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華本就沒指望三房與四房那些個人會存著什麽好心,但聽到李氏將話說得那般明白,心中還是不免咯噔一跳。父親前腳剛去了,他們這就迫不及待地趕迴來爭家產,如此行徑不得不叫人心寒。

    難得是書才依舊維持著溫和有禮的笑容:“沈家的麻煩自有沈家自己來處理,貿然讓外人插手不合規矩,三嬸的這份心意我們領了,還請你們不用太操心。”

    “外人?”李氏略有不快,臉色忽地也變得不大好看了,“我們都是你的叔叔嬸子,都是你嫡親的親人,你怎地說出這般混話?!”

    四夫人與四爺兩人互望一眼,互相使了個眼色,都不再說話,安靜站在旁邊看好戲。

    瞅著氣氛不大對頭,三爺趕緊在旁邊好言相勸:“我們這也是為你們兄妹二人著想呐!那那姚氏畢竟不是你們的親娘,如今你們年紀也還小,若是她趁機欺了你們,我們這心裏實在擔憂的很呐!”

    姚氏是他們的繼母,兩方沒有血緣關係,再加上沈書畫上次奪了沈書華的心上人這件事情,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兩兄妹對姚氏心存芥蒂,這之間的嫌隙是必然的。

    書才仍舊麵帶微笑:“太太這些年待我們不薄,雖然她並非我們親娘,但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不能忘記,斷不會欺了我們,叔叔嬸子們多慮了。”

    “人心隔肚皮,你這孩子咋就這麽單純呢?!”李氏皺緊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麽些年來她是怎麽對你們的,大家心裏都有數,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該為你妹妹打算呐!那姚氏唆使畫姐兒搶了柳家二公子不說,還放任畫姐兒欺負華姐兒,如今你繼承了家業,難道都不想為妹妹出口惡氣嗎?!”

    書華這算是看出來了,李氏這次迴來除了想要沾點沈家的便宜,還想著報上次的借刀殺人之仇。

    書才淡淡道:“既是你們一直都心裏有數,從前怎麽就不見你們站出來說過一句公道話?”

    一句話,就讓李氏噎住了。

    三爺忙出來打圓場:“我們那也不是沒辦法嘛!那些畢竟都是你們二房的事情,二哥向來不喜我們隨便插手你們的家務事,如今你二哥不在了,我們身為你們的長輩,按理幫幫你們也算是給二哥在地下有個交代。”

    “既然您能清楚家父不喜你們插手我們的家務事,眼下怎麽就能確定我就會喜歡呢?”

    書才的臉上一直都掛著謙和有禮的笑容,即便那話聽在耳裏不舒服,但卻讓人找不到不合禮的地方。

    三爺碰了個軟釘子,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卻是不再多言了。

    李氏麵色已然很不好看,正欲再次開口時候,四爺忽然說話了:“才倌兒啊,大家好歹還是一家人,眼下沈家正值困境,你該是好好聯係我們這些親人一致對外才對,怎地還這般態度?”

    “叔叔們都忘了嗎?你們已經與我們分了家,便是斷了所有關係,至此各掃門前雪。今日讓你們前來祭拜,也隻是全了一個兄弟血親的麵子,如今祭拜既然已經完成了,還請各位迴去吧。家裏事務繁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若是你們給麵子,發喪之日希望你們能來露個臉,至於其他,便是與你們無關了。”

    書才直接下了逐客令,叫來尹陽送他們出去。

    四夫人與四爺還欲說些什麽,但瞧見李氏與三爺都還在場,那些話實在不方麵出口,隻得勉力咽了迴去,順著書才的意思離開了沈家。

    李氏卻不是那般好打發的,一臉的怒容:“好你個胳膊肘向外拐的東西!你現在是寧肯幫著那姓姚的的外人,都不肯聽聽我們這些嬸子叔叔的話,你倒真是翅膀長硬了,全然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裏了?”

    “三嬸這話言重了,”書才仍舊好脾性地站在原地,麵帶微笑地看著她,“你們是我的長輩,太太也是我們的長輩,尊重你們是應該的,豈敢不將你們放在眼裏!三嬸如今特意大老遠地趕過來與我說這些也是出於擔心我們,我們心中自是感激的,但這畢竟是我們的家務事,我們心中有數的。四嬸如果真的閑著無聊,倒是可以迴去管管你那一屋子的小妾丫鬟,我前段時間還聽說又有個小妾在家裏鬧著要上吊,弄得汴京城內人盡皆知……”

    李氏臉色一變,狠狠瞪了三爺一眼之後,隨即麵色鐵青地冷聲說道:“好一張厲害的嘴,我之前可從不知道你還有這般才能!養虎為患,你這般優柔寡斷,終有一日會被那老虎給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言罷,她就甩袖而去,三爺趕忙衝書才笑道:“你三嬸就那性子,她也是出於好心,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書才但笑不語,隻靜靜看著他。

    見他這般油鹽不進,三爺也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急急地跟上李氏,一並離開了沈家。

    等到全都走了,書才臉上的笑容方才緩緩退去,眼底一片冷然。

    見到該走的都走了,書華琢磨著也沒有自己的事情了,便打算轉身離去,卻不想被二哥給叫住。

    他道:“明日我要去一趟白家,將母親的骨灰迎過來,與父親合葬。恐要隔日才能迴,這兩日裏,你多照看著點家裏的事情,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老王與老劉,他們都是父親生前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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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華腳下一頓,詫異地望著他,原來母親用的是火化,難怪去祭拜的時候都見不到墳墓。她先是點點頭,隨即有些不大確定地問道:“你覺得外婆和舅舅們會答應嗎?”

    “這是父親最後的遺願,我們做子女的,隻能去完成,也算使我們為他盡的最後一點孝心。”

    見他心意已定,書華知道勸說已是無效,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放心去吧,家裏有我守著,記得快去快迴就好了。”

    二哥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嗯,辛苦你了。”

    女子不得入祠堂,恰好靈堂就擺在祠堂,所有的事情都隻能有書才一人去打理。幸而這一次距離上迴喪事並不遠,家裏的人有了經驗,辦起事來很是利索,一切井然有序。

    雲和院那邊,許大夫已經來了,為姚氏探了脈,也隻說是驚嚇過度,需要好好靜養,再吃些安神寧氣的藥就好了。

    當天晚上,姚氏終是醒了過來,書華聞訊也趕了過來。

    那姚氏在一天之間瘦了不止一圈,原本嬌美如花的容顏也在瞬間蒼老了不止十歲,眼角是抑製不住的悲涼與哀戚。姚氏今年不過二十九歲,喪夫之痛,意味著她的下半輩子都將在守寡之中度過,無論身心,於她而言都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她抱著書畫不停地掉眼淚,瘦弱的肩膀輕顫不止,好似隨時都要折翼的蝴蝶,有種淒涼的美。

    書華冷眼旁觀這一切,直到這兩母女哭得差不多了,方才上前開口說明了沈家目前的情況:“二哥明天要離家兩日,這家裏的事情我不熟悉,還望太太寬心為上,早些振作起來,將家裏打理好才是正事。”

    沈書畫扭頭狠瞪了她一眼:“現在父親才剛走,你就開始對我們頗頤氣指,你真當我們是這麽好欺負的嗎?!”

    書華早已習慣了她那張橫眉冷對的臭臉,直接略過她向姚氏說:“父親的壽棺該停在靈堂,後事都還沒來得急辦,與其在這裏徒傷悲,還不如去好好料理父親的後事,也好讓他走得放心免得到了地下還不得瞑目。太太,您是個明理人,這些事情不消我說您也該明白的,還請您以大局為重。”

    姚氏攔住書畫又要脫口而出的冷言冷語,抹去眼淚緩緩道:“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竟是你最為沉穩。”

    “死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好好活著。”與其為了個死掉的人要死要活,倒不如去想想明天的早飯吃什麽,書華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太過現實,但她真不是個喜歡感春傷秋的人,人生的道理是需要自己去體驗才能得出的,眼下這句話卻是她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姚氏垂眸,似是在努力平緩自己的心境,嘴角卻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原來你才是最看得開的人……”

    見她這般,書華已是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也不再多言,當即告了退。

    畢竟這次事情帶來的傷痛太大,不是簡短兩句話就能令她立刻清醒自如的,她不似書華那般對老爺本就沒什麽感情,她是真的付出過真心,雖然並未收獲到什麽,至少還有個念想。如今人忽然就這麽沒了,所有的念想都在頃刻間崩塌,她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她隻是個普通的女人,得不到心愛的人已是傷痛,卻還要眼看著他就這麽撒手而去,那種錐心之痛又豈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但書華說的沒錯,她這時候沒有資格在這裏哀戚,老爺去了,卻留下了這麽一爛攤子。她身為沈家的當家主母,理所應當去擔起這份責任,即便不是為了自己,她也要為了女兒。

    無論如何,她都要守住自己在沈家的威望,這樣才是她與女兒今後最好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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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今天被拖迴老家祭祖,迴來時候累得半死不戶,更新完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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