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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俞是何來曆,伯羿又為何認識它?虎娃暗中詢問了侯岡。而侯岡雖聽說過契俞之名,也了解它的一些傳說,但知之不祥,這幾日又私下裏向重華請教。重華則做了一番詳細的介紹。


    契俞是黃帝之臣亦是天帝之臣,傳說中並沒有明確指出是哪一位黃帝,那麽少昊、顓頊皆有可能,但最有可能的便是特指軒轅天帝。契俞曾參加過斬殺蚩尤的離山之戰。


    這是虎娃第一次聽說離山之戰,它並非是黃帝擊敗蚩尤大軍的阪泉之戰,當時蚩尤的敗局已定,這是他被黃帝擒斬的最後一戰。此戰之名,也與傳說中的“蚩尤擲械於離山”有關。而那片古戰場,虎娃與侯岡等人應該已涉足,就在那位雷神的領地周圍。


    據說後來有一個部族首領叫貳負,受身邊一名叫危的臣子挑唆,謀害了猰貐。黃帝獲悉後懲處了貳負和危,並命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以不死神藥救活了契俞。不料契俞死而複生後卻迷失了本性,漸漸變成了一頭兇獸,性情兇殘暴戾。


    黃帝念其有功且無辜,不忍殺之,將其流放到南荒深處,任其自生自滅,這便是兇獸猰貐的來曆。重華所知,要比侯岡了解的內容詳細得多。雖然重華也沒有看見伯羿與兇獸猰貐交談的場景,但也能猜到伯羿定是說了什麽、卻不想被九黎五部大巫公聽聞。


    侯岡將這些情況告訴虎娃後,虎娃也都轉告了玄源。彭山幽穀中,玄源詫異道:“人死尚能複生?我可不知不死神藥竟有這樣的靈效,那巫彭、巫抵、巫陽之輩,又是些什麽人?”


    虎娃反問道:“誰說人死不能複生?我曾在此地親手斬殺了白煞,後來卻又在黑白丘洞府中見到了他。若不識仙家之妙,凡人見指,難免以為是人死複生。”


    玄源:“契俞死而複生,又為何會迷失本性,化為兇獸猰貐?”


    虎娃歎道:“看來自古修習九黎巫術的修士。並不止我一人……”


    貳負與危謀害契俞,究竟是怎麽迴事,如今已不可考。但根據虎娃的推斷,契俞應也曾修習過九黎巫術。他可能與虎娃一樣。對九黎詭異神奇的巫法感興趣,想做一番印證。或者是因為他曾與九黎作戰,見識了那詭異而強大的手段,所以自己也想掌握。


    既然能與蚩尤對戰,盡管不是一個人單挑蚩尤。契俞的修為也應該不低,據虎娃判斷,至少已有九境地仙成就。那頭怪異的兇獸,最早可能就是契俞根據九黎秘傳巫術,以精血飼養的本命蠱蟲。


    在古時,蟲也可泛指一切蟲類、獸類,比如蛇稱長蟲、虎稱大蟲。猰貐是以養蠱之法催生出的怪獸,經過了獨特的變異,所以虎娃根本不認識。貳負和危當時應確實殺了契俞,但契俞已擁有仙家不滅之神魂。陽神遁走奪本命蠱蟲之舍。


    契俞這麽做的原因,如今已不得而知,虎娃隻能推斷有幾種可能。


    貳負和危既然要殺契俞,肯定不能讓他輕易有奪舍的機會,就像虎娃當初在黑白丘中斬殺白煞一樣。在此情況下,契俞隻能重入輪迴,來世已是新生之人。而身懷殺身之仇的契俞,當然是不甘心的。


    契俞殞身之際並沒有放本命蠱蟲自由,而是利用二者之間的心神聯係,奪其舍從而化身為那兇獸。而且很可能就是利用兇獸之軀逃走。


    至於黃帝命人以不死神藥救活契俞,救的很可能就是這頭兇獸。它當時應受傷頗重,而巫彭、巫抵、巫陽等人,不一定是指巫士。更可能是指醫師。古時巫醫不分,都被普通人視為掌握生命奧妙者。比如虎娃在巴原也是一位神醫,號彭鏗氏,完全也可能被人稱為巫彭。


    那麽被救活的契俞,又為何漸漸迷失了本性,到最後完全淪為一頭兇獸了?這就是奪舍之法的弊端以及兇險之處。


    所謂奪舍。就是占據另一個人的身軀以取而代之,以這個人的麵目、身份重現出現在世間。在這個過程中,要洗煉或被奪舍者的記憶與見知,且不能影響到自己的心神,否則就會導致認識障礙,那也是一種神魂反噬。


    奪舍的過程,有點類似於後世所謂“穿越重生”。其實對常人來說,所謂穿越、重生之事,大多是身死的一瞬,動念迷失於輪迴大妄中卻不自知,後事亦有修士稱之為中陰境。奪舍與之又有微妙區別。


    比如張三奪李四之舍,不能想當然的認為就是張三占據了李四的身體,還擁有了李四的記憶,然後繼續以李四的身份出現在世間。


    為何不能是李四突然獲得了一段原本屬於張三的記憶,成為他本人見識的一部分,然後李四便成了另一個李四,而張三已經不複存在?


    神魂反噬,會引起自我認知的混亂,造成神智不清。所以奪舍融合他人的記憶時,須有已堪破生死輪迴境的修為,才能保證心境清明。這便是仙家不滅之神魂,亦稱陽神不滅。


    在正常情況下,就算是仙家,也幾乎不可能奪大成修士之舍,對方修為越高便越困難,最好是對方的神魂已滅,隻留下生機仍在運轉的軀殼。可是巫士的本命蠱蟲,往往靈智不高,卻比培飼者本人更為強大。


    契俞被危與貳負斬殺,遁出的陽神本就虛弱,他是利用與本命蠱蟲之間的心神聯係,才能遁出陽神奪兇獸之舍,這也留下了極大的隱患。起初之時,他還是清醒的,以本人的意識占據了兇獸的身軀,但在融合和煉化兇獸的意識時,卻出了變故、遭受了反噬。


    奪舍之後,煉化這具身軀原本的意識,有兩種方式。第一種就像堪破生死輪迴境,毫不動念,將之堪破並洗煉純淨、完全忘卻,也就意味著原先那個人完全不存在了。


    這種方式須有九境修為才能做到,但還有一個缺點。奪舍之後往往就要以對方的身份在世間行走,還必須掌握對方的習性和記憶,不能叫他人看出破綻。


    所以又有第二種方式,那就是融合奪舍對象的記憶見知,從而能完美地取代這個人,完全繼承了這個人的身份。在這種情況下,需要相當強大的陽神修為,才能避免導致認識的困惑,且不會遭受反噬。


    契俞奪本命蠱蟲之舍,當然不會用第二種方式,應該是打算直接想將原屬於兇獸的意識盡數煉化抹去,卻遭遇了比他更強大的兇獸神魂。結果是悲劇的,神魂反噬,他漸漸迷失了自我,真的就成了這頭兇獸,或者說兇獸的意識吞噬了他。


    這一切都是虎娃的推斷,但根據猰貐的傳說,以及伯羿對猰貐所說的那些話,還有虎娃對九黎巫術的了解,這就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說到這裏,虎娃不禁歎道:“培飼本命蠱蟲,終究隻是神通手段,而非修行破關之道。奪舍之法雖可讓地仙暫保性命,但若本非機緣獨特,亦不是正道。


    契俞所奪本命蠱蟲之舍,雖然強大,卻幾乎必遭反噬,他終究成了猰貐。若奪常人之舍,反噬雖弱,卻須重新修煉,諸多機緣難複;若反複為之,最終仍不免迷失。”


    玄源追問道:“如此說來,伯羿真的是助契俞解脫了!那麽中華南荒的妖邪之中,還有沒有人可能與猰貐是一樣的來曆?比如哪位強大的巫公意外殞身,卻奪本命蠱蟲之舍。”


    虎娃:“既有猰貐在先,未嚐沒有別人做過這種事,但這些已不重要。不論那些妖邪是何來曆,如今已將被伯羿一一斬殺。”


    ……


    在蠱神祭典結束的五天後,巫公養草育終於率領眾族人離開,虎娃也跟著華他們迴到了養草村。侯岡則帶著嘰咕仍留在丹朱那裏,而太乙繼續追尋著伯羿的蹤跡。


    原本是四個人出來的,等再迴養草村時,隻剩下了虎娃一人。侯岡有些不放心,想讓嘰咕跟著他一起迴去。


    虎娃卻暗中勸阻道:“以你的身份,若因為一個奴仆,就把身邊的護衛派迴到蠱黎部的村寨,這不太合適。我在村寨中也沒什麽危險,而且隻是一具仙家陽神化身,更損失不了什麽。”


    虎娃還侯岡說了一句:“伯羿之神威,已毋須我多言。而丹朱身邊的那位重華大人,也很不簡單啊!”


    這句話感覺沒頭沒尾,聽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虎娃為何有此感慨?侯岡已在巴原生活了十多年,所以他此前並沒有聽說過重華的名字。而重華成名並得到帝堯器重,就是這十餘年間的事。最近這幾天,通過丹朱身邊的其他隨員,侯岡也打聽出不少有關重華的事跡。


    其實都不用私下裏暗中打聽,重華的事跡,在帝都平陽一帶早已被人四處宣揚。


    後世有傳說重華目生雙瞳,這其實是望其名附會,重華本人並非妖族。這個名字,含有讚頌其目光睿智、遠超常人的含義。當時也有人說,其母感星光入夢生子,因而名曰重華。更令人玩味的是,重華的父親人稱瞽叟。


    有眼無珠、有目無瞳而稱“瞽”,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正經名字,更像是他人對其的蔑稱,顯得很不尊重,意思就是瞎了眼的老頭子。


    這一對父子,他人對父親的稱唿是瞽叟,而兒子的名號卻是重華。聽上去就像是父親所缺的瞳目,卻長在了兒子的眼睛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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