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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話匣子已經打開,扶餘就詳細介紹了他所知的事情。扶豹雖為劍煞所斬,但這一係列事件都與劍煞的弟子小路有關,而那位小路還有另一個身份,便是巴室國中的神醫彭鏗氏大人……


    扶餘講的有關虎娃的種種事跡,有些如今在巴原上已公開流傳,還有一些是眾獸山特意派人調查出的更詳細的情況。可以說除了虎娃在相室國人稱“小先生”的經曆外,他進入巴室國為後廩治病、在武夫丘學藝、護送少務歸國等大致情況都查證了。


    但眾獸山的人畢竟沒有和虎娃本人打過交道,他們也沒有後廩與劍煞猜的那麽睿智通透,尚不知虎娃就是殺了宮琅之人,也不知虎娃是從哪一條路線護送少務歸國的。


    看上去扶餘隻是感傷扶豹之死,心情憤懣又找不到人傾訴,便跑到這裏來與兩位老友感歎一番。扶餘並沒有說自己有找虎娃報仇的打算,更沒有流露絲毫想請兩位老友出山對付虎娃的意思。他說完了這些,又在橫連山盤桓數日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情況就不必詳細複述了,兩位山神動了念頭。首先是肖神在扶餘所介紹的情況中分析出了蛛絲馬跡,當時卻不動聲色,在扶餘走後才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羊寒靈,然後鼓動羊寒靈一起來找虎娃。


    他們確實找到了虎娃,一直將虎娃追擊了幾千裏路,結果嘛……就是方才那一幕,肖神與羊寒靈一死一傷。


    虎娃解讀了羊寒靈發於風中的神念,心驚之餘亦感慨不已,這一切果然事出有因。原先令虎娃感到有些疑惑的事情,如今倒也釋然了。


    扶豹之父扶餘對兩名強大的妖修說出那些情況,可能的確另有用意,但虎娃卻無法找他什麽麻煩,要麽扶餘真的隻是無心之歎,要麽扶餘就足夠狡猾。至少虎娃身上可能有琅玕果這等異寶。可不是扶餘說出來的,而是肖神自行推測出來的。這位妖修果然是心思縝密、行事也夠兇殘歹毒,幸虧已被自己斬殺。


    羊寒靈介紹的可不僅僅是有關此事的前後情由,她等於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交代出來了。這就像一個人犯了事、被拿到裏正大人麵前問話。將自己小時候調皮偷東西的往事都供了出來,老實得不能在老實了,顯然已沒必要繼續追問她什麽。


    羊寒靈該說的都說了,忐忑不安的又向著半空中那陣風行禮道:“前輩,您還有什麽話要問我的?……彭鏗氏大人方才已放我離去。不知您還有什麽吩咐?”


    風聲並無迴答,一片半枯黃的樹葉打著旋飄落,這陣風漸漸飄散,天地間一片安靜。虎娃亦行禮道:“前輩,不知您身在何方,可否讓晚輩前去拜見?”


    他們在山坡上等了良久,依然沒有得到任何迴音。其實虎娃方才已感應得清楚,施法者應在極遠的地方,隻是以禦神之念化為一道風來打了聲招唿,分別對兩人說了句話。而本人並沒有來臨此處與他們交談。此刻風已散,那位高人便等於不在此地了。


    羊寒靈又扭頭望著虎娃,目光分明是在問——我可以走了嗎?


    一波三折的意外事件接連出現,已經把這頭岩羚的小心肝嚇得幾乎承受不了,加之她身受重傷卻無暇及時調勻神氣穩定傷勢,此刻不僅腿發軟,眼前也有點發黑了。


    虎娃擺了擺手道:“你去吧,迴到橫連山要好自為之,往後有什麽事,我會去找你的。臨別之前。我有句話想問你。你本是山中的一隻羊,有幸超脫原身族類而成妖,又被村民們奉為山神並突破了六境修為,早已超脫了一隻羊的命運。得到了大自在逍遙。


    可我聽那肖神之言,竟要你將那些祭奉你的部族村民視作放牧之羊群。我不知他是怎麽想的,但你就從一隻羊修煉至今,已超脫於羊卻又視世人為羊,難道你以為然嗎?那所謂山神之法的修煉,我並不清楚。但道友迴去之後,也得自己好好想清楚。”


    羊寒靈所述說的往事中,令虎娃感興趣的還有另一件事,便是肖神告訴羊寒靈的、那可能是專屬於神靈的修煉之法。最早指點修煉虎娃修煉之人也是一位山神啊,比這兩位妖修更要強大得多的山神,但山神卻沒有告訴虎娃類似的修煉之法,也許是還沒有到向他介紹的時候。


    在虎娃離開家鄉之前,山神曾給他留下神念心印,其中包含著很多隱秘,要待到虎娃突破六境修為後才能解讀,其中或許也有相關秘法的介紹吧。但虎娃很清楚,自己家鄉的山神與那肖神是不一樣的存在。


    但山神既然身為山神,也應當有其山神之法的修煉,不知與那肖神所悟有何異同。


    虎娃對羊寒靈問出方才那番話的時候,尚不知曉在很多年後的很多地方,便有人自稱“前識者”,向世人宣稱:“我們都是神的羔羊!”虎娃雖尚未看見這一幕,但此時可能已隱約有所預見。


    這也是虎娃第一次用“道友”這個詞來稱唿修煉之人,就像他曾用“修行”這個詞來稱唿人們在修煉中的所有經曆。在他看來,世間類似於羊寒靈者,其實都是在尋找著某條修煉之道,陌生修煉者之間,年歲輩分往往很混亂不好確定,因此對不熟悉者稱為道友,可能是最恰當的。


    羊寒靈走後,虎娃收起地上散落的“寶物”,離開這片開闊的草坡,進入了山中的密林。他爬上一株參天大樹,在粗壯的枝椏圍攏間,找了個可容身之處靜靜地端坐下來。


    那神秘的高人並沒有現身,也沒有說是否讓虎娃前去拜見,似乎隻是對發生了什麽事情感興趣。但他若是不想見虎娃,又何必祭來一陣風打招唿呢?眼下並不知那高人在何處,無論如何先恢複了神氣法力再說,否則以虎娃現在的狀況,就連山中的大型猛獸對他都是一種威脅。


    虎娃這一入坐,時間可不短,足足坐了七天七夜。剛開始他隻是在休息,身心俱感極度的疲憊,緩緩涵養神氣恢複體力與法力。


    三日後他便進入了定境中,仿佛度過了很多時日,在定境裏一日千裏的奔行,重現這條路上的每一幕、每一個細節,參悟自己曾施展出的、曾見證到的種種手段。修士所謂的閉關參悟,並不是一種空想,他們的元神清明,可以在定境中重現曾經曆的事情。


    有些臨危施展出的手法,當時可能隻是出於靈光一閃,電光石火間無暇思索,有些事情雖然做到了,卻不知所以然之妙。那麽在閉關時於元神世界裏重新展開迴現,以窺見其妙旨,使得在突發事件中偶爾曾施展出的手段、曾達到的不可思議之狀態,成為能夠自如掌握的一種常態。


    這便是修士閉關參悟的重要目的之一。比如虎娃被兩位妖修追擊的這一路,後來曾施展出的種種手段,是他在奔跑之初尚做不到的,更是從來都沒有用過的;而他最後斬殺兩名妖修的計劃,是跑到最後才想出來的,鬥法的過程也是驚險至極。


    那麽這其中包含的計謀智慧、形勢的關係演變,還虎娃對此的及時判斷分析以及巧妙應用,僅就這一事件來看,可能隻是一種巧合。但虎娃若能將之思悟清晰,所謂的巧合恐就成了一種自然。往後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虎娃拚的便不僅再是巧合運氣,而能從容應對了。


    虎娃曾運轉神行之法,將天地之間的禦形之境領悟到極致,在孟盈丘南麓定坐休息一天一夜後,起身時修為便從五境四轉突破至五轉,並領悟了如何吞駮馬之形。他再以駮馬之形沿西界山奔行千裏,將這吞形之法演化運用到極致,又將之完全領悟、成為屬於自己真正掌握的秘法,一番閉關參悟,其修為又突破了五境六轉。


    七天七夜後,虎娃睜開了眼睛,從這株參天大樹上緩緩飄落於地,向著密林間抱拳道:“道友已經來了很久了,感謝您一直收斂神氣靜靜地守候、未曾打擾我閉關。勞您久等,實在不好意思,請顯身相見吧!”


    抱拳這個姿勢很有意思,很像在祭禮上雙手握玉圭,後來就發展成一種表示恭敬的禮節。人們平時不可能總是拿著玉圭,便成了一種雙手虛握的姿勢,修士之間的問候也常以此禮。


    隨著話音傳出,來者便未再收斂神氣與隱匿身形,伴隨著草葉響動從密林中走了出來。虎娃卻嚇了一小跳,因為出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異常壯碩的金毛獅子,其體型竟與犀渠相仿,若是尋常時在山野中猝然遭遇,定是極為駭人的情形。


    虎娃也從未見過獅子,但山神曾以神念介紹過,它是遙遠的荒原中出沒的一種猛獸,曾有妖族部落將之獻給巴室國君。而眼前所見顯然不是普通的獅子,應是一位強大妖修的原身。來者當然不是為了嚇唬虎娃,先現出原身相見表示的是一種坦誠的態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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