲而已,手持釺子的太落以及旁邊的兩名童仆皆毫發無損,一名童仆跑過去使足了勁也拔不出那根釺子來。這時小九走到院中問道:“太落叔,你們在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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