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延羅的狂悖之言,猶如一道驚雷劈中了整個審訊現場,


    湯和整個背瞬間濕透了,緊張地看了一眼牆壁,


    這應該是聖上做皇帝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被人當麵罵乞丐、暴發戶,


    雖然罵人者不知道聖上就在現場。


    密室裏,


    朱允炆和三位王叔麵露怒容,他們一齊起身,


    朝著朱元璋拱手說道,


    “皇爺爺,孫兒請旨,即刻誅殺此獠,”


    “父皇,先拔了此獠的舌頭,”


    “兒臣建議直接淩遲,”


    “他兄長朵顏大首領也定然逃脫不了幹係,兒臣建議一並下旨追究責任,”


    “那些東瀛倭奴,還有色目人也不能放過,應該統統抓起來。。。”


    “請皇爺爺(父皇)示下,”


    太孫和幾位王爺,難得達成一致,紛紛提出的治罪意見。


    朱元璋此刻卻是淡定異常,隻是微微抬手,


    “稍安勿躁,都坐下。”


    “咱的確是做過乞丐,這點他說的沒錯,”


    “隻是這廝居然還在幻想元人能複辟?這點令咱很是詫異。”


    “他哪來的臉說出這番胡話?!”


    朱元璋其實對自己的過往當過乞丐、和尚的經曆並不遮掩,


    反而視為貼近百姓民生,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懂得,


    現在還一個疑問,這林小子怎麽會篤定觀音奴沒有問題?


    剛才湯和都在質疑他了,


    他手裏一定錦衣衛都不知道的信息獲取渠道,


    看來咱密查他,查得還不夠徹底,


    必須得一遍遍地查,直到查出來為止。


    與朱元璋的淡定不同,坐在聽審席上秦王妃繃不住了,


    她臉色鐵青地站起身,指著那延羅怒斥道,


    “豎子,一派胡言!”


    “前元殘暴不仁,氣數已盡,現在隻殘存北元偏安北地,底下的部族各自為戰,遲早分崩離析,”


    “父皇更是受命於天,代元立明,”


    “在洪武盛世之下,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


    “甚至對本宮這些前朝遺民都是寬容相待,”


    “我們這些遺民現在都以大明子女自居,”


    “而且現在朵顏部上下,棄暗投明,舉族歸順,”


    “父皇也是欣然接受,這是長生天賜下的福祉,”


    “而你這無知的蠢貨,卻從中作梗,意圖破壞大好的局麵。”


    “觀音奴願以性命擔保,朵顏部是真心歸順,”


    “這那延羅的所作所為,隻能代表他個人,他的一切與朵顏部無關,”


    “望主審大人明鑒!”


    秦王妃這些話,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也算是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表明自己和朵顏部的立場。


    林豪看著秦王妃,也不由得點點頭,


    “甚好!文書務必將殿下的話一字不差地記進筆錄裏,”


    “讓聖上也知道前朝遺民、朵顏部的忠心。”


    旋即他又轉頭嗬斥那延羅,


    “你一個出了‘十八服’的旁支庶子,哪來的臉自稱黃金家族後裔?”


    “現在的北元賊酋孛兒隻斤·恩克都不是黃金家族的大宗忽必烈一係的,更何況是你,”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玩意。”


    現任北元大汗恩克並非是元朝大宗,


    他是元世祖忽必烈弟弟阿裏不哥的後裔,


    當年北元內亂,恩克的父親也速迭兒通過政變殺死了大宗出身的前任大汗,才取得了汗位,


    所以現在北元王庭的血統上並不是大元朝黃金家族的直係後裔,而那延羅的血統,更是隻能算沾了個邊。


    林豪微眯著眼,見那延羅漲紅著臉無力反駁的樣子,


    遂乘勝追擊,繼續說道,


    “另外,剛才王妃殿下也說的很清楚,”


    “我大明是受命於天,繼承前元的一切東西,”


    “不僅是草原、大漠,連西域、海洋,都應該屬於我大明皇帝。”


    “我洪武皇帝會帶領大明天兵橫掃六合,取迴屬於我大明的一切!”


    湯和剛剛一口茶入喉,聽到林豪的激進觀點,


    直接被嗆得了輕咳兩聲,才順過其來,


    這林誌清還真能扯,


    按他的意思,前元的一切政治遺產都應該是聖上的,


    他是知道聖上現在待在密間裏聽審,才故意說這些“好聽話”的?


    不對!


    這裏主廳應該隻有老夫知道聖上在這裏,


    那他就是在表達內心的想法了,


    湯和撫著胡須細品著林豪的話中意。


    那延羅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林豪的觀點,


    “簡直一派胡言,北方草原是我們的棲息地,怎麽能會是你們漢人的?”


    林豪開始搬出依據,


    “怎麽不是?!那些土地自漢朝時就逐步臣服、融入我華夏政權,”


    “足以證明,那裏自古以來就是我漢家領土,”


    “現在的北元是在侵占我祖宗之土!”


    “生活在這些土地上的元人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像朵顏部一樣,心向我華夏,那便是我大明的子民,要麽永遠地離開!”


    在場的所有人都開始按林豪的邏輯進行思考,


    這林禦史的話很有道理,


    北方草原就是我大明之土!


    密間裏的朱棣,更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他想起多年前,還未就藩時,


    大哥朱標酒後和他說過的豪言,


    “日月所照皆為明土,”


    “老四,你一定將來一定要替為兄蕩平整個草原!”


    林禦史的觀點,不就是大哥當年理想的翻版嗎?


    他如此年輕,能思考北元問題,竟然深到這等程度,


    朱棣徑直走到暗孔前,認真審視著林豪。


    林豪掃視著主廳裏凝神思考的眾人,


    當初北逃的元廷在大明軍隊的攻伐之下,


    很快就分崩離析,


    殘部結成了現在“散裝”的北元,


    可後果就是元人化整為零,時常襲擾北境,


    像蒼蠅一樣煩不勝煩,


    不過紅衣大炮不日就會鑄造成功,接著就會批量生產,列裝軍中,


    有這種數個世紀以後的神器加持,


    屆時,元人一定會被直接打崩,大明軍隊將實控整個草原、西域,


    再輔之以安撫手段,加強商貿聯係,


    那片祖宗之土迴歸可期。


    暢想完大明完全實控草原、西域願景,


    林豪繼續著手眼前的事,


    他朝湯和拱手請示道,


    “國公爺,二賊惡行已昭,按罪本該當庭判死,”


    “但後麵還牽扯出了涉外大案,”


    “下官建議先暫留著他們的性命,以便繼續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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