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渲做了一場夢,夢裏樂樂被無數鮮花環繞,笑的燦爛又開心,渾身透著自由和活力,而不是像以前那樣,雖然也是笑著,眼底卻帶著淡淡的苦澀和淺淺的自卑。


    這些天,他對以前的記憶格外深刻,每次說起身份,她都表現的無所謂,滿不在乎,堅強的很,無畏流言和別人的鄙夷和輕蔑,自己居然信以為真了。


    現在才醒悟,其實她是在乎的,內心裏還是自卑的,覺得連累了自己,也抗拒調查那些過往,因為每一次調查,都會撕開她不堪的一麵,她不想讓自己看到她不堪的一麵。


    哪怕這些不堪不是她的錯,可每個人活在世上,銘刻在她身上的身份就是原罪,終身都難以擺脫!


    而他居然一直都當真了,忽視了她的感受!


    想起這些,文渲的眼角緩緩滴下淚滴,他口口聲聲說著愛她,最對不起的反而是她!


    等他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大夫說他急怒攻心,點了安神的香,讓他好好睡一覺,對身體有好處。


    左使擔心的看著他,想不到世子如此癡情,那姑娘是很好,錦鱗衛上下都很喜歡,可惜紅顏薄命,無福享受世子的厚愛!


    文渲神色冷靜,問道:“調查清楚了嗎?為什麽到現在才發現?當事人怎麽說的?”


    “當地居民無意間發現的,因為咱們找人,懸賞了高額的賞金,他們也不敢冒領,隻是報官,發現屍骨和衣裳。


    仵作已經重驗證了,是一副少女的屍骨,死亡時間大半年,估計是被魚給吃光了血肉,最後退水的時候,才露出來的,沒有什麽疑點。


    這是底下人找了幾天,才湊齊的一副屍骨,一應證據顯示,這怕就是姑姑了,您看……”


    文渲閉上眼睛,壓抑住心底奔騰的情緒,許久才道:“收斂起來,找道士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隆重法事,至於屍骨,燒了吧!”


    “什麽?”左使驚愕地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問道:“燒了,不應該入土為安的嗎?大人,您……”


    文渲抬手製止他的疑問,“樂樂喜歡自由,喜歡藍天白雲,她以前說過,死了之後,化成骨灰,撒在天地之間,隨風飄散,而不是爛在地底下,禁錮在一個地方!


    她沒有家族親人,沒人會給她燒紙祭祀,不如按照她的心願去做,一半兒從她出事兒的懸崖撒下去,一半兒我帶走,親自祭祀,等我百年之後,我也給燒了,骨灰合在一起,合葬了吧!


    生不能同衾,好歹死同棺!”


    左使咽了一下口水,這麽驚世駭俗的事情大人可真敢想,國公爺肯定不會答應的!


    文渲看出他的想法,嗤笑一聲:“我做事兒,由不得任何人指手畫腳的,大不了不做這個狗屁的世子,早有這個決斷,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著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湛藍的天空,擲地有聲道:“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左使眼睛跟著亮了,大人好大的霸氣,就該如此,不過,大人不會想篡位當皇上吧?


    文渲隻是想堅定自己的路,可沒有那種想法,可架不住左使自己腦補,甚至想著,自己堅定不移的追隨大人,是不是也能封侯拜相,這從龍之功可就在眼前呢!


    想到這裏,跪在地上表忠心:“屬下誓死追隨大人,願為大人肝腦塗地,用不背叛!”


    文渲有些懵,你說這話幾個意思?用的著這時候拍馬屁的嗎?


    不過也沒放在心上,隨便他說吧,聽聽就算了,不會真的放下心上!


    他經曆這麽多,可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當成心腹,血的教訓讓他不會輕易再相信任何人!


    他也沒有追究屍骨的真假,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樂樂想要自由,就讓她自由,索性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等待,他相信,總有一天,隻要自己做的足夠好,樂樂會迴來的!


    他燒屍骨留下骨灰的事情,引起軒然大,波,無數人看他的目光帶著畏懼,甚至有人覺得他瘋了,喜歡的女孩子都舍得給燒了,留下骨灰帶在身邊,簡直是駭人聽聞!


    就連錦鱗衛內部,也都有人暗地裏議論,覺得他有點兒不正常,古人都敬鬼神,講究入土為安,親自帶著心上人的骨灰,這是愛她還是恨她啊?讓她死都不得安生!


    這些話沒等傳到文渲耳朵裏,就被左使鎮壓下去,維護文渲的形象,說他打算百年之後跟她合葬的,如果姑娘早早入了輪迴,不等大人了怎麽辦?


    眾人恍然,原來大人是這麽打算的,太讓人感動了!


    左使現在可是文渲的死忠,趁機給他們洗腦,大人如此重情義,又不看重出身,值得他們追隨,這樣的主子,肯定不會虧待身邊人的,文渲指揮使的位置因為這件事越加穩固!


    消息傳迴國公府,定國公氣的砸了書桌,這個逆子,他是非得氣死自己不行?


    文渲安排好法事,守了七天,灑落了骨灰,剩下的留在身邊,迴了國公府!


    一進門就被大管家帶到了定國公的書房,迎麵砸來一方硯台,他微微閃避,卻沒有完全避開,硯台擦著額角,鮮血一下冒了出來!


    “逆子,你還知道迴來?”定國公喘著氣,滿臉暴怒,看到他臉上的血,閃過猶豫,卻沒有讓人喊大夫來,執意要教訓到底!


    文渲也不進門,斜倚在門框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和邪魅,讓定國公心裏的火氣突突的往上冒!


    “這是我家,我,幹嘛不迴來?您要是想給那些個孽庶騰位置,也沒必要對嫡子下狠手吧!打死我,皇伯父也不會讓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繼承國公府,二房三房可還有人呢!


    我的東西,我可以不要,但是誰想搶,也要問問我答不答應,您說,如果我跟二叔三叔說,讓他們弄死那一家子,世子的位置留給他們,這事兒會不會很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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