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感謝鄭為廣,「關己則亂」這句話說的沒有錯。再者,他也很高興的知道有人這麽關心著季娃。這是好事!


    「季娃是我立誓要保護的人,所以我一定會慎重考慮解決這件事的方法。」


    「你們相處這麽久,難道沒有感情?」


    「當然有,我們就是事業共同體,若是沒有季娃的存在,我想就沒有現在的皇浩樓。這種一起奮鬥的情感,一直存在我們之間。」


    「愛情呢?你曉得我家那口子一直想替季娃說媒,好幾次都被我擋下來。」鄭為廣以為他們之間是有男女情愫,否則男女怎麽可能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至少就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來看,我朝雖然沒有嚴重的重男輕女情結,朝廷也出過幾名女文官,但行商多有糾結,尤其應酬的場所多有酒色。


    可是他們的配合有時候可以顛倒成男主內、女主外,至少皇浩樓對外的當家是季娃,這是業界都知曉的,還有人封季娃是女廚神,幾乎與南方樊樓的方至信齊名。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或許他對季娃有著一股莫名的支配慾望,但宇文決認為這是因為他把季娃當成自己的徒弟,就跟爺爺當年把尚在牙牙學語的他抱坐在膝上看賬冊一樣。


    他是這麽一言一行的教導季娃,從個人言行推論心態,從眼神看出本質,更別提在識字和算術上的教導,他清楚的知道未來就算自己孕有下一代,教授的方式也就這麽了。


    或許……或許還有一點點的不同,就像當初阿吉找上門後,他不理智的衝到鎮上,單純的想知道關於季娃更多的過去,在所獲無幾後,他甚至有點沮喪,為什麽會了解得這麽少?這怎麽可以?所以他開始用他的方法教導季娃,讓她懂得更多,知道更多,而這些一起創造出來的迴憶就屬於彼此。


    他們相知相惜,攜手努力,分工合作的並肩而行。


    若是一直這麽走著,怎麽會心中一股悸動,如蝶翅般輕拍著胸口,讓他的手微微顫動?


    「那麽你現在要好好想一想。」


    「謝謝鄭大哥的關心和提醒,小弟在這方麵確實思慮不夠周延。」


    「把季娃娶進門不就好了?」


    「事關季娃,最好問問她本人的意見。」宇文決迴答得非常堅決。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宇文決還沒有應聲,門板就從外往內推開,居然是季娃。


    「這是我新做的小點,先給鄭大哥嚐嚐。若是覺得好吃,待會兒帶些迴去給嫂嫂、孩子門嚐鮮。另外,上迴靜雙不是提到糖不甩?這迴我多準備一些,讓鄭大哥帶迴去吧!」


    「丫頭講的話,怎麽讓你揣上心頭?真是!」鄭靜雙是鄭為廣的掌上明珠。「不過你先別忙,我剛好有事要問你。」


    「鄭大哥,你別……」


    「若是問你願不願意嫁給宇弟,你的答覆是什麽?」


    宇文決的阻止慢了一步,鄭為廣已經大剌剌的把話說完了。唉!


    季娃杏眼圓瞠,不敢置信,接著從耳根子開始泛起熱氣,最後視線隻敢落在鄭為廣的身上,怎麽都不敢瞧向宇文決。這是作夢嗎?老天爺聽見她的期盼,決定讓她美夢成真?


    兜頭淋下的喜悅竄遍全身,她瞬間不知道應該怎麽響應,隻能怔忡著。這不是作夢吧?該不會下一刻她就站在廚房前作著白日夢?


    季娃的默然看在宇文決的眼底,莫名的有些捱刺,卻隻能乾笑的解圍。


    「鄭大哥,瞧你這急的!突如其來的詢問都把季娃嚇傻了,說不定她也把我當成自個兒兄長般敬重。談到這話題,你認一名女孩子家怎麽好意思表達?!」


    「娃兒這兩年在你的訓練、教導下,都能在商場上你來我往的,偶爾還會在總店裏坐鎮,現下談論的是關係到她的婚姻大事,有什麽不好意思表達的?」鄭為廣不準宇文決打馬虎眼。「季娃,你說!你有沒有這心思?若有,我的年紀要當你爹也綽綽有餘,就由我來作主。」


    「長兄如父,娃兒一直把宇大哥當成兄長、父親般敬重。」


    這話聽進宇文決的耳裏,心咚的一沉,明明也是自個兒的說詞,但從她艷紅的小嘴裏講出來就格外刺耳。他是壓根兒沒想過娶妻這件事,但若對象換成季娃,他……他並沒有強烈反感啊!


    「或許是自幼與寡母相依為命,沒有父兄的憐惜,才會一直這麽看待宇大哥。然而季娃滿十五歲前,孫大娘有找我談過親事,當時莫名的抗拒,在跟孫大娘講清楚後,才恍然大悟,其實對宇大哥的感情不隻父兄這般簡單,所以一切有勞鄭大哥。」害羞的欠身後,季娃連忙離開。


    鄭為廣豪爽的笑聲瞬間傳遍整間書房,「沒想到大哥我生平第一次出馬當媒人,居然會這麽順利。那你怎麽說?」


    季娃媚眼如絲的模樣烙印在腦海裏,剎那間認宇文決的心房怦然作響。這讓他怎麽迴答?明明理智要他再深思熟慮,畢竟有些事情尚未向季娃坦承,情感卻催促他點頭。


    「怎麽?天上掉下來這好的事,你還考慮?」


    「我隻是在想,要怎麽籌辦婚事?雖然季娃已經沒有雙親,但簡陋不得。」


    「你操心個耒麽勁?這門婚事,我鄭為廣出錢又出力,保證你隻要等著當新郎官就好,什麽事都甭操心!」鄭為廣拍胸脯掛保證。


    「謝謝鄭大哥。」明明沒想過娶妻這檔事,怎麽……縷縷甜意在宇文決的舌尖泛開。娶季娃進門啊!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總是明白他當下的需求,適時的準備好遞上,甚至一個眼神和動作就能精確的拿捏他的肋骨,不知不覺中,依賴變得很多,在他前半段的人生裏,一直忙碌著完成別人的期待,肩負著眾人加諸的責任,最後演變成手足廝殺戰時,他毅然決然的離開,不帶走任何屬於宇家的分毫,除了姓氏以外。


    沒想到在他自我放逐的時候,竟然遇上季娃,她帶領他見識另一種人生——滿足。隻要努力走過,不論得失,都是一種生活的體驗,這些用身體力行的座右銘和爺爺教導的不同,對爺爺而言,勝敗論英雄,努力的結果就是要成功,沒有成功,努力隻是屍位素餐者的藉口。


    但季娃不是,不管成功與否,宇文決就隻是宇文決。


    要嫁人哪!


    鳳冠霞帔放在架上,栩栩如生的刺繡是大娘們的好意,知曉她平時忙於廚房的事,沒有空閒精進針線活,所以特地找了幾位手藝超群的繡娘一起趕製,雖然時間倉促,但龍鳳呈祥的繡品針針到位,連季娃都忍不住一摸再摸。


    就是明天了!她即將嫁給宇大哥,再來就要稱唿相公。隻要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臊紅著臉。這已經讓大娘們笑過幾次。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季娃,你歇息了嗎?」


    是宇大哥的聲音。成親前不得見麵是習俗,所以算算時間,他們有四天沒見麵。這對過去朝朝暮暮的兩人而言非常少見,他們最久也不過兩天沒見。


    季娃想開門,畢竟她很想他,卻又礙於禮俗,而躊躇不前。


    「季娃,有件事的想親口告訴你,你可以開門嗎?」


    緩緩的,季娃還是把門打開。


    咦?鬍子?少了鬍子的他,光潔的下巴出現可愛的凹槽。原來宇大哥的長相不是粗獷,而是帶著孩子氣,出乎意料的俊逸,不變的是睿智的雙眸在黑夜中閃著曜光,讓她聯想到天上的星子。


    「我剃了鬍子。」瞧她滿臉詫異,宇文決當然明白她的想法。「這樣比較清爽。」


    「我相信。」季娃往旁邊一站,讓他可以進到房裏。「喝杯茶。」她目不轉睛的瞅著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氣氛有些曖昧,有點尷尬,宇文決從來沒有想過會麵臨這種狀況,向來口若懸河的他也會出現有口難言的窘境,於是先喝了幾口茶潤喉。


    「你……這幾天好嗎?」


    「你的問候好見外。」季娃忍不住掩嘴嗬笑,這一笑,讓凝滯的氣氛有絲鬆動。


    「好像是。」宇文決伸直腰,試圖重新找迴主控權。「明天我們就要成親,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宇文仲,但這是字,及冠後,就是宇文決。」


    「宇文決!決定的決?」


    「對,這樣你還願意嫁我嗎?」


    「你就是你,是宇文決或宇文仲,有什麽差別嗎?」季娃可愛的側著腦袋瓜子。


    哈!他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宇文決這名字代表著於和商記這個龐大的家族,你應該聽過於和商記。」


    「我們是雲泥之別。」季娃的眼神黯淡。果然,她就知道。「所以明天我們不能成親嗎?因為門不當戶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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