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毓璟猛地坐直身體,已經結痂的傷口因為他這用力一扯,隱約間又有血水滲出來,然而他的麵色卻是一點也沒變,「他是司徒睿,定邊王府的繼承人,不是你認為的那個睿兒!」


    楚雲暖注意到紗布上沁出的血水,又怕他好的差不多的傷口又嚴重起來,手裏正看著的一張地圖「唰」的打在他胸膛上,嗬斥道:「躺下去,別動!」


    這還是眾人第一次看到瑞親王和楚雲暖的相處,竟然是如此別致。所有人都以為趙毓璟會生氣的時候,他竟然默不作聲的躺了迴去,用袖子擋著臉,仿佛剛才丟人的不是她一樣。隻是平南軍的神色有些不好,畢竟他們郡主才走,這兩位怎就打情罵俏起來。


    趙毓璟向來是討厭司徒睿的,那小子平日裏默不作聲的,實際上肚子裏的壞水比誰都多,而且別以為他沒看出來,那臭小子明擺著就是對阿暖起了幾分別樣心思的。現在讓阿暖過去找他,那簡直是不得了了,豈不是如了他的願。這種事情趙毓璟是死都不會同意的,他哼了一聲,說的冠冕堂皇,「反正我是不會同意你過去拖著司徒睿的,你身邊才幾個人,他那邊可有一萬大軍。」


    楚雲暖神色之間一派堅韌之色,「睿兒他,是不會傷害我的。」


    這一點,她確信。


    這個時候趙毓璟竟然覺得腿上的傷口,像是遷到了心裏頭一樣,扯得生疼,一開始認識司徒睿的時候他就覺得很不爽,可那時候他看司徒睿是個傻子,也沒多做計較,就當安了多疼了一個弟弟了。現在呢,阿暖居然這麽信任他。這麽一想,趙毓璟眉峰一聳,腿上的扯開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你就這麽相信他,反正我是不會讓你去的。」這是胡攪蠻纏的語氣。


    難得看見趙毓璟如此別扭,楚雲暖忍俊不禁,她上前一步,雙手支在他個胳膊旁,用哄小孩子的語氣道,「你放心,我很快就會迴來,別鬧脾氣了,乖。」


    趙毓璟渾身都不自在,高挺的鼻樑一紅。不過他看阿暖這樣鄭重的樣子,恐怕是壓根兒就沒有看出來司徒睿那點心思吧,就憑這一點那臭小子絕對沒有勝算。


    趙毓璟有一絲得意,不過至於讓阿暖去見司徒睿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張嘴正想否認。這個時候一陣香氣襲來,趙毓璟一愣立刻屏住了唿吸,然而還是吸進了一些粉末。這個時候他竟然發現,他自己動不了了,他眼神裏帶著憤怒之色。


    楚雲暖,你居然敢對我下藥!


    楚雲暖卻是站起身吩咐,「宿壁,你們帶著人護送瑞親王離開,小鐵會帶你們去我們上來的那處懸崖。我去前方,拖住司徒睿。」


    司徒睿因為她的緣故被拖住了腳步,沒有人想到趙毓璟他們,竟然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那一處缺口溜走。但是這樣,楚雲暖就等於自己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林素壁不同意,「家主,這事太過危險了。」


    時間已經不多了,楚雲暖很難得的擺起了家主的威嚴,「楚家家訓,凡楚家之人定聽家主號令,宿壁你是想違抗家規?」


    林素壁自然不敢,他臉上還有些掙紮,最後卻還是低下了頭顱,「家主,您至少得留十餘個護衛在身邊,否則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夏妝和夏華姐妹對視一眼,她們雖然很自信自己的武功,但千軍萬馬之間,還是有一些力不從心的。


    楚雲暖搖搖頭,「我身邊還有十三呢,十三的功夫,可以說是跟你不相上下,尤其輕功最甚,那時候十三可以帶著我離開。」


    這時候不遠處已經傳來行軍的聲音,雪堆被踩得咯吱咯吱響,一聲又一聲,異常整齊,旁邊還有搜山的聲音。已經來不及了再過一會兒所有人都會走到此處,她迴頭看著霍清華,「趙毓璟就拜託你了。」


    說完之後,還不等霍清華迴應,她就帶著夏妝夏華走了出去。衛小鐵有些奇怪,不知道周圍的氣氛為何變得如此肅穆。


    在霍清華印象中,楚雲暖是一個很囂張而且很自私的人,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刻,竟然是她犧牲了自己一個,換他們這麽多人離開。這時候,方才還對他有一些意見的平南軍都不說話了,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兒居然要一個女娃娃去救他們的性命,實在是叫他們麵紅耳赤。


    為了不辜負楚雲暖一番心血,士兵開始迅速地掩蓋起自己在此處留下的痕跡。林宿壁立刻命令護衛們抬起憤怒而又渾身僵硬的趙毓璟迅速離開。在衛小鐵的指揮之下朝著西邊離開。他們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得無蹤無憶。


    楚雲暖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偏方,神色自若。


    趙毓璟的眼神異常憤怒,根本就不想楚雲暖用這種辦法救他,然而此時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渾身僵硬的看著四周景色非快的後退,他努力唿吸著,希望藥效迅速過去。


    然而這時候,他卻在心裏咬牙切齒,怨怪楚雲暖自作主張,卻忍不住擔心她。


    隻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已,楚雲暖竟然看見了趙毓璟,她猛的睜大眼睛,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她下的藥是金樽對月,就算是一頭老虎都會藥倒,趙毓璟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楚雲暖想要獨自一人留下對抗司徒睿,然而趙毓璟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就是知道這樣,她才會對趙毓璟下了迷藥,但是楚雲暖根本就不知道,趙毓璟其實是對各類的迷藥都有抵抗力的性,這大概是為他從小體質特殊的原因。所以他們才走了半不到一會兒,他就可以活動,然後自己迴來了。


    他絕不可能讓楚雲暖獨自麵對危險。


    三年前退婚的時候,他已經拋棄過她一次,好不容易阿暖才能不計前嫌,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那樣。


    因為腿上受傷他走得不是很穩,也能看見傷口崩開,點點猩紅,落在雪白的地麵上,「你要我苟延殘喘,我是做不到。」在楚雲暖驚異的目光之中,他帶著餘下的五千士兵,以及抓到的俘虜,正麵迎上司徒睿的一萬軍馬。


    這個時候,對麵人影已經隱約可見,決然躲不過去了。楚雲暖跟在他背後,望著雪光襯托下愈加挺拔如鬆的身姿,眼眶略微有些通紅,是她想岔了……趙毓璟並不是司徒衍,不需要她身先士卒,豁出性命去保他安全。趙毓璟隻是希望將自己護在他的羽翼之下,保護著她。這一瞬間,楚雲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酸似甜,慢慢發酵成一種不可言說的濃鬱芬芳。


    如同花開葉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口落地生根。


    楚雲暖小跑著上前,猛地從背後抱住了趙毓璟,粉拳緊握,語氣裏帶著決然,「是,我們要一起去麵對!」她和趙毓璟選擇了一條崎嶇的道路,日後所要麵臨的風霜雨雪,未必比今日差,她需要做到和趙毓璟共同進退,而不是像今日這一般。試想一下,如果今日是趙毓對她做這樣的事情,對她下藥逼著他先離開,她肯定會覺得心裏難受,更何況毓璟還是一個七尺男兒。


    「毓璟,是我想岔了。」


    山中一片空地,天高高寒,場地開闊,北風刺骨,吹的人臉皮生疼,周圍一派風聲鶴唳。


    趙毓璟出去營地的時候,對麵空地上已經駐紮著一群北堂來士兵,不同於大齊這一邊,一身青灰色的胄甲,北堂士兵身上裹著的,是褐色的衣服短衣,袖口、褲腿都是緊緊束起。


    北堂不僅高寒,而且他們有些全大齊最彪悍的駿馬,是一個在馬背上生存的民族。北堂人所穿的衣服,大都以短小精悍為主,衣服上的紋飾當以蒼鷹為尊。風雪太大本來是不適合騎馬的,然北堂那邊所有的人幾乎都是習慣了這樣的天氣,幾個地位明顯很高的將領騎在馬背上,最中央是一個身披鶴氅的年輕男子,北風獵獵,吹來大氅,露出一身月白色長袍,金絲作線,在他衣襟,袖角,袍邊繡了精美複雜的蒼鷹紋飾,還將他矜貴之態襯托的淋漓盡致。


    他長發束冠,嘴角微挑。跨於馬鞍之上,手執韁繩,目光凝視前方,直直落到對麵趙毓璟的身上,然後是楚雲暖。


    在這個時候跟楚雲暖相見,他本來是想笑,的,可裂裏開了嘴角之後,卻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笑。他的確知道楚雲暖追隨著趙毓璟而來,可知道是一迴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迴事。


    其實自己有時候都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是錯的,可他有的時候用控製不住自己。


    司徒睿一動不動,縱使他現在有千言萬語,他也依舊緊緊抿著唇,什麽也不曾說。


    四周寒風淩厲,楚雲暖凝視著對麵。因為逆光的原因,她隻能大概看出一個輪廓,根本就看不清對麵司徒睿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此時司徒睿麵上是各種糾結和思念。


    趙毓璟下令,「來人,押上去。」


    兩個士兵把北堂那邊的俘虜押了出來,楚雲暖聽見那邊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仿佛是在討論著人的身份。


    「公子,是張糧官!」


    糧官自古以來都是軍隊裏重中之重的角色,真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而這一位張糧官麽……楚雲暖看著她,腦子迴憶起這個人的身份來,糧官張海,定邊王妃張氏娘家的哥哥,北堂張氏一族的次子。在北堂,張家向來都是主管糧食之類的,北堂高寒,糧食稀缺,張家這麽多年能把空糧食,足夠證明他們在北堂無與倫比的地位。隻不過是後來,在她嫁入北堂帶來了大量糧食之後,張家的地位才有所降低罷了。但是就現在而言,這一位張糧官的作用,絕對是無與倫比的。


    張海隻覺得背後有一個冰冷的硬物緊緊貼著,他雙腿都嚇軟了,都還沒有等趙毓璟這邊人說話,就忙不迭地開口求饒,「大公子救命呀,請您救救下官!」


    張海渾身抖如糠篩,就差跪地求饒了。


    霍清華此生最看不起的這樣的孬種,同時也為了殺殺對麵北堂軍的威風,大聲笑道,「哈哈哈,張大人別怕,你家公子現在不正是來接你迴家的嗎!不過我聽說北堂彪悍,個個都是馬上豪傑,你怎麽就慫成這樣呢?」


    平南軍頓時哄堂大笑起來,司徒睿那邊的人漲紅了臉,憤慨不已,「請公子下令!」


    司徒睿就跟沒有聽到一樣,清清淺淺的勾著唇,「瑞親王,就算你抓了他,也是插翅難飛,一個張海而已,沒了他,北堂還有很多可以管理糧草的官員!」


    張海都快哭了,他可不想被放棄,「大公子您可千萬不成這樣呀,我好歹是你的舅舅。」


    司徒睿不為所動,眼眸一如既往的絕麗盛艷,可那瞳中充斥著冷漠之色。


    相較於司徒衍來說,他才更適合做一方將領,臨危不懼。


    張海看出他是鐵了心不願意救自己,憤怒之餘破口大罵,「你這個傻子,你忘了當初在北堂的時候,是怎樣求爺爺告奶奶的,現在你倒是不少翻身做主,就不把老子放在眼裏……」


    張海罵的很難聽,楚雲暖聽在耳中,再聯想起記憶中的某些事情,也十分了解司徒睿在北堂的過往。哪怕他中蠱之時,是而清醒時而混沌,但是這種生活對他而言想必是十分痛苦了。如若他一直傻下去,不曾清醒過,那就不會知道自己在傻的時候被人戲耍的那種痛苦和鬱悶,可偏偏他要同時受著兩種折磨。


    司徒睿墨發散在肩前,光澤點點,瞳孔裏笑意點點,唇角的弧度冰冷異常。


    他是一個和趙毓璟很像的一個人,他們極自卑,卻又十分自傲。楚雲暖對於別人而言恐怕是太過囂張跋扈,然而對於他們來說,卻想是空中最耀眼的那顆星星,也像是最溫暖的太陽,讓他們追逐,帶著他們渴望的溫暖和高貴。


    曾今在天京,司徒睿還是個傻子的時候,趙毓璟倒不覺得這個人怎樣,而現在看他對於別人揭他自己的傷疤,而沒有一絲動容的時候,趙毓璟突然佩服他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沉著冷靜的去注視自己最不堪的存在!哪怕是他現在,別人說其他出生卑賤,配不上楚雲暖的時候,他都會覺得異常憤怒。


    這個時候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張海,竟然毫無北堂一方官員的細節,他撲到趙毓璟麵前,「瑞親王求你放過我吧,我就是個押運糧草的小官而已,真正要對付你的人是他是司徒睿那個臭小子。你殺了他,我幫你殺了他!」


    楚雲暖嘆息一聲,曾幾何時她還覺得這個張海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現在卻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他難道沒有看出來,司徒睿並沒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而他說出這句話,就是明擺著逼迫司徒睿要他的性命。如此沒有氣節的小人,若是救了迴去,那也一定會在他背後捅刀子。


    司徒睿接過部署那邊遞過來的一把長弓,開弓拉箭,直直對的還跪在地上求饒的張海,箭勢極快,不偏不倚,正中張海胸膛。


    張海低頭瞧著,正在滴血的胸口,他伸手摸了摸,驟然倒地,死不暝目。


    「瑞親王,你的人質沒有了。」


    司徒睿麵上帶著溫暖的笑意,瀲灩眼眸如浸晨星,墨眉如畫,幾乎讓楚雲暖以為他們現在還在天京城的楚家,甚至是所有人都在言笑晏晏的說著話,司徒睿和趙毓璟之間也隻是有一些小爭執而已,並不是眼前你死我活的場景。北風被風吹的越加大了,唿唿唿的風聲在耳邊迴響著。楚雲暖漸漸飄遠的思緒給拉了迴來,空氣裏還有血腥味,與冰冷的空氣混合在一起,變成一股肅殺的冷意。


    趙毓璟昂首挺胸,深藍色的髮帶,隨風而動,墨眉疏朗,眸似辰星,難以用辭藻形容。


    玉麵淡拂,群芳難逐。


    他眼眸微藐,「北堂謀害先太子在先,挑動江源府暴民犯上作亂在後,司徒睿,你該死!」


    司徒睿仍舊溫溫和和的笑著,就像地向一個出外踏青的貴族公子,「我該不該死,我倒不知道。可是趙毓璟你,會葬身焉支山我還是敢肯定的!」司徒睿揮手間,一排排弓箭手齊齊上前,拉開一字弓對準了對麵的趙毓璟等人。


    霍清華全都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個個拔出了長劍直麵敵軍。


    「公子,楚家主還在那邊呢!」元寶嚇了一聲冷汗,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誤傷了楚家主,那就是極大的不妙了。


    司徒睿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趙毓璟動手,但是他看著對麵如此親近的兩個人,心裏頭覺得又酸又澀,但是這種話他絕不能說出來的!若是讓所有人知道,他這一次和趙毓璟打起來是因為一個楚雲暖,那麽楚雲暖定然會悲傷一個禍國殃民的罪名。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司徒睿輕輕合上眼睛,夏妝夏華的本事他知道,是一定能保證楚雲暖安全的。司徒睿迴首,握拳,朗聲一喝:「放箭!」


    眾士兵得令之後毫不猶豫,從箭囊抽箭上弦,百箭齊發,血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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