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沒有求你,我自己可以解決。」對於伯叔的針鋒相對,宇文決一直表現從容,就算是後來的盜匪追擊,他也平安的領著商隊迴到中土。


    「我從來不懷疑你有這個能力。」


    「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嘴巴上說不懷疑,卻用行為甩了我一巴掌。當初逼我離開的導光線是你負責點燃、引爆,現在卻……大夫有說過你的眼疾能治好嗎?」最後,他終究忍不住問出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大夫開了一些祛毒的藥帖給我,能不能好,大概要看老天爺的意思。」


    宇文闊的語氣非常輕鬆、愜意,彷彿隻是在討論明天的天氣是否適合出遊。


    「那你吃多久?有什麽感覺?」


    「先不說這些,我聽說你這次帶了弟妹一起迴來,她人呢?我有準備一份見麵禮要給她。」


    「不用,我們同輩,你不需要給什麽見麵禮。」


    「娘生前就留了兩隻玉環,一隻是我媳婦的,一隻是你媳婦的,你無權替她拒絕。」


    「她在大廳堂。」


    「姥姥也在?」宇文闊微蹙眉頭。


    「遊刃有餘。再都,若要擔心,也是我來。」


    「你在吃醋?」這可希罕,宇文決遇到事情,總是一副勝劵在握,信心滿滿的樣子,現在這等警覺心情,讓宇文闊真的想見見弟妹,就可惜這雙眼睛……


    「哼!你想見,把眼睛治好再說吧!」


    「兩年前,我不得不逼你出走。」宇文闊微揚嘴角,帶著譏誚。


    「我有權知道真相。」


    「真相很醜陋。」


    「有比紫芸的事還醜陋?」宇文決認為經過紫芸的背叛,已經讓他對「家人」兩字的認同感崩毀,所以才會選擇離開宇府,這種醜陋的家人,他不屑要!


    「你知道紫芸的柔弱,總認為她需要的是時時刻刻的嗬護,甚至認為我是趁你不備才有機會奪走她的心。」


    「紫芸最後選擇你,不是嗎?」這是最醜陋的兄弟鬩牆,未過門的妻子變大嫂不打緊,紫芸甚至是懷著身孕來找他坦白,哭泣著說希望他能退出爭奪主位,這算什麽?!


    他還一直以為是公平競爭!


    恐怕那是他最後的天真……不對,季娃才是他最後的良心。


    「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她隻是藉由我來打擊你,而我會任由她這麽做,就是因為……」


    「你不希望我娶紫芸。」


    「對,她不愛你。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宇治民的!」


    「那麽你還落入宇治民的圈套,最後瞎眼結尾?」駱應天帶來這消息時,宇文決不敢置信,若是他早就對紫芸起了防範,怎麽會笨到再落入陷阱?宇治民是九叔,雖然在輩份上稱為九叔,但實際上與宇文闊隻有四歲之差。


    「不管誰是幕後主使者,已經不重要,整個宇府已經重新整頓過,應天應該有跟你提過。」


    「你以為這是對我最大的恩惠?把所有你認為是罣礙的人事物悉數掃除後,我就應該跪著感激你讓我再迴到宇家當少爺?」


    「那麽你為什麽迴來?」宇文闊其實心底清楚,這名優秀的弟弟一直有著一個致命傷。


    「你是我的親大哥,光憑這點,我就得迴來看你。」


    「收屍嗎?」忍不住笑出聲音,宇文闊發現這弟弟還是跟過去一樣好懂,難怪當時會連質問都沒有就黯淡離開宇家,而他就是吃定弟弟這點,才故意設下圈套。


    宇文決太念舊,雖然他總是偽裝成勇者無懼,但隻是要他收進心底,決定維護到底的,他就會誓死都要守護到底,隻是這世上能獲得這殊榮的人屈指可數。


    他想,他應該可以厚臉皮的把自己歸納為其一。


    「宇文闊,這一點都不好笑!明天我會請大夫再來一趟,替你做仔細的檢查。」


    「沒用的,憑宇家的財力,能找的名醫都尋訪過了。」


    「南陽呢?」


    南陽是著名鬼穀老叟的嫡傳弟子,據聞一直居住在北方,但行縱飄忽不定,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當時駱應天也有提及這人,甚至花了一番工夫去探尋,結果全是徒勞無功而返。


    「你認識他?」


    「他是季娃的座上嘉賓。」


    「聽說弟妹開酒樓?皇浩樓確實在北方闖出名號,連京裏都有人在談論,尤其每月出刊的什麽雜本,那應該是你出的主意吧!另外茶酒司、廚司、台盤司,這也是你想出來的吧!」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一直都以為你會野宿荒郊,直到你和弟妹搬進城裏後,我才開始安心。」


    原來他的行縱早就在宇文闊的掌控之中,宇文決還以為不接近人群就可以……看樣子他真的太天真。隻是如此一來,就可以全數貫串。


    「鄭東家也是你安排的?」


    「他隻是拉你一把,我不希望弟妹過得太辛苦,尤其你又不懂得什麽叫憐香惜玉。」


    什麽跟什麽?宇文決轉移話題,「南陽明天會過來替你診視眼疾,所以我會請季娃掌廚,你若要過來,就過來吧!反正不缺你一雙碗筷。」


    「宇文決,你怎麽這麽說話?」不是季娃不懂禮貌,沒敲門,而是門沒有關,所以她就循著聲音進到屋裏。


    清亮的嗓音非常有朝氣,宇文闊抬起頭,循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


    「咦?你的眼睛?」沒有焦距,雖然在輪廓上與宇文決相仿,但身形瘦削,連臉色都略偏白皙,氣血不足的狀況很明顯。


    「瞎了。」


    「抱歉!其實我很口拙。」季娃發現戳著別人的傷口非常不禮貌。


    「聽得出來。」相形之下,也顯得真實不偽。宇文闊的口氣溫文,「既然你們夫妻倆都一起來,那麽有件事情我就當著你們的麵說清楚。參嚴,你去把小少爺帶過來。」


    「小少爺?是大伯的兒子嗎?」


    「對。」


    「怎麽可能……你說什麽?」宇文決本來是要反駁季娃的,卻因為聽見大哥堅定的迴答,轉而看向他,「你不是說紫芸生的孩子是宇治民的?」


    「我沒有說這孩子的娘是紫芸。」


    季娃聽得頭都暈了。紫芸不宇文決的未婚妻?怎麽會有宇文闊的孩子?


    不對,紫芸的孩子是宇治民的,那麽宇治民是誰?她記得宇文決講述的家族人名中沒有這號人物,所以無足輕重,不值一哂?


    「少爺,小少爺抱來了。」參嚴把嬰孩交到季娃的懷裏。


    她低下頭,看著孩子。哇!肥嘟嘟的臉頰好可愛,尤其是黑得晶亮的眼珠和龍眼籽一樣,四目相交後,就直瞧著她,讓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仔細瞧,和阿決有三分相像呢!」她笑著說。


    阿決?這麽親切的稱唿讓宇文闊揚起嘴角,心窩柔軟三分。怎麽她們講話的方式會這麽相似?如果她還在這裏,妯娌之間的相處應該很和樂。


    「宇則啟,這是他的名字。這孩子暫時就交給你們,若是有什麽萬一,我不期望你們可以視他如己出,但至少別讓宇家子孫淪落匪道。」


    「什麽叫交給我們?」聽起來像托孤。宇文決從頭到尾都對奶娃染有興趣,尤其是奶娃的來歷很詭譎,他娘是誰?印象中,大哥幾乎沒有什麽紅粉知己。之前紫芸的事,他也認為同自己一樣,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我的眼睛瞎了,何時會好是未知數,但這娃兒的娘生下他就離開,我希望找到她。」


    「所以把我叫迴宇家?」目的就是宣告他寧愛美人棄江山?找兒子的娘才是重點。


    「這是你應該要承擔的家族責任。」


    「如果你的記憶還清楚,應該知道現在是你的責任。」宇文決隻打算把大哥的眼睛醫好就離開,關於這點,他對南陽的醫術非常有信心。


    「那麽我承擔的這些呢?」宇文闊指著雙眼,雙眼失明是事實。「我不能再找你分擔家族責任嗎?」


    宇文決語塞。他可以迴答:幹他屁事?但,他怎麽說得出口?


    過了一會兒,牙一咬,他擠出聲音,「暫時,我們隻是暫時照顧。至於你講的什麽淪落匪道,養不教,父之過,自己的兒子自己教!」隨即轉身,往外走去。


    這是他最大的退讓了!


    「弟妹,我兒子就麻煩你多勞心。」


    「大伯,你不要這麽說,我初來乍到,能有人陪是最好的事了。」


    「謝謝。」


    「季娃,你還不走!」不耐煩的唿喊聲自門外傳來。


    「他隻是鬧彆扭,這種狀況我還沒有見識過,我想大伯在他的心底一定問有很特殊的地位。」


    冰雪聰明的女子!宇文闊很高興的知道弟弟總算遇上對的人。「請你好好照顧他。」


    這個他的含意應該是他們才對!


    「季娃,你在磨蹭什麽?還不走!」門外傳來的聲音更大了。


    「我先出去,大伯,你好好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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