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的,看似勝利,實則損失極大。


    蕭將軍心知肚明,是後來出現的幾個俠士,解救了他們,北荒人並非不敵,而是戰略性的撤退,還丟了女兒侄女,可謂是輸的徹底。


    可是跟朝廷上報,卻隻能報捷報,不能報失敗,畢竟他要為屬下的將士考慮,也要鼓舞士氣。


    經過這一仗,起碼覺得北荒人沒那麽可怕了,都有了信心。


    戰場上最怕的就是不敢戰,畏怯之心,怎麽能打勝仗?


    對親人的擔憂隻能深埋在心底,派了親衛去四處追查,他得留下來坐鎮。


    初戰告捷的消息,迅速送到朝堂,滿朝文物喜形於色,一掃之前的陰霾,就差大肆慶賀了。


    延壽帝也心情大好,不愧是老將出馬,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兵部尚書楊匪的父親,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他看過奏報,足足傷亡了三萬人,北荒人不過死了數千人,這麽大的差距,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覺得是大勝了呢?


    可他沒法說,他能看出來,皇上和閣老們也能看出來,不過此時需要一場勝仗鼓舞士氣,安撫百姓,否則朝廷臉麵何在?


    看著滿殿人或真或假的笑容,他突然覺得像是繁花落幕之前最後的盛景,看似開的熱烈,其實轉瞬間殘花滿地,淒涼收場。


    晉王收到消息,加快腳步和蕭將軍迴合,滿麵喜色跟道喜:“恭喜嶽父大人旗開得勝,首戰告捷,不愧是老將,朝廷支柱,父皇肯定也很高興,封賞隨後會到,本王先犒勞三軍,鼓舞士氣!”


    蕭將軍敷衍道:“有勞晉王了!”


    想起晗煙此時生死未卜,沒心思應酬她,突然福至心靈,抬頭看著他道:“此戰是勝利了,但是晗煙卻以身殉國,再也迴不來了!”


    “什麽?”


    晉王傻了眼,“這不可能,嶽父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晗煙本事多厲害,怎麽會死呢?”


    蕭將軍冷著臉,“臣怎會拿自己女兒的生死開玩笑,她再厲害,也是個女兒家,刀槍無眼,那麽多將士都殉職,她怎麽就不會死了?”


    聽他說這話,蕭將軍就想揍人,他腦子想什麽呢?合著在他心裏,晗煙就是無所不能,上天入地啊?


    多厲害也是個女兒家,需要丈夫疼愛嗬護,就因為她性子要強一點兒,你就覺得她不需要疼愛,去寵小妾了?


    晉王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滿心慌亂,“不是,嶽父,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您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呀?”


    蕭將軍冷笑兩聲:“我也想,可我還記得自己是三軍主帥,不能為了女兒置無數將士於不顧,您是她丈夫,都沒能生死相隨,我這當爹的可是把女兒交給你了,你是在質問我的嗎?”


    晉王囁喏著說不出話來,眼淚忍不住流了滿臉,他一直以為晗煙是強大勇猛,像座高山一般,總是仰望著她,從未想過,她還會死!


    “對不住,嶽父大人,都是我的錯,我沒辦法跟霆兒交代。


    我能看她最後一麵嗎?”


    蕭將軍看他哭的還有幾分真心,閉上眼睛道:“屍首無存,北荒人兇殘,殘肢斷臂,不看也罷!


    將來葬個衣冠塚好了,戰場上一向都是這麽殘忍,你們這些皇家人,養在深宮裏,哪裏會知道底層將士的苦!


    你知道晗煙為什麽非要隨軍的嗎?”


    晉王有些懵,下意識問道:“為什麽呀?”


    “因為世子妃,她想建立功勳,一起來幫世子妃求情,她是因為晗煙求情,才進宮的,晗煙心懷愧疚,想要救她出來,才會不顧危險上戰場的!


    世子妃明知道皇宮危險,還是因為晗煙的求情,不惜此身,甚至幫她求情,晗煙不能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


    她們雖是女子,可如此重情重義,為世間男兒敬佩,哪怕她因此丟了性命,我做父親的也會支持她,並且以她為驕傲!”


    蕭將軍說著眼裏閃著淚花兒,晉王跟著伺候的宦官,也都抹起了眼淚,世上竟有如此深厚的友情,太感人了!


    相比之下,皇家人做的事兒就更讓人不恥,人家救了你倆兒子,你還把人給扣下來,如此忘恩寡義的皇上,怎麽能讓天下人追隨?


    晉王麵帶羞慚,他們家愧對世子妃良多!


    當然也聽出蕭將軍的意思,道:“小王會像父皇求情的,可父皇會怎麽做,小王就沒辦法左右了!”


    蕭將軍行禮道謝:“隻求晉王能上封折子,表達了你的態度,讓滿朝文武知曉,晗煙的心願也算達到了!”


    “啊?上折子呀!”


    晉王有些猶豫,他本打算寫一封密信給父皇的,這要是上了折子,豈不是打了父皇的臉?


    “嗬嗬,誰都知道世子妃被關在宮裏,生死未卜,偏偏無人敢說一句公道話,晗煙就是想幫世子妃喊一聲委屈,哪怕付出性命在所不惜!


    晉王若是為難,這封折子,就有臣來寫,隻是百年之後,您和晗煙,還是別葬一個棺材,我想她是不會想見到你的!”


    “不,別,我寫,嶽父大人,我寫就是了!”


    失魂落魄地迴到住處,發了許久的呆,晗煙死了,像是把他的魂兒也給帶走一半兒,晉王到此時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半條命呀!


    反正父皇已經不會讓自己坐那個位置了,為了皇位,他已經失去了最愛的人,失去了幸福美滿的家,父皇的怒氣突然覺得沒那麽可怕了!


    既然下定決心,就拿出奏章,揭開所有人裝聾作啞的事情,一來為西北求餉銀,二來求皇上放還世子妃自由。


    北荒入侵,隻是一個信號,皇上若是執意囚禁世子妃,天下大亂將不久矣!


    不用想,也知道這封奏章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浪,但是他卻不後悔,反而覺得神清氣爽,像是壓在心底許久的石頭,終於被拿開一般!


    蕭將軍拿定了主意,哪怕女兒活著,也不會再迴臨安,從此隱姓埋名,做個平常人,這樣對誰都好,也不用糾結家族名聲了,隻是苦了霆兒,小小年紀,沒了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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