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如何是好?”霜枝愁,愁得兩道嬌眉都擰到了一處。


    靳月臨窗而坐,指尖輕輕戳開些許窗戶,從縫隙裏往外看,“以靜製動,稍安勿躁!”


    “少夫人。”明珠近前,“奴婢瞧過了,這些人的佩刀與外頭相迎的守衛不同,應該是特別派來的,就是為了看住咱們。”


    靳月托腮,眉眼微沉,“估摸著,寸禮還沒告訴他們,我有動手動腳,飛簷走壁的毛病!”


    這話倒是把霜枝逗笑了,卻又怕外頭聽出動靜,隻得掩唇偷笑。


    “有君山在,傅九卿沒什麽大礙,我若是輕舉妄動,反而壞了他的計劃。”靳月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的空杯盞,“花生呢?來點花生嚐嚐,實在是太無聊。”


    霜枝笑道,“有有有,隻要是少夫人想吃的,咱們都備著呢!”


    “除了酸果子!”明珠笑著補充。


    靳月眼角眉梢微挑,“兩個小丫頭片子,都快趕上唱大戲了!一唱一和的,看給厲害的,迴頭找個人家買一送一的,全給你們送出去,讓你們當最要好的妯娌,繼續嘻嘻哈哈的。”


    “少夫人!”霜枝鼓了鼓腮幫子,從袖中掏出小包花生來。


    傅正柏也不知道能送他們什麽,思來想去,兒媳婦懷著孩子,必定會有些饞嘴,於是乎……在得知他們要走的時候,盤下了那家炒貨店,店家日夜不休的炒花生,足足拖了幾大車,方便靳月路上吃。


    指尖輕撚,極是麻利的搓下花生皮,乳白色的花生仁便穩當當的落在了靳月的掌心。


    輕吹一口氣,靳月兀的歎了口氣,“怕是吃完這些存貨,便再也吃不上京都城炒花生了!”


    霜枝打著趣兒,“說不定老爺想念公子和少夫人,直接在石城給您盤個炒貨店,專門給您炒花生吃。”


    “這倒是門好生意!”靳月嚼著花生仁,“坐下,一起吃,反正沒人。”


    霜枝連連搖頭,“萬一有人進來,被他們瞧見,定會趁機摸黑公子和少夫人,咱們可不能讓他們有機可乘,對少夫人和公子不利!”


    “對!”明珠表示讚同。


    靳月翻個白眼,“等著吧,到了晚飯時辰都不一定有人進來,讓你們坐便坐罷了,少廢話。”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終是老老實實的坐下來陪吃。


    …………


    院內。


    花廳。


    “公子,少夫人被安排在了那頭!”君山低聲開口,“跟您隔了兩個院子,顯然是他們故意的!”


    故意想把少夫人和公子分開。


    傅九卿也不惱,坐在椅子上,指尖淡然的摩挲著扳指,眉眼間凝著淡淡的涼。


    “七皇子!”尤狼行禮。


    說是行禮,卻無半分恭敬可尋,麵上那股子驕傲,未有半分收斂,反而極盡張揚,連一旁的寸禮都看出來了,尤狼根本沒把七皇子放在眼裏。


    “為什麽這麽做?”傅九卿問。


    婢女奉茶,快速退下。


    尤狼顯然愣了一下,沒成想傅九卿的北瀾話語,說得這麽好。


    傅九卿問這話的時候,麵上無波無瀾,如玉般的指尖輕輕夾起杯蓋,卻也不喝,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碰著,讓人看不透,猜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下官不知道七皇子的意思。”尤狼皮笑肉不笑,“下官奉命招待七皇子,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不知七皇子有什麽不滿意?”


    在他們這些武將的眼裏,北瀾根本無需和大周議和,大周是什麽?一幫文縐縐、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他們這些以一當百的將……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踏平大周。


    瞧不起大周那些文臣,自然也瞧不起傅九卿,打從傅九卿下馬車都需要他人攙扶,尤狼打心裏篤定,從大周接迴來的北瀾七皇子,也不過是個沒用的廢物。


    “將我與她分開,是因為今天夜裏,會有貴客至。”傅九卿手一鬆,指尖的杯蓋“砰”的一聲落迴原位。


    清晰的脆響,驚得尤狼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麵不改色的傅九卿。


    這七皇子,似乎有點邪門?


    傅九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口吻猶如閑聊家常,無半分波瀾,俊美無雙的臉上依舊沒有血色,蒼白中溢出些許魅人的妖冶。


    “不如讓我來猜一猜,能勞尤將……軍大駕,必定是人上人,要麽是您尊敬之人,要麽是您懼怕之人,綜上所述,應該是我的長兄,大皇子格裏。”傅九卿略顯頭疼的壓了壓眉心,低低的輕咳。


    尤狼僵在原地,心下惶然,都說大周之人多狡詐,沒想到大周養大的七皇子,亦不外如是。


    如此,寸禮便明白了,大皇子是想在虎城截住七皇子?


    “主君有命,著臣前往邊關迎接七皇子,可沒說要派大皇子相迎,此番又是什麽道理?尤狼將……軍,您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寸禮憤然,他是南院的官員,而武官皆從屬北院。


    軍政分開,乃是北瀾的體製。


    文官瞧不上武官的無腦,武官看不上文官的迂腐。


    文武相爭,便是朝廷的現狀。


    “什麽解釋?這是虎城,我說了算!”尤狼冷嗤,“寸禮,這可不是石城,你最好腦子想清楚點,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自個掂量。”


    寸禮怒然,“你……”


    “大皇子不是來談結盟的,是來看……我夠不夠資格,成為他的對手。”傅九卿低低的咳嗽著。


    音落,萬籟俱寂。


    寸禮眉心一皺,尤狼舔了一下後槽牙,誰都沒說話。


    “沒想到,我迴到北瀾,第一眼見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同父異母的兄長!”傅九卿慢條斯理的開口,“隻是,他就不擔心嗎?如果父皇知道……”


    尤狼咬著牙,“大皇子又不會動您分毫,您擔得什麽心?”


    “所以說,大皇子今夜真的會過來!”寸禮冷然。


    尤狼眉心一皺,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下一刻,他目光直視傅九卿,這個病秧子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三言兩語就把他的話給誆了出來。


    果然,大周多奸賊。


    “也好!”傅九卿瞧了寸禮一眼。


    一路上跟著傅九卿這麽久,寸禮還是有點眼力見的,當即明白了傅九卿的意思,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寸禮亦擔心,雖然這位七皇子並不似大皇子般囂張跋扈,可這冷淡的性子也不是什麽好事。


    不知為何,尤狼的心頭猛地一緊,尤其是聽到傅九卿這一句“也好”,總覺得……別有深意。


    好?


    有什麽好?


    思來想去,尤狼隻得出一個結論:病秧子是個廢物,不懂得世間險惡,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還以為是在大周境內?


    眼見著尤狼和寸禮出了門,君山低喚,“公子?”


    傅九卿抬了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靳月那頭,暫時不用擔心,格裏就算再不願北瀾接迴他這位七皇子,也不得不暫時忍耐,若是人在虎城出了事,尤狼第一個跑不了,大皇子格裏……亦別想摘幹淨。


    這點,大皇子還算腦子清楚。


    有明珠和霜枝在,靳月暫時不會有事,何況……那丫頭什麽性子,傅九卿比誰都知道,真把她惹急了,倒黴的是尤狼他們。


    那丫頭,才是真正——屬狼的!


    出了院子大門,寸禮憤然,“尤狼,你這是什麽意思?將七皇子和七皇妃隔開,你可知道你這麽做,會……”


    “會什麽?”尤狼趾高氣揚,“我都說了,這是虎城,我尤狼說了算!”


    寸禮啐一口,“呸,你不過是個臣子,上麵還有皇子有主君,當著七皇子的麵還敢做主,是不是活膩了?”


    “寸禮,你好歹也是石城裏走出來的官,怎麽……七皇子和你相處這麽幾日,你倒是急著投誠了?”尤狼嗤之以鼻,神情幾乎可以用傲然無物來形容。


    寸禮咬著牙,“我奉命接七皇子迴石城,你莫要從中作梗,否則……”


    “否則又如何?”尤狼嘖嘖嘖的搖頭,“一個病秧子罷了,從小養在大周,嬌滴滴的怕是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就這點本事,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咱們這些人在北瀾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是拳頭,誰的拳頭硬,誰就能有說話的資格!”


    “你!”寸禮唿吸微促,氣得指尖發顫,“七皇妃呢?”


    尤狼不理他,轉身就走。


    如此傲慢的態度,氣得寸禮原地直跺腳,恨不能衝上去打一架,奈何他終是南院的文官,估計衝上去……還不夠尤狼一腳踹的。


    “將……軍?”部下快步上前,“七皇妃那頭……怎麽弄?”


    “進屋了?”尤狼問。


    部下點頭,“一直沒出來!”


    尤狼冷笑,“大周來的粗野女子,妄想做北瀾的人上人,與那病秧子一道,同大皇子作對……先餓著她,晚飯先別送!”


    “是!”部下猶豫了一下,“那拓跋姑娘呢?”


    這委實棘手,拓跋熹微終究是拓跋野的女兒。


    尤狼摸著下巴的胡渣子,“好吃好喝待著,免得到時候拓跋野找咱們的麻煩,畢竟是大將……軍。”


    待晚飯時分,飯菜便送到了拓跋熹微的房間裏。


    隻是衣念進來的時候,麵色有些不太好,待底下人退出去,衣念默默的合上了房門,“主子,奴婢方才聽到一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


    拓跋熹微點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這是虎城,尤狼要做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何況七皇子都沒說什麽,咱又去湊什麽熱鬧?分開住,又不會少塊肉。”


    “奴婢不是說這個。”衣念瞧了一眼窗外,又貓著腰瞧了一眼門口,確定沒什麽動靜,這才悄然迴到拓跋熹微身邊,“奴婢聽到的是,他們說奉尤將……軍之命,不許給、給七皇妃送晚飯,要餓著她。”


    捏著筷子的手,驀地緊了緊,拓跋熹微皺眉看她,“此話當真?”


    “奴婢親耳聽到的,豈能有假!”衣念撇撇嘴。


    拓跋熹微放下手中的碗筷,“你再去確認一下。”


    “是!”衣念連連點頭,撒腿就跑。


    不多時,衣念氣囔囔的迴來了,“主子,奴婢特意向廚房裏的人打聽了,說壓根沒做七皇妃的飯菜,這會……軍士守住七皇妃的院子,若外頭沒人送飯進去,裏麵的人還真是沒辦法出來。”


    拓跋熹微沒說話。


    “主子?”衣念皺眉。


    吃完最後一口飯,拓跋熹微溫吞的站起身來,“去廚房拿飯,要最好的。”


    “是!”衣念雖然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不過……既是主子的吩咐,照做便是。


    待衣念拎著食盒迴來,拓跋熹微二話不說便往外走去。


    “主子,那頭是七皇妃的院子。”衣念愕然。


    主子這是要去送飯?


    “主子?”衣念愣怔,“您跟七皇妃不是……”


    不是不和嗎?


    明眼人都瞧出來了。


    “她肚子裏懷著七皇子的孩子,孩子無辜。何況,若是任由尤狼這般怠慢,來日豈非都要欺到七皇子頭上去?”拓跋熹微麵色微冷。


    然則軍士卻在院門外將拓跋熹微攔下,雖說恭敬,卻也隻是表麵恭敬,言語間滿是敷衍,“拓跋姑娘還是迴去吧,沒有上麵的命令,咱們是不會放任何人進去。”


    包括她,拓跋熹微。


    “閃開!”拓跋熹微黑著臉,“我要見七皇妃!”


    軍士蔑笑,“拓跋姑娘,七皇妃在裏頭好好的,您就別湊熱鬧了,還是迴去歇著吧!七皇子的院子在那頭,您順著這條道拐個彎便是!”


    “啪”的一聲脆響,拓跋熹微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一側的軍士見狀當即衝上來。


    拓跋熹微又豈是好惹的,瞬時一個反踢腿直接將人踹飛出去。


    “瞎了你們的狗眼,敢跟我動手!”拓跋熹微目光陡厲,音色狠戾至極。


    一時間,圍攏上來的軍士,皆麵麵相覷,有些拿不定主意。


    拓跋家的威名,在北瀾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這位素有“沙漠玫瑰”之稱的北瀾姑娘,連當朝帝君都對其另眼相看,誰敢輕易與她交手?


    “滾開,出了什麽事,我自會與尤將……軍交代!”拓跋熹微大步流星的走進院子。


    衣念緊了緊手中提著的食盒,屁顛顛跟上。


    所有軍士愣愣的站著,眼睜睜看著拓跋熹微領著人進去,“快,去稟報將……軍!”


    然則,拓跋熹微帶著衣念到了房門外,突然停下了腳步。


    衣念心驚,主子這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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