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寬大無比,內裏的擺設布置卻也與尋常馬車一樣。【零↑九△小↓說△網】均是依前後車壁各有一付榻座,再兩張座榻之間擺了張小案桌。


    謝薑徑自倚著案桌坐下。蕭儀亦在桌對麵兒落了坐。


    此番情形,謝薑是心裏紛亂難解,她便托腮皺眉想事兒,蕭儀則是手肘一搭桌沿兒,食指指尖兒,中指指尖兒“銼銼”交替叩桌子。


    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


    過了片刻,車外人喊馬嘶,似乎又有人急慌慌上了山。


    且這人一路策馬揚鞭,直馳到茅屋前方才滾鞍下來,揚聲問“候爺在屋裏麽?”


    另有人沉聲接話道:“候爺下令……不必通傳。“


    蕭儀眉梢一挑,抬眼看了謝薑笑道:“來了!”


    謝薑心裏念頭恍惚一閃,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撲通!”,又元膺問:“慌甚?有甚事快些報來。”


    似乎來人進屋時跌了一跤。


    她便眉頭一蹙凝神聆聽動靜。


    便聽來人結結巴巴道:“稟……稟報候爺,大王言候爺剛愎自用,又暗懷弑父之心,與前日下詔廢去候爺儲君之位。並言……自此不允候爺再踏足陳國一步。”


    這人話音沒有落,屋子裏“咣當!嘩啦!”便是一通亂響。


    似乎桌子翻了。


    陳元膺大發雷霆……謝薑這才轉眸,此時蕭儀正唇角微挑,溫溫看了過來。


    兩人眸光一對。


    謝薑輕聲問:“你派人去陳國了?”


    蕭儀搖頭道:“陳王正當壯年,先前元膺糾集陳國權貴逼他下詔立儲,他便滿心不忿,這迴……。”


    說到“這迴”兩字兒,蕭儀悠悠拖了腔調,看著謝薑又微微一笑。


    謝薑刹時明白過來。


    先前陳元膺為了光明正大出使,曾聯絡陳國權貴逼迫陳王下詔。當時陳王下了詔不假,而今這人一離陳國,陳王又焉會不趁機報複?


    想到這裏,謝薑果然聽見元膺氣極敗壞問:“盧蛟與周督軍沒有阻攔麽?安陵君呢?越成公沒有在大召?嗯?”


    他一疊連聲的問,傳訊兵士似乎不知道該怎麽答,吭哧半天才結結巴巴道:“稟報候……候爺!詔書便是盧大人寫的,周督軍七天前狩獵時墜馬身亡,安陵君並越成公早在候爺到達封國時,便被大王下了大牢……”


    這兵士在屋裏吭吭哧哧稟報,謝薑坐在車內聽的一絲兒不漏。掃眸間見蕭儀嘴角含笑,眸子裏微帶了探尋的意味……她便邊聽邊轉敘:“陳元膺一到封國,陳王便對與他聯手結盟的貴族殺的殺,抄家的抄家……。”


    “嗯,陳王怕元膺勢力大了會弑君登位,所以先下手為強。【零↑九△小↓說△網】”蕭儀神色淡淡,似乎這種結果早在他意料之中道:“現下揣看官裏那位……。”說了半句,他眉頭一皺。


    縱使他說了半截兒,謝薑心思玲瓏剔透,又豈會聽不出來他的意思?


    謝薑不由輕蹙眉尖兒:“不能扣下……或是殺了?”


    蕭儀眸中微露沉思之色,搖搖頭。


    其實謝薑問過這句,立時便知道自己問錯了。


    其一在於陳王隻下詔而沒有退兵。這種作法使得眾人投鼠忌器。


    其二便是……己方要有動作,必需先知曉小封王對元膺的態度。


    *****


    陳國王宮。


    陳王一手伸入姬人胸前揉了幾揉,待這姬人嚶嚀一聲,他便飲了口酒,另隻手一捏這姬人下巴,低頭將酒水哺了進去。


    這姬人喉中一時“咕咚”連響。


    廳裏隻幾位謀臣亦是左擁右抱,各各於服侍在側的姬人狎玩。


    “那逆子總還是本王嫡子。”陳王抹了臉上酒漬,抬起頭來。


    他一抬頭停手,眾謀臣亦是推開美人兒抬頭看向上首王座。坐在左側最前列那人歎息道:“大王心慈,就算呂候謀逆……大王總還念著血濃於水。”


    陳王眼眉一垂,臉上現出幾分黯然傷神來,揣了酒又一飲而盡。


    隻他眼瞼垂下時,眼眸中冷笑得意之色畢露。因謀士一直看著他的神色變化,旁人沒有看出他是惺惺作態,這謀士倒是窺見了兩分。


    謀士眉頭一皺,一手扶額,一手撐著桌沿兒站起來:“臣不勝酒力……大王且允臣告退。”


    殿中眾人哄笑:“盧大人想摟姬人快活,快去……。”


    “殿後便有榻,上大夫索性抱了姬人去!”


    盧蛟扶著額頭,做出付熏熏然的架勢,待踉蹌出了大殿,便有親信隨侍上前扶住。


    馬車轔轔駛出王宮。


    甫一出宮門,盧蛟眉間一清,坐起身來寫了幾行小字,隨後又裝入竹筒以蠟封妥。這才由鳥籠裏抓了隻灰撲撲的雀兒出來,邊歎氣,邊拿了竹筒子往鳥爪子上捆:“這隻雀兒總飛不快……若是那隻八哥便好。可惜下棋輸給那廝……嘖嘖。”


    ****


    近兩天楚國坊間盛傳“當初老楚王死,非是陳王死於所派刺客之手,而是被王室中某人所殺……”


    這個傳言先時隻在坊間流傳,而後不知怎的越傳越烈,漸漸傳入楚國上層權貴氏族耳中。


    單隻捕風捉影的一些流言,這些權貴們聽過也便一笑,哪知不過數天,傳言中的某人便又成了楚王庶弟。


    楚國國內一時大嘩。


    隻這些還不算完,過不幾天,坊間又流傳楚熙生母棲夫人曾是陳王寵姬,陳王得之她懷了身孕,這才將其送於楚王……


    時下人最重嫡庶,亦最重血脈子嗣。再是想謀權謀利,眾權貴總不肯將他國人擁戴為王。


    支助私兵的權臣下令退了自家私兵,供獻財物糧草的世族中斷了供應糧草。


    楚熙招集的十萬兵馬,一夜間隻剩下一小半兒。


    *****


    浮雲山頂。


    “此時想必小陳候正焦頭爛額,夫人是下山……還是……。”蕭儀掀簾子望望天色,轉迴來問謝薑。


    謝薑眸子一閃,低聲問:“郎君是等小封王的動靜?”問過這句,眉尖兒一蹙,又道:“我怕郎君會失望。”


    其實現下陳元膺失了陳國這個倚仗,鑒於先前三司給事嚴守正,並申誠公的“自首”,封王絕對可以下令殺了他。


    隻是以謝薑對小封王的了解,這人陰險狠毒有之,膽氣血性卻是少的可憐。


    聽她這麽說,蕭儀淡淡一笑道:“我知。”


    知道了還坐的住,難不成還有什麽打算?謝薑眸子一轉正要開口,陡然聽見又有馬蹄聲漸奔漸近,且這迴是直奔馬車過來。


    謝薑不由轉眸去望窗外。


    蕭儀兩眼由她小臉兒上一掃,探身推開了車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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