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禮引領著傅九卿夫婦上前行禮,極盡恭敬。


    “受苦了!”帝君迫不及待的上前,自從拓跋氏傳來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他丟失的七皇子,他這內心深處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年輕時候,不懂得離別為何物,總覺得來日方長,待到了這般年紀才明白,有些人一轉身,便是一生。


    傅九卿偕同靳月行禮,卻沒說話,足見生疏之態。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帝君也知道,自己與這兒子之間隔了那麽多年的距離,不是一朝一夕能跨過的,但是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接迴自己的親子,對他來說像極了老來得子的感覺。


    隻是……


    對於兒子身邊的這位七皇妃,他這當父皇的總歸不是太滿意。


    正妃,應該由北瀾的女子勝任,說句不好聽的,來日他歸去,諸多皇子爭位,有個大周女子在側,難免會成為非議的理由之一。


    所幸,帝君也沒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兒子才迴來,有些事不急於一時。


    “臣女叩見主君!”拓跋熹微行禮。


    帝君抬手,對於拓跋熹微,他委實很滿意,拓跋氏的聲威若是能落在老七身上,對於初來北瀾的老七來說,是最好的護身符。


    靳月不是傻子,瞧著這北瀾皇帝對待拓跋熹微的態度,便已經心中了然。


    手上一涼,是傅九卿行了禮之後,又重新牽起了她的手。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當你身處異地時,會希望有人能執你之手,予你信任與安全感,免你孤身寂寞,平你心頭忐忑,讓你明白……你不是一人。


    會有一人,始終陪著你,與你站在一處!


    看到眼前的傅九卿和靳月,皇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當年,然則理智又將他拽了迴來,腦子裏浮現出右相烏岑說的那些話。


    烏岑說:七皇子與七皇妃,如膠似漆,鶼鰈情深,刀劈不散,雷打不動,真真是羨煞旁人!


    對於尋常人家,這的確是兒女之福,但對於皇室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


    成大事者,豈能拘於兒女私情?


    對於石城裏的一切,靳月都感到新鮮,任由傅九卿牽著,將身心、腦子全部都交給他,他牽著她到哪兒便算哪兒,乖順得宛若溫和的小貓兒。


    石城滿目皆是素白之色,與大周的紅牆琉璃瓦不同,沒有黃沙漫天的髒穢,幹淨得猶如幻覺。


    一番折騰過後,天色總算暗沉下來。


    宮宴開始的時候,靳月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好在霜枝夠機靈,此前在路上就已經將糕點藏在了袖中,瞧著靳月皺了皺眉,便曉得自家這位少夫人定是餓了。


    少夫人肚子裏還懷著小寶寶,絕對不能餓著!


    對於靳月嘴裏含著糕點的小動作,傅九卿自然是最清楚的,是以從始至終,他都表現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隻要他不說話,靳月亦無需張嘴。


    北瀾的官員都在竊竊私語,畢竟七皇子與拓跋熹微的婚事,算是人盡皆知的,眼下七皇子迴來,身邊卻帶了一位七皇妃,不免惹人非議。


    且看皇室,要將拓跋家的顏麵,置於何處?


    “少夫人,您聽得懂嗎?”霜枝自然聽不懂。


    明珠此前跟著靳月出任務,為燕王府辦差,偶爾也要應付諸國的一些細作,是以對北瀾的言語有所了解,隻要他們說得不是太快,她還是能聽懂一些的。


    靳月點頭,“此前就懂一些,出大周之前又被太後娘娘派人惡補了一番,能明白!”


    “他們……”霜枝皺眉。


    靳月掃一眼眾人,一個個瞧她的眼神……嘖嘖嘖,不是鄙夷就是嘲諷,偶爾還夾雜著幾分同情,“權當是聽不懂,知道嗎?”


    這話是對霜枝和明珠說的,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傅九卿緊抿的唇角略有鬆動,他的小丫頭愈發聰明了。


    北瀾以硬食為主,不似大周的精細,好在靳月這人就像是路邊的狗尾巴草,走哪都能紮根,時刻保持著隨遇而安的坦然。


    對於傅九卿這位七皇子,眾人還是有些爭議的,畢竟是突然迴來,還冠上了大周的姓氏,對北瀾來說,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皇子。


    所幸七皇子容色冠絕,北瀾諸多皇子,雖然生得還算俊俏,卻也沒有一人能似他這般如玉如仙,隻叫人看著,心裏便寬容了幾分。


    席上,有人提及了七皇子與拓跋熹微的婚事……


    拓跋野就在席上坐著,身邊坐著他的一兒一女,隻是這一家三口,誰都沒吭聲,仿佛在等北瀾皇帝的意思,這指腹為婚的承諾,到底還作不作數?


    驀地,靳月覺得袖口被人扯了一下,當即從愣神的狀態抽離,驟見那張熟悉的小臉正嘿嘿的衝她笑。


    “是我!”歲寒笑嘻嘻的望她,貓著腰蹲在她邊上,壓著嗓門低低的開口,“我從母妃那裏偷溜過來找你的,給你!”


    他往她手裏塞了一把花生,北瀾這東西不多,是以……


    “當初你贈我的!”小家夥解釋,“我迴來了才知道,你讓人偷偷給我塞了一箱子的花生!欸,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讓我幫你帶花生來北瀾?為自己省點力氣?”


    靳月被他逗笑了,旋即剝了顆花生,將花生仁塞進他嘴裏,“堵住你的嘴!”


    “他們在說七哥和拓跋家的婚事,你不生氣?”小家夥眨巴著眼睛問。


    靳月搖頭,“我為什麽要生氣?他們又搶不走。”


    歲寒愣了愣,默默的揉了一下鼻尖。


    稍瞬,敦貴妃便差人將歲寒叫了迴去,看樣子是不喜歡九皇子與他們走得太近。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宴席到了最後,北瀾的皇帝清了清嗓子,視線從傅九卿挪到了靳月身上。


    靳月知道,這是要到正題了!


    果不其然……


    “咱們北瀾人最重視承諾,當年立下的指腹為婚……”帝君眉心微皺,仿佛極是為難,卻還是一字一句,話語清晰的說,“從未作廢!”


    傅九卿長睫微垂,握著茶盞的手,指關節泛著淺淺的青白。


    明珠算是聽清楚了,一張臉緊跟著乍青乍白,她的大人……好歹也是大周元禾公主,論身份地位,論本事,哪裏輸給那個拓跋熹微?何況,又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霜枝聽不懂,急得有些上火,扯著明珠的衣袖悄悄問,“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想……替了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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