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南薄荷、青蒿、連翹、槐花、紅參、川芎、大黃、生地...”


    墨汁在生宣上凝成了一個墨團,拿筆之人索性將筆扔了!很快,白色的紙上那幾行字被墨汁連成了一片“山水”……


    槐花,槐花!


    林暖暖的辮子早就被她扯得毛躁,她擰著眉頭,這幾樣都好找,尤其是這槐花,不是都說“槐花飄香夏已至”麽,怎的這京城居然連片槐葉也無!


    本以為這解蠱毒的方子裏頭這幾味都好尋,卻哪裏能知道這區區槐花,居然難住了自己!


    “又歎氣!“


    竇婆婆趿拉著鞋子起來,拍了拍林暖暖低垂的肩膀,安慰她:


    “婆婆早就說過,醫得了病,醫不了命!”


    接著,又是那些老生常談話:


    “這輩子值了!臨了,臨了,能同你曾祖母和好,還能有你這個貼心貼意的小阿暖對我好,若能再看著你出嫁,那婆婆就是死,也瞑目了!”


    林暖暖眉間微動,秋葵知道小姐這是聽得煩了,忙忙看向竇婆婆,想要勸說一二。


    不是她想僭越,隻是小姐這些日子委實將自己苦熬的狠了!


    林暖暖並未見秋葵同竇婆婆之間的眉眼官司,隻低頭屈身,待竇婆婆發現時,她一雙白皙的纖手,已然伸至了竇婆婆的腳邊,將竇婆婆趿拉的鞋子穿好,口中還是一貫惡狠狠的腔調:


    “都說讓你莫要受涼,看看,穿個鞋子也要趿拉著,你當你同念兒一般大呢!”


    竇婆婆心頭一熱,隻覺得自己被林暖暖碰到的地兒,燙得很!


    她才要說話,就聽一聲“喵嗚”,接著就是一陣疾風。


    竇婆婆暗道一聲晦氣,定是那個惹人厭的花豹子又過來了,他忙忙往後退去,卻哪裏能比得過豹子?


    “你這個畜生,哎呦……哎喲,阿暖,阿暖!快來扶著婆婆些!”


    每次都是這樣,也不知是不是花豹子感應到了什麽,這些日子總是黏著竇婆婆。


    來了後,照例三件事:叫喚、猛撲、舔舔...


    林暖暖頭疼地看著就要塗滿竇婆婆所有溝壑的,那一尺長的涎水,不由往胖秋菊身後避了避。


    “小姐,沒事,秋菊護著你!”


    真是個好丫頭,沒白疼她!可不能讓這花豹子舔上自己幾口!


    卻不料...


    “姐姐,姐姐!”


    今日居然又多了一個念兒小郎君!


    待林暖暖擦拭了臉,重新坐正時,林念兒已然在追問,這紙上頭的那幾味藥了。


    “姐姐,沒有找齊整?”


    林念兒紅撲撲的臉頰上,一雙杏眸黑白分明,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林暖暖向來遵從本心,眼疾手快地又捏了兩下子,惹得林念兒忙護住自己的臉頰,倒是沒忘了自己是來此通風報信的。


    “姐姐,姑祖母來了,還有徐郎君和徐娘子。”


    徐思遠和徐元貞?


    他們來做什麽?


    看這樣子,林老夫人是沒想讓自己去見他們。


    林念兒見自家姐姐眉頭微蹙,還以為她在糾結這個,忙忙將自己打聽到的告訴林暖暖:


    “姐姐,他們是來提親的!”


    提親?


    林暖暖給林念兒拭了拭汗,又接了秋濃遞來的雪泡豆水兒,囑咐她,


    “還是有些太冰,”


    林念兒是個貪吃的,見狀不由動了動臉頰。


    想起自家姐姐的脾性,還是抿了抿嘴作罷。不冰就不冰,總歸有些涼氣就好。


    林暖暖最喜他這樣子,不由摟他在懷,又讓人將冰盆子往後頭撤了撤,


    “這屋子裏頭,有老有小,”


    “姐姐,姐姐,念兒知道,都是一屋子的老弱病殘!”


    林念兒近日跟著林宇澤習書,說話總喜歡引經據典。


    “姐姐,能不能給我做酎?”


    做酎?


    林暖暖不由皺了皺眉頭,將林念兒放好,半蹲著與之平視,


    “念兒,聽姐姐說,看書習字,是為了讓人知廉恥懂禮儀的,可對?”


    言罷,林暖暖便雙目炯炯地看向林念兒,林小郎君先是懵懂,後才頭明白。


    他不由慚愧地低下了頭,喃喃低語道:


    “姐姐,我錯了!”


    林暖暖麵色這才好看了些,卻不打算就此接過去,隻問他:


    “錯在何處?”


    “不知禮,虛榮顯擺!”


    林念兒說完,轉身對著竇婆婆深作一揖,口稱:


    “竇婆婆,念兒錯了!”


    竇婆婆哼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林念兒也不以為意,又轉身對著林暖暖作揖:


    “姐姐,方才念兒不該搶著說話。”


    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腦子活,還不迂腐,也能聽進去人言!


    林暖暖越發覺得自家弟弟,當真是世間少有的好孩子,前世如此大的孩子,能有幾個若林念兒這般懂事、聰慧又知禮求上進的?


    想至此,林暖暖暫且拋卻了心中的煩惱,隻摟著林念兒,往梨花木桌走去,


    “爹爹今日給你講《楚辭》了?”


    林念兒搖了搖頭,雙眸熠熠生輝。


    林暖暖“噗嗤”一笑,


    “是祖父?”


    也唯有他老人家,總喜歡在古籍詩句中找些古法的吃食,隻他這些日子忙得很,也不知在何時碰到的林念兒……


    “姐姐真是聰慧,就是祖父。”


    林暖暖挑眉:“挫糟凍冰?”


    林念兒咽了下口水,接口:“酎清涼些。”


    冰凍酎酒,祖父大約是聽說自己做了,卻沒有讓人送與他,才讓這小子傳話吧。


    林暖暖不由扶額,“你這幾日好好溫書習字,待過幾日暑熱,姐姐可以給你用些。”


    林念兒聞言大喜,果然,祖父誠不欺他!


    姐姐這裏真的有!


    “喵嗚。”


    早就跑去抱冰盆的花豹子,許是聽得興奮了,樂顛顛兒的奔至林暖暖跟前,三兩下就撲倒了林暖暖,倒是不敢在林暖暖凝脂般的麵上塗抹,


    隻一個勁兒地往林暖暖的身上鑽,惹得林暖暖忙推開它,這麽厚的毛發撲倒自己跟前,可比抱著個被子更讓人難受。


    “喵嗚!”


    見林暖暖推開了自己,花豹子也不敢再過去,隻委屈地看著林暖暖抱著豆包兒,手在殼上亂摸。


    “喵嗚!”


    又是一聲低吟淺嘯,林暖暖頭也不抬,隻作未聞:自己且還煩著呢,上哪兒去找槐花兒?


    還有這花豹子,它到底委屈個什麽勁兒,難道不知自己一身的毛,很熱麽!


    “妹妹,你不來,我就隻好來就你了!”


    不請自來?


    一聲溫婉的女音,讓屋內幾個都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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