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榜前可謂是人山人海,


    在布告的所有內容被人宣讀完之後,


    在場的百姓紛紛下跪叩首,


    “皇上萬歲”、“吾皇聖明”、“大明萬歲”的高唿聲不絕於耳,


    北方學界的大儒、夫子們紛紛淚眼婆娑,


    他們的這一段時間的造勢抗爭,


    皇上和朝堂上的諸公看到了他們的意見,


    終於獲得了成效,


    而且是巨大的成效,


    他們原本隻期望著,


    幾名卷子成績較好的落第舉子,


    在他們的一致推舉之下,能夠獲得補錄進士的機會。


    可是,皇上天縱英明!


    直接推出南北分榜錄仕製度,


    錄仕名額還和南榜相同,


    這意味著他們北方舉子中也將誕生五十多名進士,


    這可比之前他們造勢的舉子數量多得多,


    而且以後的每一屆科舉也是如此,


    從此以後朝堂上,他們北方人的話語權將大大加強,


    北方地區的訴求將獲得更多的重視。


    而更為高興的是今科的北方舉子們,


    當初科舉放榜時,他們發現他們北方舉子沒有一個上榜高中進士,


    於是他們冒著殺頭的風險,齊聚皇宮門口上疏請願,


    狀告科舉主管們徇私舞弊,


    最終事情越演越烈,


    導致卷子張榜公布,


    最終釀成了今日的南北榜案,


    雖然沒有確切布告,


    但是有消息說,


    朝堂上,我北方籍諸公為了他們這些舉子的權益,


    當著聖上麵前,在殿上,


    和南方那些官員大吵一番,


    最終令皇上看清了他們的冤屈,


    那幾位科舉主官和複審主官,當朝被勒令關進錦衣衛詔獄。


    皇上也感念他們北方舉子的報國之心,


    特地頒布了科舉錄仕製度新令,


    這實質上是為他們北方舉子增加了單獨的錄仕榜單,


    還規避了和學業實力更強的南方舉子直接競爭的,


    給他們北方舉子更大的機會去高中進士。


    北方舉子中,公認的卷子成績最優的幾名舉子也是擠到一起,紛紛互相道賀。


    韓克忠見到王恕就率先張口祝賀,


    “王兄,可喜可賀,以兄之學識,憑卷足以高中。”


    王恕拱拱手謙遜的話還沒出口,卻聽見焦勝擠了過來道賀。


    “韓兄,王兄,小弟先預祝二位高中了。”


    “。。。”


    這公認成績位優的三位舉子,在人群之中互相祝賀,也受到其他學界人士和舉子的祝賀。


    蘇北學堂的李夫子,為了這次北榜卷子的造勢,


    可謂是居功至偉,


    也讓他成為學界名人,


    舉子們也是頻頻向他拱手致意。


    看見他們韓、王、焦三位舉子湊巧舉在一起,


    也滿心歡喜地走向他們,


    想表達自己的祝福。


    突然,一雙大手從後麵搭上了他的肩膀,


    並略微地施力,令他不能前進一步,


    三個模樣平平無奇,卻壯實的男子前後圍住了他,


    用身體擋住了人群,手裏露出了一個令牌,


    用他們幾人才能聽得到的聲調說道。


    “李夫子,在下錦衣衛總旗。。。”


    “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嗡。。。


    李夫子頓覺失聰,旁邊喧鬧的聲音,他是半分都聽不到。


    他下意識地掙紮,並地開口說道。


    “錦。。。錦衣衛?老夫乃山野鄉民,沒有犯過啥事,怎麽輪得到錦衣衛來找我?”


    “相必是弄錯了吧?”


    錦衣衛總旗冷哼一聲,說道。


    “你幹了什麽事,你自己最清楚了。還是抓緊跟我們走吧”


    這總旗說完便不再和他多言語,微微擺手示意,


    其他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挾製著他,離開了人群。


    要不是蔣大人,親口下了死命令,要求今天必須把所有南北榜串聯最積極的學界人士,給抓獲歸案。


    他們才不會冒著惹眾怒的風險,從舉子堆裏抓人。


    而站在人群不遠處的林豪,


    因為李夫子他們禦史上疏過的緣故,


    自然是認得他,


    也目睹了他被挾製帶走的全過程,


    要不是他瞥見了錦衣衛的令牌,


    他都想著叫人去救那李夫子。


    林豪轉身,走向貢院偏廳。


    他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老朱這又是何必呢?”


    “為了南北平衡而整肅朝堂,何須大殺特殺。”


    在通往偏廳的連廊拐角處,


    林豪卻是迎麵碰上了林義,


    還有他身旁三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


    雙方一個愣神,都想張口說什麽?


    羈押他的錦衣衛小旗,


    見林義停了下腳步,就推了他一下,隻道一聲。


    “快走。”


    也許是想到此生再無機會相見,同僚一場,林義朝著林豪躬身作揖作道別,便麻木地往前走了。


    林豪見狀也趕忙作揖迴禮。


    而帶隊的錦衣衛百戶經過林豪身旁時,停下腳步,上下掃視了他一眼,


    這小子挺有種啊,


    芝麻大的綠袍官,


    錦衣衛辦案,別人都是能躲則躲,


    居然還敢和案犯行禮,


    這是藐視我們錦衣衛!?


    得把他查上一查。


    錦衣衛百戶打定主意便繼續往前走去。


    林豪自然是不知道他已經得罪了小人,


    他心中所想的是,


    林義這麽一個九品禦史,


    居然也被牽扯進去了,


    平日裏林義也是低調做人,做事不求功隻求穩當。


    唯一出格的事,就是早朝之上主動站出來當出頭鳥,


    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個九品言官,


    敢在朝堂上當著皇上的麵,站出來為北方舉子上疏,


    誰都看出來這裏麵必定大有文章,


    所以林義被錦衣衛帶走就毫不奇怪了。


    林豪又是搖搖頭,繼續往偏廳迴去。


    這迴是林英突然出現,他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拉到角落。


    林豪站穩之後,詢問道。


    “叔英兄,何事如此慌張?”


    見左右無人,林英語氣略顯慌亂地說道。


    “誌清,你知道嗎?錦衣衛已經開始抓人了,”


    “剛才你在外麵的時候,林義被錦衣衛帶走了。”


    林豪此時已經知曉,於是平靜地迴答道。


    “我已經知道了,我迴來的時候和他們迎麵碰上了。”


    “早朝大夥這麽一鬧,聖上要整肅朝堂,他這個出頭鳥必定是牽扯進去了。”


    “想著相見的機會渺茫了,我們也無法不便交流,隻得相互作揖道別。”


    林英聽到林豪雲淡風輕的說著剛才的經曆,大駭道。


    “什麽?你在錦衣衛眼皮底下和案犯作揖?”


    “這不是在挑釁他們麽,錦衣衛這些鷹。。。額哼,”


    林英咽下了馬上脫口而出的話,又重新說道。


    “誌清,你糊塗啊。”


    “想必現在你都被他們記掛上了。”


    林豪聞言,眉頭一皺,


    錦衣衛盯上我?


    剛才那個百戶看我的眼神的確不善,


    不會真就因為我一個動作,就來針對我吧?


    可我就一個九品芝麻官,


    也沒參與任何站隊,無功無過,


    他們想栽贓陷害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看來接下來日子要萬事小心。


    經過一番思慮之後,林豪豁達地說道。


    “多謝叔英兄提醒。”


    “不過小弟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們來查。”


    林英歎了一口氣,眼神略微空洞,心有餘悸地說道。


    “唉,你啊!”


    “愚兄這次是來謝謝你的,上次聽了你的提醒,愚兄也沒有跟著聯名上疏站隊,”


    “這次朝堂上鬧得那麽大動靜,接下來日子恐怕不會太平了。”


    林豪聽著林義的感慨,頷首表示讚同。


    “是的,我等言官也是要注意分寸。”


    “特別是我們來自南方的,以後行事切不可莽撞。”


    “若我猜的沒錯的話,聖上即將對朝堂進行大整肅,現在是文臣,那些武勳馬上就會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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