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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話音,另有仙家神意向虎娃詳細介紹了服用九轉紫金丹的種種體會,這是對此丹靈效最真切的介紹。


    一旁的祿終插話道:“修行就是修行,一味神丹豈能盡解!後人感慨,那是後人之事,已與崇伯大人無關。倒是虎君這個稱唿有趣,奉仙君當年在巴原,還有個名號叫虎煞呢!”


    崇伯鯀向祿終行了一禮道:“祝融氏大人,您是奉天子之命而來嗎?”


    祿終已將重辰部伯君之位傳給了昆吾,但祝融氏是從炎帝年間傳承至今的尊號,不因伯君的身份而改變,如此尊稱倒也恰當。祿終迴了一禮道:“我確是奉帝命而來,此命推脫不得。當年之事,我亦牽涉其中。”


    當年帝江撞開天幕,引一場滔天禍患,就是因與祿終決鬥而起。此事雖怪不得祿終,但祿終當時也在場,他和崇伯鯀都是與之有牽連的人。


    崇伯鯀:“天子有何命?”


    祿終苦笑道:“九年之期已至,當年之言可在?”


    崇伯鯀:“鯀有言在先,願粉身碎骨,天下皆知。人間萬眾因洪水蒙難,而我亦在人間,最終未免此禍。”


    祿終:“崇伯鯀大人或可飛升而去,與人間再無關係。”


    崇伯鯀:“治水無功,卻飛升而去,難道我是個笑話嗎?世間凡夫總妄想,修行有成可為所欲為,而仙家的確為所欲為,凡夫卻不知何為所欲為。”


    祿終不說話了。崇伯鯀又問道:“這恐是帝堯最後一次下達天子之令了,不知重華大人又說了什麽?”


    祿終:“重華將命三苗為治水之臣。”


    崇伯鯀微微一怔:“這是要讓三苗氏滅族啊!”


    祿終:“崇伯當著天子與眾朝臣之麵立下九年之約,就是三苗氏跳得最歡,分明有借勢逼迫之意。如今任命他為治水之臣,也是死得其所。”


    崇伯鯀:“重華這是要幫我出一口氣嗎?其人所行,每件事都是一舉多得,誅我於羽山,可平息天下民怨,來日再誅三苗,更可消除中華隱患、震懾各部聽命。他還說了什麽?”


    祿終:“重華還私下對我說,三苗遲早會讓天下各部皆明白知崇伯大人治水之功。”這話說得有意思,各部萬民皆認為崇伯鯀九年治水無功。重華再把三苗換上去試試,等大家迴過味來,就知道崇伯鯀的好了。”


    虎娃突然插話道:“崇伯當年留在人間,不知所求為何?”若說成仙,崇伯鯀早就是真仙了,但崇伯鯀的願望可不僅是成就真仙,他並沒有留在軒轅天帝所開辟的昆侖仙界,而是迴到人間為夏後氏伯君,必然另有所求。


    崇伯鯀歎道:“我未成仙時為何人,成仙後亦是何人,當初亦有執掌人皇印之心,而欲執掌人皇印也未必是私心。修行有重重艱險,天地不因我而獨私,時焉、命也!”


    祿終:“若無這場洪水,崇伯大人可能已為天子。而近日,您還有什麽事情要交待?”


    崇伯鯀:“祝融氏大人方才有句話說錯了,就算重華讓三苗找死,治水之功亦不在我。我確有一事要托付二位,若二位辦不到,天下恐就無人能辦到了。”他取出一枚玉環,遞到了虎娃手中。


    這枚玉環虎娃曾經拿過,就是崇伯鯀當年給他的信物,曾在吳迴麵前出示,當時附有崇伯鯀的一道仙家形神分身。如今虎娃已成仙,修為境界則比當初高得多,而且崇伯鯀連同仙家神魂烙印一起傳給了他。


    入手後仔細感應,此器中留有崇伯鯀的真仙烙印,它又經過了專門的祭煉,相當於一枚玉箴,記錄了崇伯鯀這一世的經曆,解讀之若感同身受。對後人而言,若得到這枚玉環,就相當於擁有了崇伯鯀這一世的見知,其中最重要的不僅是修行感悟,還有他記錄的天下各處山川地勢以及水情。


    虎娃喟歎道:“有此器在世,可謂崇伯不死,我將傳於治水之人。”


    崇伯鯀又看著祿終道:“我有一子,名禹,將為夏後氏君,請祝融氏大人為證!”


    ……


    堯為帝末年,重華攝政,派祿終誅崇伯鯀於羽山,具體經過卻無外人知曉。因為隻有祿終一人去了羽山,連儀仗隨從都沒帶,而像這種事情,派再多人去也沒用。


    鯀治水九年無功,各部損失慘重,民怨沸騰直如滔滔洪水,誅崇伯鯀也是為了安撫天下民心。在天下眾君的請求下,帝堯終於正式禪位於重華。有虞氏伯君重華成為新一代中華天子,號帝舜。


    重華是平民出身,素行簡樸,更因為水患仍在,繼天子位並沒有大肆鋪張,一切典禮從簡,隻遵守了最起碼的禮儀。在薄城完全建成後,這幾年,重華又為天子於城中修建了一座行宮,但帝堯從未來過,如今便成了重華的皇宮。


    天子朝堂在薄城,薄城正式更名為蒲阪,這也意味著中華遷都了。但重華並沒有正式宣布遷都,暫時仍以平陽為帝都,因為帝堯尚在。重華為示恭謙,帝都中的皇宮仍為帝堯居所,一切用度仍按天子製,而他暫以蒲阪為陪都,就居住在行宮裏。


    重華此舉受到了各部稱頌,在蒲阪城中主政也確實更加方便。這裏就是重華經營多年的地盤,而且天下眾君來此問事也習慣了。


    重華登上天子大位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任命三苗為治水之臣,卻生了意外的波折。三苗氏大人當時不在朝堂,接到命令後竟不就任,反而在領地中派使者上書,表示自認德才不足、難當此大任,請天子另擇賢才。


    天子不允,三次派使下令,三苗則堅決不從命。天子大怒,召天下各部共伐三苗!


    開什麽玩笑?重華當了天子後所下的第一道命令,而且是這麽重要的決策,三苗身為朝中重臣竟公然抗命,若不嚴懲,天子權威何在,重華幹脆也退位得了。


    三苗氏大人當然不是傻子,他知道這個差事接不得。原先逼迫崇伯鯀立下九年之約時,他蹦得最歡,如今刀子卻落到了自己的頭上。崇伯鯀倒下了,上位的卻是重華,而重華翻起臉來則一點都不含糊!


    三苗氏大人原先也想錯了,他以為自己隻要找到借口推辭,在洪水未退的情況下,重華也不敢將他怎樣。結果重華竟立時召天下各部共伐三苗,處事之果決可謂雷厲風行,並宣稱若三苗之禍不除、洪水之患難平。


    更可氣的是,很多民眾居然還真信了這套說法!


    若說民眾無知,但連虎娃都認可此說。原因很簡單,治水須萬眾一心,三苗氏身為朝中重臣,連天子任命他為治水之臣都要抗命,那麽治水成功更是妄談,先召集天下各部滅了三苗再說!


    三苗也急了,在領地中舉兵,企圖依托地利掙紮,還派人聯絡丹朱部與夏後部,欲結為盟友一同反叛。在三苗看來,重華攝政時派祿終誅殺了崇伯鯀,崇伯鯀所率領的夏後部應該不滿,說不定能拉攏過來。


    結果夏後部不僅拒絕了三苗,而且還派兵與各部一起伐之。至於丹朱部的態度則比較曖昧,並沒有征兵支援三苗,也沒有興兵攻伐三苗,仿佛處於中立觀望中。


    在洪水未退的情況下,各部也很難抽出大軍遠伐三苗,軍資耗費以及後勤保障都存在很大的困難。重華所表明的是一種立場,天下各部不論出力多少,同樣是表明了這種立場。而且三苗部的領地易守難攻,並不好一舉獲勝。


    重華也沒打算一舉就滅了三苗,就是讓三苗處在受各部共伐中,讓他得不到支援,也失去了道義。重華還宣布,三苗之地,誰攻下來就算誰的,其普通部眾若歸降攻伐者,則不會被降罪追究。


    虎娃在中華所屬的彭鏗氏部族,也派出了軍隊討伐三苗,人數不多,隻有一支軍陣,後勤輜重皆依賴於協同進軍的重辰部。就連遠在巴原的少務,也象征性地派人代表巴國與山水國送來一批兵甲軍械,以聲援天子討伐三苗事。


    洪水未退,重華未興大戰,戰事隻是小規模零零星星地持續,有點像蠶食桑葉,雖然不能一口咬死三苗,但是咬下來一口算一口。三苗部的防線一點點地後撤,堅持了兩年多後終於徹底崩潰。其所屬部眾幾乎盡數歸降,三苗氏大人親衛的保護下逃入了丹朱的領地。


    各部軍隊匯合,直接追殺入丹朱的領地,將三苗擒獲。天子重華下令,將三苗氏君押至蒲阪當眾斬殺,而三苗氏本部族人流放至隴西以西的三危之地,處置方式等同當年的共工、歡兜兩部。


    在這三年時間內,天下治水之臣是誰?重華並沒有再任命一位像崇伯鯀那樣的治水之臣,而是同時派出了九名使者,既巡視各部安撫民眾,同時也分領各地治水之事。共伐三苗的戰事,也成功轉移了民眾的注意力,不僅化解了中華內部的矛盾,而且震懾了天下各部。


    三苗伏誅,萬民拍手稱快,使重華的地位進一步得到了鞏固。三年過去了,各地水患未去,低窪處仍是澤國,但天時漸漸不再多雨,高處的山洪亦不再暴,似乎也應驗了重華當初之言。


    鯀殛羽山三年後,虎娃又一次來到薄山之巔,站在當初那塊巨岩之上,星空下光華飛舞,隱然是一件件神器的虛影。不知過了多久,光華忽然散去,虎娃轉身道:“天子為何深夜獨至?”


    重華來了,再見麵時他已是中華天子,卻沒有親衛隨行,大半夜一個人至此。他向虎娃行了一禮,還是當初的禮節虎娃還了一禮,是修士之間的拱手。


    重華道:“星夜忽有感應,知是奉仙君相召,怎會不來。”


    虎娃:“我應該恭喜你,平生大願得償,曆千辛萬苦、終登天子寶座。”


    重華苦笑道:“奉仙君乃仙人,此地亦並非朝堂,就不必談身份了。若說拜賀天子登座,當初奉仙國與彭鏗部皆已遣使拜賀,不知奉仙君今日又為何事而來?”


    虎娃遙望著帝都平陽方向,緩緩道:“鯀殛於羽山,堯困守平陽,而萬民讚頌天子您斬除四兇還天下太平,才德猶勝先堯。中華天子自己也是這麽看得嗎?”


    所謂四兇,是民間流傳近來的說法,亦不知是誰總結,指的是共工氏之子帝江、縉雲氏之子歡兜、少昊氏之子三苗、顓頊氏之子鯀。據稱此四者為中華大患,帝堯知而不能去,待重華主政,才將之一一鏟除,得到天下各部的擁戴與讚頌。


    重華歎了口氣道:“想當初在江岸夜談,我對奉仙君並無保留,您早已知我之誌。天下承平日久,有禍患而不能除,天子亦力不從心。這場大洪水乃是中華危急存亡考驗,但也未嚐不是除弊革新之機緣。


    我不敢說功業能勝先帝堯,但後人總有越前人之處,或為前人所不能為,或為前人所未能為。所謂四兇,隻是民間附會,崇伯鯀大人實蒙受冤聲,不當與另三者並論。”


    虎娃又問道:“鯀殛於羽山,你是竊喜還是遺憾?”


    重華的神情有些尷尬,但還是實話實說道:“雖說是帝堯之命,其實也是我的決定,若不如此做,如何平撫天下各部萬民之心?這也是崇伯之時運,非我所能左右,他非不能預見有今日之事,若當初不願為,就不會有此結局。至斯時,唯覺遺憾!”


    虎娃點了點頭:“是的,若崇伯、本人不為所欲為,的確沒人能將他怎樣。無敵如伯羿尚且隕落,修行艱險又何況崇伯。可我還想是問,你究竟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


    重華答道:“天子之心!”


    虎娃反問道:“為何不說是帝君之心呢?”


    重華:“帝君之心重在權謀,納天下為己,與天子之心有別。我當年既為有虞氏伯君、顓頊帝後人,自知才幹亦有願景,更明天下之勢。私心即是公心,以天下為心,便是天子之心。”


    虎娃:“天地無私於萬物,聖人無私於百姓,重華天子真有此等心境嗎?”


    重華:“我亦是凡人,隻盡力而為。”


    虎娃在夜色中看著重華的眼睛,重華亦與之對視,目光並無遊移。過了好半天,虎娃才開口道:“眼下將有一事,考你天子之心。夏後氏終於推舉了一位新的君,其人乃是鯀之子,名禹,將請求天子冊封。不知天子能否任命他為中華治水之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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