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人認識母親的人,楚雲暖從來沒有問過當年母親在天京時的事情,可從這些人的語氣中她大概也能推測出母親當初是怎樣的厲害吧,曾經永樂帝能鬥敗魏王,成功登基,母親在其中立下過汗馬功勞,或許這就是南堂孟家和楚家不合的原因之一。?


    今日擷芳宴,各家夫人小姐們都來得十分早,正如蔣老夫人這樣的資歷的老夫人們,也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個,裴國公府的老夫人這不就走上了前和蔣老夫人說起話了。裴老夫人身邊帶著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小姑娘,據說是她娘家的侄女兒舒月蘭,正和人介紹著,小姑娘笑得十分大方,身上帶著一股子詭異的氣息,格格不入。


    楚雲暖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姑娘眼睛裏野心勃勃,也沒有興趣再看,反倒是轉過了目光,繼續落在場上。到現在為止,來的皇子還不算多,隻不過是來了九皇子趙毓璜一個而已,楚雲暖這才想起來她似乎許久沒有見過趙毓璜了,跟眾人想像中的鬱鬱不得誌截然相反,他看起來很輕鬆,和皇子妃的感情也格外好,江氏臉上從頭到尾,都是帶著笑容的。今日偶然一見,到時叫她有些恍然。自從孟貴妃死了以後,趙毓泓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就連江氏和她背後的宣平伯府也是默默無聞,若不是今日他在宴會上出現,這天京城估計就快忘了有他這麽一位皇子。


    大約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所有的皇子陸陸續續到齊,劉惠妃所出的四皇子,裴德妃的三皇子,以及六皇子等,唯一沒有出現的恐怕就是雍王趙毓玨和被永樂帝派出去的趙毓璟了。楚雲暖身份貴重,按照品階排名的女席上坐的位置幾乎和幾家的鎮宅老太太是一起的,在一群年近古稀頭髮花白的老太太中央,她顯得尤其引人注目,不少人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因為裴老太太的緣故,那個叫舒月蘭的女孩子罕見的坐在前頭,她瞧著楚雲暖有一瞬間的疑惑。


    這時又有一位豐神俊朗的皇子過來敬酒,舒月蘭忍不住紅了臉頰,趙毓廷才剛走,趙毓泓就端了酒杯上來,「家主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楚雲暖抬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十殿下也不差,聽說昨日你從陛下那裏領了九城兵馬司的職位,這掌管京城的九城兵馬司,被殿下你收入囊中,深藏不漏呀。哦,不,是可喜可賀才對。」


    這件事情是今早父皇才下達的旨意,楚雲暖消息夠靈通的。趙毓泓臉上的笑意十分深刻,「家主過獎了。」


    「不過——」楚雲暖頓了頓,目光落到了白嚴身上,壓低聲音,「還勞煩殿下警告您的盟友一聲,不該做的事情別做,我這人最是心胸狹窄,別怪我心狠手辣。」


    趙毓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冷,肯定道,「顧州在你那兒。」


    楚雲暖莞爾一笑,如千樹萬樹梨花開放,明媚的能壓下殿中盛放的鮮花,「殿下英明。」


    趙毓泓猛地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那就祝楚家主能一直春風得意。」


    楚雲暖撂下酒杯,不甘示弱,「借殿下吉言。」


    趙毓泓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去了宋家客席那一邊。此時宋曄還未曾去男客那邊,正在交待著宋茜雪一些瑣事,至於宋茜如麽還在和妃身邊。木念雲的目光一直跟著他走,早先她還以為那淑華郡主宋茜雪就是當初住在十皇子府的那個女人,可後來見到了宋茜如,她才知道自己弄錯了。那個讓十皇子魂牽夢縈的女人,是宋茜如!


    木念雲的目光很冷,落在正在和妃跟前妙語連珠的宋茜如身上帶上了幾分冰冷和思索。坦白來說,她和宋茜如的身份不相上下,而且宋茜如還是皇室冊封的郡主,若是趙毓泓想要娶她,或者是要迎她為側妃,那自己也是壓不住那個女人的,而且她背後還有宋茜雪那樣一個妹妹……木念雲月越想就越覺得不能繼續讓十皇子和宋茜如接觸了,否則的話,她將會淪為天京的一個笑柄。


    楚雲暖托腮,瞧著場上各種各樣的神色變化,唇角帶著一絲瞭然的笑容。舒月蘭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雖然僅僅是一個側臉——秀致的眉,杏子般的眼,額間墜著一隻展翅的紅蝶,高挺的鼻樑,緋紅的嘴唇。舒月蘭瞧著她頭上成副的紅寶石首飾掩映在烏壓壓的墨發裏,就像是茂密綠樹中伸出的一支淩霄花,高不可攀。一張白瓷臉上麵淡淡地抹了一層胭脂,讓新荔一般肌膚,像沉入暮靄一片薄紅,嬌嫩美艷,吹彈可破,尤其是她身上的衣服,孔雀織羽,錦繡山莊裏一月隻出一匹的精品。舒月蘭低頭瞧著自己的一身,原本還算華貴竟然比不上他身邊的婢女,不由有些自卑,有些嫉妒,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誰?她明明記得宴會上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楚雲暖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幽深的眸子投向了她,舒月蘭立刻垂下頭,掩飾住眸子裏的種種神色。楚雲暖有了表情,纖長的蛾眉微微蹙起,「你是叫舒月蘭?」


    舒月蘭猛地抬頭,然後垂下腦袋,兩隻纖細的手指輕輕捏在一起,「是,我是叫舒月蘭。」?


    楚雲暖詫異地挑起眉,同名同姓嗎?還是這個舒月蘭就是那個舒月蘭,?看起來不像嘛。


    裴老夫人轉過頭,「楚家主認識我這侄女兒?」


    楚家主?南堂哪一位麽?舒月蘭有些奇怪,她這個時候怎麽會出現在天京,一瞬間她幾乎懷疑自己記憶出了差錯。


    楚家主輕輕一笑,「剛才聽您和蔣老夫人聊天是說到她,好奇問了一句。裴老夫人娘家這位侄女兒,國色天香,讓人忘俗。」她這句誇獎是真的,而且這舒月蘭的容貌和當初的孟蓮,幾乎可以比肩,同樣是婉若遊龍,顏如美玉,花樹堆雪,同樣是傾國傾城,用美艷包藏禍心。


    當初大齊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可是關於永樂帝駕崩,雍王趙毓玨成為攝政王安撫朝綱的事情也是聽說過的。她一聽說,趙毓玨為了能夠快速安撫朝中重臣,選擇聯姻的方式,讓朝中之人最快速的收攏在一起,當時蔣家送上了一個舒月蘭說的女人,這個女人最後成為攝政王趙毓鈺的王妃。舒月蘭手段狠厲,在趙毓璟九嶷山失敗以後,趁著趙毓玨點軍出征,竟然親手弒夫殺子,坐上大齊第一個攝政女王的位置。不過她前後坐了不到半個月,就被趙毓璟帶兵入京,親手將她殺死,以慰雍王在天之靈。楚雲暖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舒月蘭身上,怎麽看著小姑娘現在也不像是那一種,能狠下心,親手殺毒殺夫君和兒子的女人,果然是權力使人膨脹嗎?


    舒月蘭被楚雲暖的目光看得發毛的,忍不住朝裴夫人身邊躲了躲,楚雲暖這才迴過頭,低頭望著桌上的茶水。前世之時若不是舒月蘭殺了趙毓玨,那趙毓璟最後也不可能稱帝,那麽這一輩子呢,他們兩人的結局又會如何?隻不過可惜趙毓玨,他那樣驚才艷艷的人,死在妻子手裏未免也太冤枉了。楚雲暖撚著手上一串紅珊瑚的手串,神色間有一絲的憂慮。


    就在這時候,百裏太後終於姍姍來遲,隨著宦官們唱道,「太後駕到!」在座的所有人,一個個的都俯身下拜,動作出奇的一致:「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雲暖亦隨大流跪下,百裏太後玄色的鳳袍從眼前走過,緊接著是一雙絳紫色的雲皮靴,楚雲暖第一個念頭,就是魏王世子來了。果不其然,百裏太後道了一聲平身以後,就開始介紹起身邊的魏王世子來。魏王世子今年二十有七,名叫趙遠,他容貌十分出色,幾乎可以說的上繼承了孟家女人獨特的美麗,高額頭,雙眸如丹,身姿玉立,額發如漆。他身邊帶著一位盛裝美人,那美人生著一張鴨蛋臉,明亮的雙眸,婀娜多姿,身姿如新月。


    楚雲暖頗為玩味一笑,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居然能看見孟家女兒——排名行五的孟渥丹。她確實是人如其名,有渥丹之顏。當初孟家遷離百花城以後,她未去管孟家剩下的人到了那裏,現在看來這孟家人當時去了珠崖,投奔魏王去了。這孟渥丹倒是很有意思,進殿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溫柔可親的很,隻是對上自己的時候,目光中有一瞬間的高傲。楚雲哎啞然失笑,當初在百花城時,與南堂各世家都有姻親關係的孟家,她都不放在眼裏,如今隻不過是一個投奔了被流放王爺世子的女人,她又怕什麽。


    劉惠妃頗有顏色,道,「世子多年未迴京城,應當也沒有聽說過擷芳宴,今日這擷芳宴就是為了選出一名才藝雙全的女子作為魁首。」


    趙遠不曾說話,反倒是孟渥丹展顏一笑,容貌明亮,壓住滿殿芳華,她身上帶著一串色調如月光般泛著白色的珍珠項鍊和同色的耳環,顯然是極其昂貴。她容貌本就出眾,膚色如玉,這樣一串雪白的珠寶,映得她肌膚細膩,雪裏透紅,她歡快道,「那這樣說,妾身也可以參加了?」


    趙遠一笑,扭頭詢問,「太後娘娘?」


    百裏太後很高興,顯然是趙遠在來的路上已經跟她說盡了好話。百裏太後點點頭,「自然是可以參加的,不論是你,還是在場的其他貴女,人人都可參加。」


    孟渥丹笑意盈盈,「謝過太後娘娘。」


    「孟側妃的首飾倒是別致,這珍珠色澤也好,我看價值萬金吧。」許久緘默無聞的唐妃突然道,若不是她聽說十四趙毓筠今天也會攜王妃入宮,今日這種宴會她是絕對不會出席的。


    眾人把目光落到了孟渥丹身上,一見,果然是珍品。


    孟渥丹臉上帶著害羞之色,「這是在珠崖時其他島嶼送來的禮物,我瞧著好看,也就像世子討要了,娘娘若是喜歡,我那還有幾套呢。」


    這一串珍珠,雪白透亮沒有一絲的雜質,尤其是中央那顆粉色的,是十分難得。裴德妃看了一眼,磕著茶杯輕輕笑道,「珠崖竟有如此珍品?陛下對魏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是這魏王就不懂得感恩了,年年哼窮,從不納貢。」


    裴德妃當年是受過魏王氣的人,這一句話一說,趙遠和孟渥丹兩人同時變了顏色。裴德妃這是在提醒他們,這裏是天京,不是珠崖,當初魏王貶去珠崖是永樂帝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他在珠崖不思悔改,占據富饒一方,還不知道朝稅納貢,這委實不該,可以說的上是大逆不道。


    楚雲暖微笑著,裴德妃不愧是裴家出來的女兒,這種百年大族教導的女兒,的確是不能和其他小門小戶相提並論。


    孟渥丹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睛,「娘娘這是在說什麽,在我們珠崖珍珠很常見的,我這還不算好呢,有一個漁民家裏有這麽大的夜明珠。」


    裴德妃神色一冷。


    這孟家的女兒素來最會演戲了,看她這四兩撥千斤的一句話,就讓裴德妃臉上掛不住了,這不就是在嘲笑人家見識短淺嗎?孟渥丹和裴德妃這邊暗潮洶湧,楚雲暖遠遠瞧見了隻是搖頭,孟家,果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過沒了孟蓮,沒了孟玫,又沒了孟家最重要的名聲,她這次倒想看看,這孟家是異族想要如何翻身,依靠魏王世子嗎?楚雲暖的目光在趙遠身上轉了一圈就垂下了頭,仿佛四周圍的喧囂都不曾存在一般。


    百裏太後隻當看不見兩人的唇槍舌戰一般,拉著孟渥丹的手,忍不住讚嘆她,「你今日打扮倒是別致。」


    孟渥丹展顏一笑,「謝娘娘誇獎。」


    百裏太後和孟渥丹聊了起來,裴德妃被撂在一邊完全插不上嘴,心裏一陣氣惱,。


    不管怎樣,百裏太後命小太監布置桌椅板凳,一陣忙亂之後,這才在她下手添了一張桌子,如此就可見百裏太後,對這魏王世子的重視。


    和妃的目光很奇怪,自從趙遠入殿以後,她的目光,就一直在趙遠身上,麵上的表情也十分讓人玩味。楚雲暖的目光不期然地對上了她,和妃注意到,先是一怔,然後很快收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笑容重新變得端莊嫻靜,這欲蓋彌彰的做法,倒是叫人升起了幾分好奇。


    春熙跪坐在一旁斟茶,輕聲道,「魏王世子隻有孟渥丹這一個側妃,如今還沒有正妃,太後娘娘是想在今日宴會上,給他指一個正妃,讓他在天京站穩腳跟。」


    楚雲暖吃驚地看了一眼百裏太後,幫助魏王世子在天京站穩腳跟,她這是決心跟永樂帝打擂台呢,把趙遠弄進天京來,不是等於引狼入室,百裏太後這還是瘋了還是腦子不清楚。


    「百裏娉婷的婚事,估計也會在今天定下。據消息,近來太後邀請許多夫人入宮,蔣裴兩家的老太太,以及太師府武家大夫人,左右丞相的夫人,百裏娉婷未來夫婿應該就是在這幾個人中間。另外,還有一個人十分得太後的看重,太後曾單獨召他入宮。」她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像對麵投去,白嚴頓時撇過臉來,目光定定的落到楚雲暖身上。


    楚雲暖瞭然,「太後看重了白嚴。」


    要說白嚴,的確是白家這一代數一數二的人物,楚雲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從蔣家人身上劃過,最先入她眼的事蔣律,然後是蔣敘,至於裴家人麽,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裴羨,最後就是太師府武家長房長孫武帆,丞相之子木華、肖復禮。這幾個人都是天京八大世家最出名的青年才俊,百裏太後想要為百裏娉婷選定夫婿,應當就是從這六人之中選定。這幾個人中,白嚴最為貴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安南將軍,而且他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和煦,全然沒有武官那種殺氣騰騰之感,再說其餘幾人都各有特色,基本上是在朝堂各個部門占有一定的位置。這一連串的人名和他們所任的職位,在楚雲暖腦海裏一閃而過,她低下頭,百裏太後主意打得很妙,可是永樂帝未必就會讓她如願以償。,


    今日這一場宴會,本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宴,幾個人中龍鳳的公子幾乎是受盡場上所有夫人小姐們的青眼,其中以蔣家二公子蔣敘最盛,蔣敘容貌俊美,年紀輕輕就在戶部任職,且此人素來潔身自愛,府中沒有那亂七八糟的妾室,又出生於裴國公府這樣的鍾鳴鼎食之家,夫人小姐們早已坐不住了,紛紛相互打聽。女眷之中,蔣家大夫人遊刃有餘,隻可惜眼底的驕傲遮掩不住,蔣老夫人看了一眼,側身向楚雲暖詢問:「不知家主,看我家敘兒如何?」


    裴老夫人聽得分明,她這是想為他家蔣敘保婚做媒。舒月蘭直勾勾的瞧著楚雲暖,眸中有著疑惑一閃而過。


    楚雲暖看了一眼對麵男客席位,然後笑道,「蔣二公子人中龍鳳,自然是十分出色的,想必陛下對二公子的婚事,心中已經有了打算的。」


    她這一番拒絕倒是沒有叫蔣老夫人不悅,他細細品味了楚雲暖話裏的意思,點點頭,「借家主吉言。」楚雲暖的意思就是在告訴她,今日擷芳宴上無論誰要給蔣敘作媒都不能答應,因為蔣敘的婚事永樂帝已經在考慮。


    白江冷冷地盯著對麵,「那就是楚雲暖。」他當時被人給打了一頓。然後關在地窖裏,折騰得夠嗆,迴府以後很很吃了些苦頭才緩過來,而且他手上那一本毒經也已經消失不見。他用命賭咒發誓,這肯定是那楚雲暖的手筆。


    楚雲暖輕輕一笑,迴敬了旁邊一人之後,低聲道,「不是她還有誰,滿天京的,你瞧見哪個年輕姑娘能有她那樣傲然的身份,坐在一群國公夫人中間。」


    「那日之仇我非報不可!」白江重重一掌落在桌上,不僅是為了母親之辱,也是為了他那天受的窩囊氣。


    白嚴抬頭,飲酒不語,想到趙毓泓剛才說的話,神色一冷,「你最好別去招惹她。」


    白江麵色冷了下來,「她都對我母親做那樣的事情了,叫我母親給他下跪,又把白越害成那種模樣,你居然叫我別惹她,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不成?!」


    天京裏人人都要畏懼幾分的顧州,都被她給抓了軟禁在府中,還不厲害?她哪裏是洪水猛獸,簡直就是一條會咬人的毒蛇。「你最好聽我的勸,要對付楚雲暖,辦法多的是,你何必自己惹了一身腥。」


    白江麵上在笑,在外人看來這兩兄弟談笑風生,可是實際上兩人的語氣裏充滿了滿滿的惡意,「喲,大哥看來你是知道的,我還以為咱們的白大公子已經被這楚雲暖給嚇破膽子了呢。」


    白隨手端起酒杯,「今日之事最好成功,楚雲暖一旦反撲,對於白家來說就是滅頂之災。」說句實話,他不想這麽快跟楚雲暖為敵,畢竟永樂帝還在她背後支撐著,隻可惜他和顧州的計劃被她察覺了,先下手為強,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江嗤笑一聲,「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楚雲暖當然注意到了對方不友善的眼神,一時間神色有些奇異,白家人究竟在背後做了什麽呢,又想用什麽樣的辦法對付她?


    不遠處舒月蘭,瞧著今天的場景,越看越覺得奇怪。


    今日各種勾心鬥角,另一邊百裏太後去宣布開席,各種美味珍饈流水一般地端上來,酒足飯飽之後,今日的重頭戲就開始了。擷芳宴選出來的美人自然都是德藝雙馨的,楚雲暖瞧著陸陸續續抽籤的貴女們,有人或笑有人或嗔,卻陸陸續續退下去準備了。那一邊孟渥丹也抽了一支簽,卻派人把簽送到了楚雲暖桌上,麵上笑道,「楚家主是不是忘了抽籤?」


    楚雲暖從來不愛給孟家人麵子,很是直接的說道,「本家主年紀大了,就不摻和進你們這群小姑娘裏了。」


    她這話可不假,楚雲暖今年十七,比起其他人的確是大了一些。


    孟渥丹還在繼續努力,「聽聞家主最擅長琴藝,我可有幸一見?」


    這種手段她都玩爛了,楚雲暖沒有興趣去爭一個先,隨手將簽扔到桌上,「你們孟家女人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嗎?難不成忘了本家主當年在南堂說過的話?孟家以色侍人,自然鑽研其中之道……」


    同樣的話她重複了第二遍,孟渥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百裏太後還在念著當日楚雲暖不給她麵子的事情,當時也就出言維護起來。楚雲暖目光冷颼颼的朝一邊看戲的趙遠身上而去,語氣生硬,「魏王世子帶孟家之女入京,是怎麽個意思,難道你不知道那孟家孟蓮,曾經依蘭之罪放西北的,私自逃出,又以在天京以神女之名蠱惑陛下、謀殺太子,這孟家之女罪不容誅,世子帶她來,是對大齊有不臣之心,還是對陛下有不滿!」


    趙遠萬萬沒有想到楚雲暖一開口就將事情說的這麽嚴重,一時間他笑道,「小王可絕對沒有這意思,不過是心疼愛妾而已。」


    楚雲暖一番責問,看似沒有再說百裏太後,可字字句句,都是在表達自己對百裏太後的不滿和諷刺,百裏太後臉色都不好看了。


    孟渥丹氣得臉色發白,麵上端莊賢淑的笑容像是龜裂的麵具一樣一層一層往下掉,「不過是想要家主彈一曲而已,何必說這麽多有的沒的的話。」


    楚雲暖最煩的就是孟家這群女人,老是覺得她們是天仙下凡,人人都得臣服在她們的石榴裙下,很不客氣的說道,「你若是再能找出一把二十四弦的箜篌來,本家主就彈,誰都知道,我從來是不擅長樂器,除了箜篌。」


    那柄箜篌在夜郎太子離京的時候就已經帶走了,箜篌的製作工藝早在大漢亡國,三胡之亂時就已經流失,如今哪兒還有什麽箜篌。她這分明就是在為難人,孟渥丹頓時說不出話來。


    好在那一邊,第一個上場的貴女已經準備好了。林雪燕依舊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琴,她一曲調子極為清淺的清平樂,餘音繞樑久久不絕,然後緊接著就是褚婉兒而,那是襄安伯府的嫡小姐,褚婉兒彈的琴可比有琴絕之稱的林雪燕遜色多了,好在褚婉兒的目的就是上台露一下麵,壓根就沒有想到和誰一爭高下,彈完琴之後就樂嗬嗬地下來了。緊接著就是棋書畫三絕了,撫琴弄棋,吟詩作畫,各家小姐,各展所長,百花齊放一般讓人眼花繚亂。其中最讓楚雲暖喜歡的是工部侍郎府上一個小姑娘垂的玉笛,笛聲清越,如山間流水,似夜晚寒月,意境十分優美。琴棋書畫的能力自然是其中翹楚,這四人同無一例外都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眾家貴女展示完之後,就是一身火紅舞衣的孟渥丹。


    孟渥丹跳的這支舞十分奇異,於鼓上起舞,咚咚咚的鼓聲映襯著她優美的舞姿,人躍至空中,衣袖翻飛,雙足飛速旋轉,大紅的裙裾如榴花迸放,環佩飛揚,青絲如水。她的腰肢柔軟如柳,仰麵反俯下去,裙衣飄飛,秀髮飄灑,再一旋轉,腰肢竟以不可思議角度向下彎曲,雙袖向後飛翹,蹁躚如蝶翅飛舞。


    當年漢高祖劉邦寵愛戚夫人,戚夫人一支翹袖折腰舞叫人驚艷,這孟渥丹幾乎是完整的複製了當年戚夫人所跳舞蹈。果真是其始興也,若俯若仰,若來若往。雍容惆悵,不可為象。羅衣從風,長袖交橫。樂曲有急切轉緩,孟渥丹旋轉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她腰肢纖細柔軟,似翩然蝴蝶,又向空中孤雁,美得驚心動魄,艷得嫵媚多情。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帶了三分讚賞與嘆息,對趙遠更是帶上了嫉妒。有如此美人陪在身邊,簡直就是人生樂事。


    楚雲暖也很欣賞她的舞蹈,別的不說,孟家女兒跳的舞絕對是無人能及,且又知道推陳出新,絕對是其他貴女之不如。不過這樣一個以色事人的家族,不在這些事情上下些功夫一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渥丹這一支舞一出,今日魁首應當是非她莫屬,百裏太後臉上帶著笑容和讚嘆,心裏卻是有幾分惱怒的。她舉辦這擷芳宴是要讓娉婷出彩的,現在既然被這孟家之女給拿來做了筏子。


    舒蘭月輕聲一笑,帶著自己的曲樂器朗步而出,她盈盈下拜,「太後娘娘,民女還還不曾獻藝呢。」


    眾人目光從孟渥丹身上轉移到了舒月蘭身上,這舒月蘭生得單弱,偏偏一張臉用明艷之極,這一種截然相反的感覺讓在場公子們眼前一亮。她輕輕掀開紅綢,露出裏頭的樂器來,眾人訝異,突然將目光落到了楚雲暖身上。坐在高位的楚雲暖皎如秋月,靜靜地端坐在哪裏,眉眼含笑,美如想像一副畫卷,一眼望去,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虛化了一般,隻留下她含笑的倩影。


    有人笑道,「你這是要談箜篌嗎?」


    舒月蘭本來是決心在眾人麵前展示一把著新樂器的,此時卻被眾人將名字說出來,有一種計劃被打亂了的感覺,卻還是強自鎮定的輕聲一笑,「此樂器正是箜篌,是我依照舊典籍仿製出來的。」


    她介紹完以後,提起裙擺,輕輕坐下,手指微動,一串流暢的音樂自她指尖傾瀉而出:


    香衣夢碎,多情隻把相思怨?


    白骨錚錚,歲月崢嶸而去,掛念釵鬢如畫?


    夢迴前朝,郎騎竹馬青梅笑?


    兩地思枯,隻盼枯木逢春再迴到你身邊?


    歌舞盡,酒樽滿月,相思入骨疼?


    山河破,風雨飄搖,霜華染青絲?


    望寒窗,冷風瑟瑟,不見故人歸?


    嘆不盡,人間悲歡,隻留影相伴?


    新詞難書,伊人不歸,忘川秋水兩茫茫?


    不如歸去,此去經年,山水浩瀚難相見?


    犀甲被身,短兵相接,旌旗蔽日,殺喊震山河?


    首身離兮,黃沙滿身,前身緣盡,唯念桃花夭?


    輕紗夢繞,情滅隻怨緣太淺?


    琴聲瑟瑟,靜水漣漪漾起,昔伴君人如夢?


    一卿一君,輕彈良緣金玉?


    夢醒如初,隻願卿化雪逢冬飄落君身邊


    ?舒月蘭琴技十分好,可以聽出來是下過一番苦心的,聲音清越如崑山玉碎鳳凰泣,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琴弦,琴音時而高昂,似枝頭嘰嘰喳喳的鳥兒,時而低沉,如山澗裏緩緩流動的泉水。眾人隻覺得這琴音像是從九天之上而來,帶著空越的聲音,在空中盤旋,漂浮,最後重重落下,如一縷清風拂過在人的心頭。平心而論,舒月蘭的箜篌意境和指法都十分完美,否則也彈不出今日這班叫人驚艷的琴曲。


    楚雲暖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玩味,而場上有一些公子,卻是越聽越陶醉,有的拿起洞簫相和起來,兩者的聲音一清越一幽遠,組合在一起,變成一種能讓人難以忘懷的千古絕唱。舒月蘭又復低聲吟唱起來,她歌喉婉轉,應和著琴聲,場麵顯得十分震撼。


    楚雲暖看了裴家女眷那一邊,隻見裴家正經的長房長女,用一種十分恨憤恨的目光看著舒月蘭,眼底卻又帶著三分忌憚。這可就有意思得,一個正經的國公之女,另一個卻是八竿子打不到的窮親戚,她怎麽會害怕呢,難不成,舒月蘭說會吃人不吃?


    一曲終,舒月蘭微笑著站了起來。?


    ?


    ?百裏太後開後似乎沉浸在琴聲裏,好半天才贊道,「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百裏太後招手讓她靠近,細細地問了她姓名,以及家世等等,在看她口齒是否口伶俐。舒月蘭迴答的很靦腆,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瞧見她進退有儀,仔細說的話應該是不卑不亢。?


    若是她沒有記錯,方才裴老夫人介紹她時,隻說她是從偏遠之地而來,難道邊陲之地就已經能夠教導出如此禮儀不差一分的小姐,見了一朝太後,竟然毫不露怯,她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身經百戰。這一個念頭一出現久久不曾散去,楚雲暖覺得這個叫做舒月蘭的女孩子奇怪得很,身上帶有若有若無的頹然和怨憤,那是一種處於冷宮的陰冷和腐爛。?


    那頭舒月蘭已經謝恩退下了,從頭到尾並不自傲,她這一番作態很快又贏得許多人的讚賞。楚雲暖隻當未看見,朝雲揚那邊看了看。楚雲揚和司徒睿的注意力仿佛從來沒有落到過場上一樣,兩人竟然湊在一起點評起宮中膳食來,她搖搖頭,扭身就讓宮女把她桌上的糕點給他們送過去。又來了好吃的食物,司徒睿的眼睛都在放光,大快朵頤起來。?


    這時候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今日應當得魁首的人,各家貴女都有人推拒,當然其中翹楚的當初舒月蘭。然而這個時候,卻見宋茜如站了出來,「太後娘娘,臣木還未曾表演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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