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林國公府的庖廚,也算是與眾不同了,按林國公府如今的規製,府裏的庖廚還真是不多。


    更有因著從前在江南時,林宇澤和李清淺下落不明,林老夫人耄耋之年還帶個稚童,就隻留了些老實憨厚的,餘者都很多都被遣走了。


    待歸京,林老夫人也沒改在江南時的脾性,故而林國公府如今庖廚裏的廚子,除卻老胡一人外,餘者都是婆子。


    一個劉婆子,那是從前的老人,還有個李婆子,師從劉婆子,如今也能獨當一麵了,旁的紅白案幾人,那都是來了京後添的,隻有老胡同劉婆子一般,那都是從前的老人兒。


    老胡死了妻,沒有子嗣,一門心思都盯在了庖廚手藝上,平常還會同秋濃請教,也算是個勤勤懇懇的人了。


    “這老胡平日裏做事,是否也是這般的麻利?”


    林暖暖的秀發很潤澤,握在白皙修長的纖手上,有青蔥指穿過,讓人看著隻決定秀發既濃又密,纖手既長且美。


    見自家主子問起老胡,秋濃認真思索了一番後,才又中地頷首誇讚:


    “他是個謹慎、勤懇又負責的。”


    這番說辭,不可謂不高了。


    見自家主子眉頭微挑,秋濃就給她講了件事兒讓自家主子自己判定。


    說有個個冬日,老胡正要給黃氏做老鴨羹,恰好黃氏身邊的大丫鬟過來要燕窩粥,老胡就將手裏的事兒交給了旁人。


    其實是件很簡單之事—去血水。


    這去血水、浮沫要一炷香,可後麵打下手的婆子,隻用了半柱香的時候,就把老鴨給撈上來了,老胡眼力好,過來隻看了一眼,就查出那婆子偷懶,血水沒出幹淨沒聽他話就撈了出來。


    見林暖暖聽得入神,秋濃又接著說,那婆子也算是倒黴,原本是個做粗活的粗使婆子,恰好劉婆子整治人時,攆了不少人,她便使了點銀子,找對了人,就來了老胡處幫忙。


    孰料,這才來了庖廚幫忙就被老胡給弄了個二臉子,她自己麵上難看不說,也很誤老胡的事情。


    就這麽著,她卻猶不收斂,隨便說了幾句套話,仍舊腆著臉跟著老胡後頭隻說讓她將功補過。卻不料後頭老胡讓她將油燒至五成熱,她用力過猛卻又燒過了火候,自然,這婆子隨後就被老胡給攆了。


    林暖暖能看得出,秋濃對老胡還是很推崇的,甚而至於,在秋濃一向溫和的眸子裏,林暖暖依稀可見其中有點點欽佩。


    自家這個老實乖順的大丫鬟對這個老胡有些非比尋常的敬佩?但願其中沒有林暖暖想的那些!


    真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如此也好,是毒瘤就剜除,是俊傑就讓其挖掘!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她的食指輕叩桌麵,一下、兩下、三下...


    過了片刻後,這才想起自己這般模樣分明就是學了人家的動作倒!薛明睿沉思之時,可不就是這般舉止?


    如此一想,不由臉頰微紅,小丫頭此種情狀落於薛明玉的眼中,就很有些顏丹鬢綠之感。


    薛明玉才想對其揶揄一二,恰對上林暖暖若有所思的雙眸,她心下微動,忙收了玩笑之心,隻細細聽起了林暖暖同秋濃說話。


    秋濃是個本分的,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再老實木訥沒心眼子的人,在那處處油水的庖廚裏隨處可見使心用腹之人,秋濃自不是是從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小丫頭,可憑眾人如何諂媚於她,阿諛於她,秋濃隻牢記,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知自己懂得不多,嘴巴亦不是很巧,也沒有一說話就能讓人捧腹的本事。


    可秋濃卻是牢牢記住了自己當年跪在林暖暖麵前要好好習廚藝時信誓旦旦的那些話。


    故而,當林暖暖此時此刻,單刀直入地問她,問她對老胡是否傾慕時,秋濃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了。


    林暖暖見她如此,倒是鬆了口氣。


    她就說自己眼不拙,看準的幾個大丫鬟,從來待自己赤誠。


    雖是主仆,這麽多年下來,更情勝姐妹。


    “秋濃,若我說這個老胡不是你的良人,你當如何?”


    林暖暖此言一出,秋濃沒吭聲,薛明玉倒先說話了:


    “暖暖,你這些時日怎的總喜好教人揮劍斬情絲?”


    按說,


    似秋濃這般行至其實是不被允許的。


    世家大族的大丫鬟,婚配那可都是由主子做主的。如秋濃這般大喇喇地說自己傾慕老胡這話,可是很犯了忌諱的。


    不過,秋濃的主子是誰,那可是灑脫飄逸的林小郡主。


    世人眼中,林小郡主溫柔守禮、有才有貌。


    其實她骨子裏卻是個很有些阮籍、陶潛之風的人。


    小郡主身邊的這幾個大丫鬟潛移默化之下,雖性情各異,卻都是些坦坦蕩蕩的性子。


    薛明玉也是個爽朗之人,如若不然又怎會同林暖暖好的一個人似的?


    所以,見林暖暖如此說秋濃,她這才出言問詢,畢竟依著林暖暖慣常脾性,怎麽也不會武斷至此,她定是會問問那個老胡為人如何,絕不會輕言讓秋濃放棄...


    等等...


    薛明玉一愣,


    那個老胡?


    她將林暖暖方才之言放在一處想了想後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暖暖,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也就不再多言,隻盯著秋濃,看她待如何說!


    “揮劍斬情絲?”


    林暖暖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眼薛明玉,戲謔著挑眉:


    “我分明是慧眼識英雄麽。怎麽,玉姐姐可是嫌棄我多管閑事了?”


    “不是,不是,我們暖暖最是善解人意,你可是個好主子,更是個好嫂嫂。”


    前一句猶可,後一句就又開始著三不著兩了!


    林暖暖心裏有事,勉強饒過了她,隻說


    “往後也不知誰是誰的嫂嫂。”


    此言一出,饒薛郡主於人前一貫是秋後的葫蘆——臉皮厚,也隻好羞答答地低低頷首,


    將一雙纖纖玉手握成小拳,對準林小郡主的香肩砸去,口中直說:


    “討厭的暖暖。”


    向來大大咧咧的薛郡主居然這般,真是讓林暖暖眼界大開,她笑得酒靨深深:


    “好了,那就等到了那天我再喊你嫂嫂可好。”


    端得一副寬宏大量,不同她計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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