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儀掩住笑意,一派光風霽月狀道:“叼擾了,原不想勞煩夫人,隻是叫旁人看……又不放心。”走過去,抬手一撩袍擺,便在謝薑指的榻座上坐了下來。


    時下人喜歡穿寬衫大袖。


    為了起坐方便,仆奴們往廳裏擺放榻座的時候,通常在榻座與牆壁之間,留出一兩步寬的空地兒。


    謝薑繞過案桌,走到蕭儀背後站了。看這人正襟危坐,兩手平平按在膝蓋上,不由抿嘴兒一笑,拿指尖兒戳戳他肩膀道:“是左邊罷,脫了我看看。”


    脫……了!


    剛才聽見外頭不太平靜,蕭儀不放心,便想來看看謝薑。


    隻當時頭腦一熱過來了,看見人出來才順嘴找個借口。


    這會兒當真要脫衣裳驗傷……


    蕭儀眯了眯丹鳳眼,一時想不出來怎麽應對。


    “怎麽不脫了?”


    因是站在簫儀身後,謝薑看不見他臉上什麽表情,隻是見這人坐著一動不動,似乎有些走神兒,便抬起來手,食指指尖兒又戳戳他肩膀道:“郎君要我隔著衣裳看?”


    肩上似被貓兒爪子,輕輕戳了兩下。


    且被戳的肩膀,連同左半邊身子瞬間酥酥麻麻癢癢。


    這麽一麻一癢一酥……


    蕭儀恍惚之間迴過來神兒,眉梢一揚,緩緩道:“好……。”


    說了“好”字兒,他便解了束腰的絲絛,而後兩手拎起來衣襟左右一褪,將袍服褪到了壁彎處,這才轉眸向身後斜睨了,道:“這樣……行了麽?”


    行什麽行?


    錦袍裏頭還有中衣,而看領口上的褶子印兒,中衣裏麵顯然還有兩層。


    隔了幾層子衣裳,能看見個什麽東西?


    謝薑站在蕭儀背後,且這會兒北鬥又去了內室,她便黑眼珠向了蕭儀後背一斜,斜了個大大的青眼兒出來。


    隻是她眼珠剛斜睨過去,恰恰蕭儀問過這句,沒有聽見謝薑說話,幹脆轉過來身子。


    兩個人眼神一碰,刹那間都是一愣怔。


    對視之後,兩人瞬間又都有些好笑。


    蕭儀唇角一揚,忍了笑道:“既然……我脫一隻袖子行了罷。”


    謝薑鼓了鼓腮,隻拿眼看他。


    蕭儀眸子在她嬌嫩白皙,且此時又氣鼓鼓的小臉兒上一轉,隻覺觸目之下,眼前小人兒眉眼靈秀狡黠,又說不出來的頑皮可愛,心裏不由別別一跳。


    隻是再心潮激蕩,這會兒又怎麽能露出來分毫?


    蕭儀壓下翻湧上來的心緒,勾了勾唇角,似無奈又似好笑道:“脫……就脫罷。”說著話,抬手解開中衣。


    解過了中衣,蕭儀聽聽身後沒有動靜。


    似乎謝薑並沒有叫停的意思……


    他便眉梢兒一挑,索性連貼身穿的小衫一並解了,而後掀開來,一起褪到壁彎處,這才又迴頭看了謝薑道:“這樣子……總能看清了。”


    脫個衣裳也扭扭捏捏,倒像是怕誰偷看似的!


    本夫人又不是沒有見過骨架子好看的。


    謝薑眼珠在他白晢勻稱,又肌理分明的後背上一掃,懶得接話,便垂下眸子去看他左肩。


    隻見昨晚裹的棉布上洇出了血。


    連這人垂在腰際的中衣上,也有幾點發暗的血跡。


    謝薑眉尖兒一蹙,“難不成傷口崩裂了?”


    這般想著,她便抬手去解包紮的棉布條。


    待一層層打開,便見傷口好好的,沒有崩開,隻藥粉糊住了傷口,肩胛處到胳膊頂上略有些發紅。


    謝薑仔細看了,這才鬆了口氣道:“還好,沒有腫,也沒有爛。”


    說了這句,忖著北鬥進去找東西,找了老大一會兒也沒有出來,謝薑抬眼掃了內室道:“北鬥,找到酒了麽?快些。”


    “哎!來了來了!”


    北鬥左手抱了兩個拳頭大黑瓷罐子,右手揣著個小木盒,邊用胳膊肘挑了簾子,倒退著出來,邊咭咭呱呱道:“上迴新月收拾的,奴婢好一通找,才在氈毯卷子裏找到。”


    別管從哪裏找的,有得用就成了。


    謝薑蹙了眉尖兒催促道:“快點將用的東西拿出來,酒也打開備好。”


    “奴婢知道。”北鬥脆聲聲應了,到了案桌前,瞅瞅桌子上隻一把茶壺,兩隻瓷抔,便將木盒子放了桌上,騰出來手又挪開茶壺瓷抔,這才放下瓷罐子。


    自從烏家兄弟做了謝薑的貼身護侍,但凡幾兄弟有點磕碰受傷,便都找北鬥。


    因此小丫頭對療傷換藥這一套,實在是再熟悉不過。


    北鬥打開瓷罐,又垂進去棉布在裏頭浸了浸,浸好了便遞上道:“夫人,給……。”


    主仆兩個,一個站桌子邊遞東西,一個站背後下手。


    蕭儀斜了眸子瞟瞟桌上,便迴頭去看謝薑。


    哪知道他身子一動,恰是謝薑左手按著傷處,右手拿了棉布來擦。


    肩膀上一蜇一涼,瞬間又發燒發疼!


    蕭儀“嗤!”抽了口冷氣,忍不住皺眉問:“用的是什麽?這樣蜇人?”


    “別亂動!老實點!”


    謝薑眉眼兒不抬,隻顧一手按住他肩膀,另隻手拿了棉布,仔細擦傷口周圍的藥粉血汙,待擦幾下便扔桌子上,抬頭吩咐北鬥道:“再拿一塊。”


    北鬥忙又浸了棉布遞上。


    主仆兩個“叮叮咣咣”,又是浸酒又是撕布巾。


    直忙的快要腳打後腦勺。


    蕭儀身子不敢再動,隻覺得身後窸窸索索,似乎有什麽蹭在肩上,酥癢的叫人難受。


    他便忍不住,斜了眸子向後看,但見謝薑垂眸瞼目,幾絛散發垂在頰邊,又發梢蹭在自家肩上,隨著她的動作,騷過來蕩過去,心裏不由又是甜蜜,又是澀軟,早忘了疼痛。


    謝薑這會兒哪顧得上這人什麽表情,又偷不偷看,隻忙著擦傷處,如此換了三四塊布帕子,直等傷口周圍幹淨了,這才扔了棉布條,轉眸看了北鬥道:“有生肌藥膏麽?有了拿過來。”


    “有!馬車裏放的是止血藥粉,這裏頭是生肌膏子。”


    北鬥忙又打開木盒,從中挑了半個巴掌大的小瓷盒,打開來一聞,便遞給謝薑道:“聞著澀澀涼涼,一股子黃岺味兒,就是它。”


    “我看看。”謝薑接過來,用右手尾指指甲挑了一點,在鼻子下聞了,這才往傷口上抹,邊抹,邊吩咐北鬥道:“準備好棉布,等會兒要用。”


    北鬥忙去翻木盒,片刻,從裏頭拿了幾卷棉布出來道:“夫人,給!”


    謝薑便伸了手去接……


    門外“咚咚”幾聲,似乎有人急慌慌往這邊跑。


    院子裏隻住自己一家,這人絕對是來這邊的。


    謝薑手勢一頓,抬眸去看門外。


    蕭儀收了眸子,也轉過眼。


    須臾,烏四火急火燎地跑到門口。


    隻是這漢子到了門口一站,抬眼看見蕭儀裸了肩膀,且小衫中衣外袍,又一咕嚕褪到了腰際,露出白皙勻稱的胸脯。


    作為男子來看,露個上身也不算多大點事。


    關鍵是此時此刻這光膀子的家夥……身後站著自家主子。


    而自家主子此時又彎了腰,伸了兩隻手,仿佛是個準備俯身摟抱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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