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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乙迴答了虎娃的問題,又問虎娃道:“您做客的這幾個月,村民對您提出了那麽多隻有向神靈才會提出的要求。您如今又領悟了純陽訣,那麽今後是否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修煉呢?”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以虎娃在神木一族的經曆,其實隻差一步就能成為世人所謂的神靈,而且這一步他很輕鬆地就能邁過去。他已經了解了羊寒靈從一頭懵懂的岩羚成為橫連山山神的詳細經過,也見證了此地村民對神樹的百年祭拜。


    虎娃斬了一位山神,重創了另一位山神並讓她立誓離去,如今又救治了一株神樹、與神樹之靈太乙在這裏討論修行。這些“人”就是所謂的神靈啊,和他們討論有關對神靈的信奉問題時,感覺頗有些怪異。


    但也隻有和這種人才能真正討論清楚,因為與“神”才能論神,假如是和那些祭奉神靈的世人討論,有很多問題是沒法說的。而在虎娃眼中,肖神、羊寒靈包括太乙當然不是真正的神靈,他也不會像山民們那樣去祭奉膜拜他們。


    當某人擁有了近乎神靈的地位,往往就不會再像普通人那樣毫無條件的信奉神靈,卻又希望世人對神靈的信奉更加虔誠。這是世間很常見的一個問題,或可被稱為——祭司的困境。


    在世人眼中地位與神靈最近、甚至可以代表神靈的人,往往是內心深處最不信奉神靈的一群人。在普通人眼中,他們是祭禮的主持者,能代表凡人與神靈溝通並傳達神靈的指引。若那神靈並不存在,或者對神靈的祭奉並沒有得到真正的、人們多希望的迴應,又或者那所謂的神跡根本就不是神跡。這些隻有祭司最清楚,地位越高的祭司則越清楚。


    虎娃見過這種事情,他從小就知道。山爺是路村的族長,也是代表族人祭奉山神的祭司,後來成為山水城的城主,也是那一整片蠻荒地位最高的祭司。自從虎娃來到路村後。山爺就很清楚,山神已經隱寂了。但是各部族民眾卻一直不知情,仍像以往那樣虔誠地祭奉著山神。


    山爺當然知道,蠻荒中的山神是存在的。但他也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的山神應該隻是一位修為高超的修士,連自己都受重傷。山爺沒有將這一切告訴族人,還提醒花海村的族長蠱辛,不要將山神隱寂的消息說出去。


    現在虎娃明白了。在他出生之後,路村以及山水城真正的庇護者是山爺,還有水婆婆與蠱辛等人。而蠻荒族人對山神的虔誠祭奉,可能也是身受重傷的山神尚能殘聚元神之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麽人們心目中所期待的神靈是什麽樣的?他們又在膜拜什麽樣的神靈?世間高人如虎娃者,又可成為什麽樣的神靈?這些都是很耐人尋味的問題。


    假如虎娃願意,隻要略施手段,找個地方當“神靈”很容易,因為他不僅悟出了純陽訣,而且對這些門道都清楚得很,所以太乙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虎娃苦笑著答道:“神木一族並未把我當做神靈。因為他們向我提出請求時,得到的一切幫助太容易,就像平常人與人之間打交道一樣,無需向我祭奉膜拜。”


    總有無窮無盡問題的太乙又追問道:“如果您要求他們祭奉,或者您走了之後呢?像您這樣的人,若成為傳說,也會成為後人所期待的神明。”


    虎娃沉吟道:“別說我,其實您這位青先生若從此不再出現,包括您的弟子九靈、那頭金毛巨獅,將來都有可能成為此地族人祭奉的神靈。這不僅是對往事的感慨與感激。也是人們心目中的期待與寄托。我們所聽到的各地傳說,某人在某地做過哪些事情,當他離去之後,才會有人意識到——那是一位神靈。”


    太乙笑著點頭道:“是的。很多傳說都是這樣的,你我也可能成為其中之一。但是您打不打算以這樣的方式修煉呢?對世間以神道設教之事,又是怎麽看的呢?”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長談了一夜,遠方的西界山一帶天色已露出微白。村裏的雞叫了,六座村寨中的神木族人已經起床,他們正在長者的率領下。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跪拜,齊聲唱著那首頌歌。近兩千人虔誠的聲音在穀地間飄蕩,當然也傳到了這座小院中。


    虎娃無形中有一種感應,麵前這位草木之精形容變得更加鮮活,身形外也正在凝聚一種無形的氣息,就像一道看不見的、卻能與形神相融的虛影。這好像一場凡人與神靈的對話,而所謂的神靈卻在向一個凡人請教有關神靈的問題。


    虎娃答道:“麵對天地萬物時,人當有敬畏、感激與求索之心,正如道友這八百年來的修行。麵對世間諸事時,人也應有寄托與期待,敬奉神靈實際上也是人們期待自己能夠將所麵對的問題解決得更好。而對於你我,隻看這是一種怎麽樣的敬奉。


    若是在祭壇上放一個冷豬頭,便期待通過祈求神靈得到山中所有的豬,這是人間最大的貪欲了。神道設教,對於所謂的神靈而言,隻是在世人心中留下了一種指引;而對於世人而言,是如何去看待與實現自己的祈求。


    對這個問題,我如今也仍在觀察與思考中,尚不能迴答;假如今後有機會,您再來問我或我再來問您。但我本人並無意成為我所見到的這些神靈。


    至於純陽訣,既然是包含在大道本源中的一種修煉之法,那麽以此印證修行也無妨。就算後世傳人祭拜我,也是因為我所道之本源的指引,而非我本人就是代表了大道之本源。——我如今的感觸就是這樣。”


    太乙站了起來,將座下的那塊石頭挪到了一旁,很認真而嚴肅地說道:“先生,我想拜您為師,請您不要拒絕!”隨著話音,他已經跪拜在虎娃麵前。


    虎娃愣住了,一時間甚至忘記了伸手去攙扶。這樣的要求讓他沒法不震驚,這是他到西荒以來,所遇到的這麽多人、提出的這麽多要求中,最出乎意料的一個!


    若論年歲,太乙原身已在天地間生長了八千年,就算是通靈化形之後的歲月,也有八百年啊。太乙通靈化形時,還是巴原上蠻荒未開的時代。若論修為,太乙早已七境九轉圓滿,如今正處在即將突破化境的關口,而虎娃僅僅是一名五境修士。


    若論身份,太乙是百年前便已成名的巴原七煞之一、威震巴原的前輩高人。他不僅參加過當年鹽兆親自主持的國祭大典,而且與虎娃的師尊劍煞年輕時就有結交。這樣一位前輩高人,若說出想收虎娃為徒的話,倒是不會令人太感意外,可他竟要拜虎娃為師。


    太乙這個聰明的孩子,又怎會想不到這些?他開口提出的請求便伴隨著神念,自問自答了在世人眼中看來的種種疑惑,並指出那些都不是虎娃拒絕收他為徒的理由。


    虎娃剛才提到了“後世傳人”,那麽太乙要成為的便是他的後世傳人。若是此番脫胎換骨成功,太乙仍擁有超出世人想象的長久壽元。草木之精與人不同,太乙一番閉關參悟,可能就是十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若虎娃隻是普通人,甚至都沒機會再見到他。


    所以對於當世之人而言,太乙這個孩子既是前世之人、亦是後世之人,甚至可能在很久遠的後世中出現,到哪裏去找他這麽合適的後世傳人呢?


    太乙對於年歲長幼的概念,與世間普通人是不一樣的。他若認識一個人,很可能早已結識其祖先,同樣也可能會結識其子孫後代,所以不可能拘泥於人間的輩序。而且他一直就是一個孩子的形容與心境,在虎娃麵前並沒有把自己當成長輩。至於虎娃與世間其他人的輩分,既跟太乙沒關係,太乙也不在乎。


    正因為太乙有這樣的經曆與心境,所以他也不會計較虎娃此刻的修為高低。太乙所見的或聽說過的很多高人,比如劍煞,當年兩人結識時,劍煞亦未突破六境修為,但他如今已是一位化境高手,其修為遠在太乙之上了。


    太乙甚至可以說,如今巴原上修為比他高的人,當年都有修為不如他的時候。曆代天帝,太昊肯定是在太乙化形之前出世的,神農則不好考證,但軒轅、少昊、高陽可都是在太乙化形之後出世的,難道這些人還沒有資格成為太乙之師嗎?


    所以太乙關心的,隻是他與虎娃之間的關係。他若能拜虎娃為師,那可是占了大便宜啊,所擔心的隻是虎娃會不會拒絕?


    虎娃為其調整原身枯槁之症、並解答他的困惑,不僅是幫他度過了難關,且是再生之德、再造之恩,更是修煉中的點化與指引。這些往往是隻有尊長才會為晚輩做的事情,而虎娃不僅做了,且做到了,那他便是太乙心目中的尊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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