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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帝江他們說話呢,重華率先開口道:“奉仙君有此等仙家手段?可是這兩月之中,每人經曆頗多,亦有諸多之事不便為外人所知。”


    重華這麽說當然不令人意外,他自己這段時間就經曆了很多私下密商的場合。虎娃的其他的經曆重華不清楚,可是昨夜兩人在大營外江邊的密談,說的很多話也是不方便被外人知曉的。


    祿終也開口道:“重華大人所言極是。”看來他也有所顧慮,這兩個月內別的事情不提,父親吳迴去世前私下裏交待的很多情況,也隻能由他一個人掌握。


    帝江更是橫了虎娃一眼道:“這兩個月內,我和自家婆娘的行房之事,也要讓外人圍觀嗎?”


    計蒙則反問道:“奉仙君或精通此等溯源神通,但他人未必皆曾習此仙家秘術。就算以類似法門施展,觀者亦難辨真假。”


    虎娃既提出了這個請求,當然是早有準備,緩緩開口道:“這門溯源神通自有特異,我先將它傳授諸位,再以親身施展詳解其玄理。這兩月之間若有私密隱事,不便告人處,諸位可自行掩飾。”


    說著話他先以神念發送了一道法訣,傳授了帳中眾人他自悟而創的溯源神通,然後又現場施展了這門神通。眾人都“看”到了虎娃這兩個月來的經曆,以一種時空倒溯的方式。


    首先就是在大帳中重華的公斷過程,倒過來觀看的感覺頗為怪異,但這並不是重點,虎娃的目的就是展示他曾經曆了什麽。很快又追溯到了他昨夜與重華之間的密談,重華也鬆了一口氣。


    眾人知道重華與虎娃有一番密談,但是聽不見他們所說的話,甚至連口形也被一片陰影遮住了。這是虎娃所施展的神通,當然可以自行選擇掩飾哪一部分,重要的是讓人清楚他昨天夜裏做了什麽當時是和重華去聊天了。


    虎娃這兩個月的經曆,對於他本人而言沒什麽不可告人的,但有兩段卻可能牽涉他人隱秘,就是分別與重華還有吳迴的私談,虎娃都展示了事情經過,隻是隱去了談話的內容。接下來眾人又看到了重辰與九黎之間的大戰、虎娃發現奔流村族人盡遭屠戮的慘劇。


    時間迴溯到兩個月前,恰恰是虎娃離開奉仙國之時。幸虧在座者皆有大成以上修為,且不需要去仔細觀察所有細節,才能旁觀見證內容如此龐雜的神通。虎娃僅用了半個時辰,便如實迴溯了兩個月來的經曆。


    虎娃先傳眾人神通法訣,然後通過親身施展演示玄理,等施法結束之後,大家也都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這門神通的確很有講究,不僅消耗法力甚巨,同時也消耗了施法者至少兩個月的壽元。理論上要有大成修為方可掌握,但一般的大成修士卻很難練成,要有化境修為才能運轉自如。但對於九境地仙而言,虎娃既將法訣盡數傳授又現場演示了,轉念間應該就能學會。


    這並不是普通的神念展示,迴溯過程是完全不間斷的,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法力一氣嗬成,雖然可以遮掩某些細節,但除其餘的所有經曆皆完整出呈現,包括任何細節都可以讓人去詳細查探。


    這樣的神念展示所包含的內容太龐雜了!一個人迴顧自己的經曆時,往往隻是描述重點,其他所有的無關內容都是被省略的。可是虎娃所傳的溯源神通一旦施展出來,那就是事無巨細皆向前迴溯。


    哪怕他曾路過一棵小樹旁,有心的高人甚至能將樹枝上有多少片葉子、葉子上有多少個蟲眼都搞清楚。想在半個時辰之內就迴溯近兩個月中經曆的所有事,帳中也隻有虎娃、祿終、帝江、計蒙等四人有這等本事了。


    至於其他人施展不出來,甚至還沒有掌握呢,但虎娃事先傳授此神通秘訣自有用意,至少在場者都是大成修士,他們又親眼見證了虎娃如何施展,自能明晰其玄理。比如侯岡,就算自己施展不出來,也能分辨出他人施展得對不對、是否就是虎娃方才所演示的神通。


    祿終歎了口氣道:“此術應是秘傳法門,奉仙君所付的代價不小,亦讓我等皆得此傳承。……我就第二個來吧,我之後便輪到帝江了。”


    像這種神通法術,往往應該是宗門或師徒之間的秘傳,在座者並非虎娃的弟子,虎娃卻毫無保留的教給給了大家,在他人看來,應該就是為了追查兇手所付出的代價。虎娃自己倒不太在乎這些,這不過是一門自創的神通法術而已。


    祿終開始施法,他掌控得非常好,也是用半個時辰迴溯了近兩個月來的經曆。其中有一些場景隱去了某些內容,比如他和父親吳迴的很多私人談話;還有些場景則看不清周圍的人,但可以分辨他在什麽時候、去了什麽地方、大體在做什麽事。


    這門迴溯神通若是由九境地仙施展,可鎖定施術者本尊的經曆、無法以化身替換。旁觀者隻要有地仙修為又掌握了這門神通,就能看出來真假。


    在一種情況下也可能會漏掉兇手,就是兇手早在兩個月之前就斬出了仙家陽神化身,然後此化身去殺了奔流村族人,那麽用這種迴溯神通也是發現不了的。仙家修為手段本就玄妙莫測,虎娃也不可能想出絕對完美的辦法來。


    若兇手就在帳中,而且當初是以本尊去做的這件事,施展這等神通就會無所遁形,虎娃認為這種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所謂的仙家陽神化身,都與具體的修行相對應,並不是人們單純所理解的就是弄出另一個分身,兇手專門斬一個化身去殺奔流村族人的可能性極小。


    虎娃剛開始所說的那些,其實隻是鋪墊。奔流村確有族人在臨終前曾施展蠱術,但他也不敢肯定兇手究竟中沒中蠱、中蠱後是否已驅除了可查探的痕跡?


    但虎娃卻很清楚,九黎蠱術在傳聞中向來很詭異,而且每個村寨煉的蠱都有其獨特之處。若不精通九黎秘術又不了解奔流村族人所煉之蠱,誰也不敢妄下斷言,他隻要那麽說了,兇手必然會有所擔憂。


    虎娃提出放開形神讓他查探的要求,早就料到兇手絕不會答應。若是查不出來倒也罷了,萬一若真查出來了,虎娃可能會當場殺人,而對方在那種情況下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所有人都答應配合,隻有計蒙拒絕了,虎娃已心中有數。


    重華昨夜就曾暗示虎娃,奔流村滅族慘案,計蒙的嫌疑很大,但虎娃也不能僅憑猜測就下結論。計蒙的修為在虎娃之上,至少是一位地仙說不定還是真仙,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讓虎娃怎麽去針對他?


    提出了一個真正的兇手不可能答應的要求後,虎娃目的就是為了第二步,他又要求眾人施展溯源神通。怕泄露隱秘沒關係,可以掩飾,不會此種手段沒關係,他現場傳授,而且虎娃本人第一個站出來親身演示,等於將計蒙逼得沒有借口了。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在奔流村族人遇害的時間,祿終正率軍鎮在領地邊境與共工部大軍對峙。


    施法完畢之後,祿終又以挑釁的目光看了一眼帝江。虎娃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神氣法力消耗過巨正在調息,而祿終施展同樣的神通卻似若無其事,這就看出修為法力的差別了。他此刻用這種目光看著帝江,仿佛就是在問我沒事,你行不行啊?


    以帝江的脾氣,怎能受祿終這樣的挑釁,而且剛剛得到了此等神通秘法傳承,當然也想親自演示一番,他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冷哼一聲,隨即也開始施法。


    相比虎娃這兩個月那麽簡單的個人經曆,帝江這兩個月經曆的事情倒很複雜,他的精力旺盛、好像也正是心情舒暢得意之時,哪怕率軍在邊境與祿終對峙,每夜仍召美人侍寢。


    有些場景本可稍加掩飾不必完全展現,結果帝江倒好,這些事情也讓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防腐帶著某種刻意炫耀的意思。但帝江卻掩飾了很多別的事情,至少在這兩個月時間內,他與雨師計蒙之間就有多次私下密談,隻是沒有向大家展示究竟謀劃了什麽事。


    至於奔流村族人遇害之時,帝江也率大軍在邊境與祿終對峙,而那段時間,計蒙並沒有出現在帝江的身邊。可這也不能證明計蒙就是兇手,接下來就要看計蒙自己怎麽辦了。


    帝江施法完畢,也是若無其事的迴瞪了祿終一眼,而其他人此刻都看著計蒙。計蒙卻眯著眼睛看著虎娃,眼中有殺意閃現。計蒙也許已經意識到,眼前這位奉仙君非常不好對付,就這麽一步步當場把他逼得沒有退路。


    假如換一個場合,計蒙恐怕早就抽身走了,根本沒必要去和虎娃糾纏。但是在這裏卻不是他想脫身就能脫身的,本就是他自己主動要來參與天使公斷。有崇伯鯀和重華盯著,還有這麽多人在一旁見證,他若從一開始便抽身而去,那就跟不打自招差不多了。


    虎娃分明就是在借勢,借天使公斷這個特殊的場合的勢。計蒙見大家都看著自己,麵無表情地抬頭道:“我拒絕施展此等神通,因為恰在那個時間,我有私密要事,任何情況都不便向他人透露。”


    重華開口道:“這兩個月中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雨師大人施展神通時皆可掩飾,但那幾天的經曆最好交代清楚。就算有不可告人之私密,遮掩之餘,也應讓我等知曉你去了何處。”


    計蒙仍然搖頭道:“我方才已說,那幾日經曆的一切皆是私密,不欲為外人道。我想問天使大人,就算我拒絕施展奉仙君所要求的溯源神通,便能斷定我是兇手了嗎?”


    祿終冷笑道:“依國中禮法論,當然不能斷定,可是你把我們都當成白癡了嗎?”


    計蒙拒絕,如果談證據確實仍然沒有證據。可是在座的皆是大成以上修士,若到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麽迴事,那恐怕真是白癡了。


    見眾人皆麵露鄙夷之色,計蒙又說道:“就算是我殺了那些人,又能怎樣?區區村寨野民,奉仙君以一顆金頭從祿終那裏買下他們,我賠十倍之資便是。”


    虎娃斷然道:“若是你殺了他們,我隻想要你的人頭。”


    計蒙:“請問奉仙君有證據嗎?我之所以願出十倍之資,隻是不想讓你難堪。莫說你沒證據,就算你有證據,我也不過是殺了逃亡之家奴,以資抵刑即可。”


    以資抵刑,巴原上也有,前文已有介紹。貴族犯罪,隻要不是必死不赦之罪,可用服役抵刑。比如說某人的罪很重,國君判他服勞役五百年抵罪,實際執行時,他可以花錢雇人代自己服役五百年。


    什麽人能服役五百年呢?賬不是這麽算的,花錢雇五百人服役一年也是一樣的。若是忽略中間的過程隻看結果,往往就變成了直接以資抵刑。


    侯岡突然厲聲喝道:“計蒙,你算什麽東西?在中華天使、各部君首麵前,妄談什麽以資抵刑?”


    重華適時問道:“侯岡大人,這位計蒙先生究竟是何出身,在國中有何司職、受何爵位?”


    侯岡很幹脆地答道:“白身。”


    重華鄭重開口道:“屠村滅族之罪,想以資抵刑,恐不合適。按國中禮法,若無親族血仇在前,當屬不赦。況且以計蒙的身份,更沒有這個資格。”


    聽計蒙的口氣,似是沒把此案當迴事,或者想盡量淡化其性質,宣稱不過是殺了一批逃亡的奴仆而已。理論上他可以先和這些奴仆的主人虎娃私下協商,賠以重資;如果虎娃不再追究,其他的事倒也好說。


    而虎娃的態度已經擺明了,就是想要兇手人頭。計蒙又搬出以資抵刑的說法來,卻遭到了重華的反駁,指出這種行為的性質太過惡劣。


    屠村滅族之舉,按當時禮法,隻在一種前提下才有可能被饒命,那就是兇手本人的親族是被仇敵所屠滅,他這麽做是為報親族血仇。中華天子裁決時或可網開一麵,不處死兇手而罰以另外的重刑,但這也隻是有可能,還要視具體的情況而定。


    奔流村族人當然沒有屠滅計蒙的親族,而且侯岡也指出,計蒙本人並非貴族,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談什麽以資抵刑。


    侯岡先前那番話讓計蒙心中怒意升騰,他堂堂真仙、早已不是凡人,居然拿世俗身份說事,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計蒙的來曆有些複雜,他得到了炎帝時雨師赤鬆的傳承,曆天刑而成真仙,卻從神農天帝所開辟的帝鄉神土中被驅逐了出來。


    說是神農天帝主動驅逐他,倒也不太確切,神農天帝恐也沒興趣單獨針對做什麽。須知帝鄉神土某種意義上就相當於天帝本人的元神世界,若心境與修行所證不能與之相容,那麽這片世界於它而言就相當於不複存在,與之格格不入,也等於被放逐到了無盡的虛空。


    既然帝鄉神土消失,計蒙又迴到了人間。他也不知在無盡虛空中迷失了多久,迴到人間時已是天子帝堯當朝。計蒙本以為憑著自己的身份和修為,帝堯還不得把他高高在上的供著,尊他為朝中大祭。


    而天子帝堯朝中的大祭,當時則是曆正宮主官的羲和。自從顓頊帝頒布“絕地天通”的政令之後,就由曆正宮掌管天下的官祭與國祭,禮官也皆出自曆正宮,早已不設雨師之職。計蒙趾高氣昂而來,但別說帝堯尊他為雨師了,就連羲和都看不上他。


    計蒙想入朝受職當然可以,但就在曆正宮種當一名禮官吧,要接受羲和的管轄與指揮,更別指望什麽雨師之職、大祭之位了。計蒙心高氣傲,認為這簡直是受辱,根本沒有接受任何職位和爵位,便這麽負氣而走。


    後來計蒙跟帝江搞到了一塊,暗中出謀劃策煽動帝江的野心,又挑起了這一係列事端,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自詡為世外仙家,除非是自己看得上願意要的,否則其他的司職和爵位就是無所謂之浮雲,不料侯岡今天卻恰恰揪住了這一點。


    計蒙離席而起道:“我堂堂仙家,豈能受凡夫之辱。方才所言,隻是在探討事理,若無證據,那便廢話少說!”


    重華一指計蒙道:“你,滾出去!”


    祿終也說道:“計蒙,你還有資格待在這裏嗎?……帝江,你事先恐也不知情吧?”


    既然眾人共同見證虎娃追查兇手,而虎娃連續提出的兩個要求其他人都答應了,唯獨計蒙拒絕,擺明了就是不配合的態度。再加上他方才又說出那等話,那麽就別怪重華當場把他趕出去了。


    至於祿終又問帝江的話,是指計蒙是兇手之事,帝江也應不知情。計蒙正想找機會翻臉走人呢,隨即拂袖道:“恕不奉陪!”轉身便離開了大帳。


    崇伯鯀又突然開口道:“奉仙君,你不可在天使大營中動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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