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好,天邊皓月當空,照應著漫天多如繁星的孔明燈,美不勝收。


    今夜宴會在聚福樓頂樓舉行,地上鋪著厚厚的木紅地四合如意天華錦紋栽絨毯,四周璀璨奪目的琉璃燈掩映在絢爛的綢子中,五光十色一片。桌椅均是採用上等的紅檀木製成,古色古香,引人入勝的薰香充斥在空氣中,隱隱透露著大氣奢華,上玉盤珍饈,桌下還各自放有一個銅雕錦雲紋的八寶手爐,爐內燃燒著摻著香料的黑金,在這個稍顯寒冷的天氣裏,瀰漫起一股溫暖的香氣。


    宴席正中央的位置罕見的沒有人坐下,作為東道主的楚雲暖竟然選擇西麵的一個位置坐下,因著如此,今日的座位格外隨意,要好的姐妹、相識的熟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並沒有像其他宴會一樣男女分席而坐。這種方式格外不同,眾人覺得有趣得緊,紛紛尋了位置坐下,隻是楚雲暖上頭的幾個位置一直沒有人去坐,畢竟在南堂還沒有敢坐在楚雲暖前頭。?客隨主便,趙毓璜兩人在東邊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聚福樓的菜色號稱南堂之最,尤其是一些時令菜餚,簡直是叫人垂涎三尺。現在正直深秋,恰好是是螃蟹最肥美的季節,聚福樓特意推出了螃蟹宴。南堂人素來愛吃螃蟹,覺得八珍之不及,素來有「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的說法。趙毓璟雖在南堂多年,可並不愛蟹,反倒是楚雲暖姐弟,因著昔年母親楚明玥在世的時候最愛在深秋以合歡酒配肥蟹,故此嗜蟹如命。恰逢今日時機正好,楚雲暖在宴客的時候特意點名要了螃蟹宴,故此桌上都些殼大如盤,紫螯巨如拳的螃蟹。


    楚雲暖拿起一隻蟹,輕輕揭開臍蓋,慢條斯理剝著,蘸聚福樓特製的香醋佐料吃了起來。她原本還是要注意著點形象的,那曉得一筷子蟹肉下肚後竟然把她的饞蟲都勾了起來。這幾天她憂心九原府之事,幾乎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猛然一放鬆下來,又吃到這麽美味的食物,立刻讓她食慾大增,根本就顧不上什麽形象,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趙毓璟看她撒丫子吃得正歡的模樣,頓時忍俊不禁,「你慢著吃,它又不會張腳跑了。」


    楚雲暖咬著一隻蟹腿,含糊不清的說道,「我得快些吃飽了,一會兒才力氣收拾他們。哼,他們一個個的,把南堂當什麽地方了,想插手就插手,我雖不要宋家迴來,可不能容忍旁人欺負了它。」說罷,楚雲暖從盤子裏拿了一個螃蟹放到趙毓璟跟前,言簡意賅,「快吃,不然一會兒就腥了。嗯,你這的大廚從哪裏挖來的,手藝不錯。」


    趙毓璟頓時啞然失笑,寵溺道,「那日後我們把他叫到府裏去,讓他天天給你做。」他一邊說,一邊用濕帕淨了淨手,將那盤子螃蟹搬到自己麵前一個個地仔細剝起來,放她碗碟裏。


    楚雲暖看了一眼碟子裏如玉脂珀屑的蟹肉,竟咬著筷子發起呆來。記得母親說過,若是有一個人願意為你洗手作羹湯,那他就是真的愛你,可惜這個世界上的男子多自傲,恐怕是終其一生也無法遇到。趙毓璟願意為她剝蟹,這應該就是母親說的那個人了吧?


    趙毓璟奇怪道:「怎麽不吃了?」


    楚雲暖眉眼彎彎如同新月,聲音繾綣旖旎:「趙毓璟你真好。」


    是的,真好,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趙毓璟對她更好了。


    明明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在一瞬間讓趙毓璟心跳如擂,若不是他手上滿是油膩,他真想摸摸楚雲暖的腦袋。「日後我會對你更好。」趙毓璟眸光泛出漣漪般的笑,溫柔得能溺死人,他又復拿起一隻蟹,手指翻飛,繼續開剝。


    他剝的蟹很完整漂亮,胸骨剔透,八路完整,幾乎沒有什麽損傷。楚雲暖望著他靈巧的手指,不禁想起一首詩來:海棠花氣靜,此夜筵前紫蟹肥。玉筍蘇湯輕盥罷,笑看蝴蝶滿盤飛。


    這不說的就是他麽?剔蟹胸骨完整,像蝴蝶形者鋪置盤中,最是靈巧。


    楚雲暖了撇一眼自己先前剝的螃蟹殘骸,又對此了一下趙毓璟剝的,偷偷摸摸扯了一張帕子蓋了上去,然後麵不改色的迴頭,憤憤不平的吃著蟹肉,兩腮鼓鼓,活像一隻鬆鼠。


    她如此孩子氣的動作,讓趙毓璟覺得啼笑皆非,當然趙毓璟也沒有揭穿她,反而是繼續盡職盡責的剝著。


    兩人一人吃一人剝,和諧無比,又如膠似漆,仿佛再也沒有人能插的進去一般,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一時間不知道羨煞多少人,更是叫人心生羨慕,也叫人寥生憤懣。


    唐家姐弟幾個就坐在楚雲暖背後,將她和趙毓璟的親昵的往來看得清清楚楚,唐夢瑤端著一個朱紅的凍石海棠杯,慢慢品著,眼中有些羨慕。


    唐棋卻猛的灌進一大口黃酒,唐夢瑤眉頭一挑,頓時想到了什麽,她嗬嗬笑了起來,似乎是在感嘆,「我曾經自恃美貌,自恃家世甚高,覺得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該屬於我。可事實不是這樣,沒什麽是屬於我的。」說道這裏,唐夢瑤頓時覺得喉嚨幹澀無比,她喝了一大口酒,她命運轉折就在她毀了貞潔那一天,她不過是看重了司徒衍,對他心生愛慕而已,卻被孟蓮狠狠的毀了一生,要說這孟蓮可真夠狠毒的,斷了她所有的後路,更是讓她生不如死。「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屬於誰的,這個道理,我到今天才懂,可惜晚了,可唐棋你不晚呀。」


    唐棋沉默以對。


    唐夢瑤醉眼朦朧,她托著腮幫子,「哎呀,你這人平日嘴巴最毒了,這個時候怎麽啞巴了。唐棋,不是你的就不要去強求,免得傷了彼此間的情分。你說是不是鈴兒,你看今日青年才俊真多,你好好選一個,不比那癱瘓的趙毓筠強?」


    唐夢鈴扶住她,「大姐,你醉了。」


    「我沒醉,我怎麽可能醉……」唐夢瑤一首揮開她,眼角有淚水落下,今日這般熱鬧,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南堂冰清玉潔的三姝,她還配麽?


    唐元嘆息一聲。


    唐棋低聲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宴會進行的熱鬧非凡,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觥籌交錯間歌舞昇平,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心裏都緊繃了一根弦,楚雲暖難得宴請客人,他們人人都在等著楚雲暖說話,然而她卻沒有任何反應,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一時間叫眾人有些捉摸不透,紛紛看著楚雲暖,麵對這麽多人的目光,楚雲暖泰然自若,該怎樣就怎樣,全然不受影響。


    周伯彥都佩服極了她的定力,他微微傾身,敬了酒玉湖裏一杯酒,「她倒是吃得香,也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食不知味。」


    金樽美酒,襯得玉湖裏手指修長,他俊眼斜飛,本是風流倜儻姿態,卻硬是叫眼角的淚痣渲染出了三分邪氣,「楚雲暖你還不清楚,全天下有多少事能影響到她。」


    女眷們不像男客那樣思慮得太多,天災過後難得的歌舞昇平叫人迷醉,她們歡歡喜喜的飲酒剝蟹,卻在不期然的就把目光放到風度翩翩的男客們身上,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頭趙毓璜和趙毓承兩人座位很近,時不時湊在一起說上幾句話,當然更多的是趙毓璜在說,趙毓承在聽。楚雲暖大概估算了一下,這位十皇子籠統就說了五句話而已,還真是有意思。


    今夜宴會本就是楚雲暖心血來潮,故而來的人並不算多,大多都是一些在九原府天災是出錢出力的人。她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見一見這位天京裏毫無存在感的十皇子,今日一見果然不讓人失望,畢竟能在這種熱鬧的場合裏跟個隱形人一樣,的確是不容易。可倘若如此就判定他是宋茜雪背後的人,那就有些武斷了,說不準,那個人是長袖善舞的趙毓璜呢,畢竟他的野心更明顯。


    趙毓承渾身一僵,其實在楚雲暖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畢竟被那種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一看,任何誰都會渾身緊繃。趙毓承握起拳頭,幾乎以為楚雲暖發現了什麽,他努力掩蓋住眼睛裏雜亂紛呈的思緒,抬起眼看著楚雲暖。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楚雲暖的目光卻突然落到了和人言笑晏晏閑談甚歡的趙毓璜身上。頓時讓趙毓承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憋屈,這種感覺就像你準備好和敵人殊死一搏的時候,那人卻將你視做螻蟻,這實在是糟糕透了。


    然而隻看了幾眼,楚雲暖就把目光收了迴來,落到身邊的趙毓璟身上,她粉拳托腮,靜靜的望著對方,溫柔緘默,目光中的深情仿佛能溢出來一般。


    趙毓承心緒一動,這樣的目光,他隻在母嬪眼睛裏看過,可父皇從來就視而不見,父皇納母嬪不過就是為了安撫百裏家,隻有母嬪那個傻女人才會覺得父皇對她有憐惜之情。


    或許是因為這一分相似,原本就應該收迴視線的趙毓承竟然不由自主的眼神放到了楚雲暖身上,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就隻能看見楚雲暖的半邊臉——藍色的點翠額飾在她飽滿的額頭晃蕩,沉靜溫婉,古樸柔美。半張臉在琉璃燈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鬢邊一對紅珊瑚雕成的簪花,鮮艷奪目,襯得她膚白如雪。讓人第一眼看去,就像看到了一朵牡丹,靜靜綻放在一片華麗錦繡之中,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國色天香,瞬間讓今天所有盛裝打扮的女眷們顯得毫無光彩。


    趙毓承驚艷極了,他這才知道什麽叫做花顏月貌,坦白來說,他再也沒有見過能和楚雲暖一較高下的女子,不關容貌,而是那一種氣度,自信明艷、雍容華貴。這麽一比較的話,天京城裏備受追捧的葉芙蕖,就太過小家子氣了。一時間趙毓承羨慕不已,但也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他很快就感嘆道,可惜這樣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卻是南堂楚氏的家主,楚氏一族雄霸南堂的多年,是大齊皇室心中的毒瘤,楚家不能長久,楚雲暖也不可能活下去,真是太可惜了。


    在場男客中最耀眼的無疑就是趙毓璟了,他一身八寶錦繡的絳紫錦袍,衣領和袖口上都是用銀線繡上鳳藻紋,衣擺上則是用暗紅的繡線刺上了錦鯉戲水的圖案,華貴奪目。他手指翻飛,漂亮的螃蟹在他手底下分解,女眷們用一種羨慕嫉妒的眼神望著楚雲暖,同時又用愛慕的目光盯著趙毓璟看個不停。


    趙毓璟素來敏銳,被這種目光一看,頓時渾身都不自在了,他把眼睛抬了起來,漆黑的瞳孔如同濃稠的化不來墨硯,裏頭翻過著無數殺意,一時間嚇女眷的紛紛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可也有人不怕,用一種愛慕又幽怨的眼神望著趙毓璟,如訴如泣。


    楚雲暖輕飄飄抬頭,視線朝她們一掃,輕輕一笑,卻飽含冰厲,女眷們頓時反應過來她們剛剛做了什麽,真是的,瑞親王俊郎又如何,她們怎麽就忘了他可是楚雲暖未來夫婿。


    反應過來的女眷們神色懨懨,完全提不起興趣,不是在場沒有其他青年才俊,而是這段時間在九原府也都看膩了,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幾位性格都不太好,像周大公子,俊是俊郎,看著風度翩翩,可為人太惡劣了些。而那位杏林堂主,風流邪肆本是她們最愛,可惜這人太奸詐,什麽都坑,跟隻狐狸似的,記得先前有小姐們裝病上門看病,他竟然掛出一個看病一刻鍾十金的牌子,可這也就算了,可哪個去找他看病的姑娘,不是哭著出來的。再說賀問,他容貌俊俏,性格溫厚,又是楚家大公子,執掌賀家,是新起之秀,也算是難得的才貌雙全的人,可這人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


    女眷們嘆著氣,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兩位皇子身上,趙毓璜一襲藍色雲紋錦袍,頭戴玉冠,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耀眼,趙毓承則是一身玄色,夜色掩映下眉目不清,卻顯得格外沉穩低調,一時間她們又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談論起來。


    趙毓璟眉目間有三分陰鬱,「簡直是不知羞!」


    楚雲暖舉箸便食,腮紅膚白,「食色性也,瑞親王如此多嬌,不讓人多看幾眼實在可惜。」


    她揶揄起趙毓璟來,趙毓璟貌如華光,通身氣度如玉似蘭,幽遠高潔,比女子盛上三分容貌,卻不顯一絲女氣,稜角分明,鬢似刀裁,麵如刀削,最是剛毅果決。不過也正就是這樣,才格外招人喜歡,他每日出門迴來都會帶迴一大堆香囊玉佩。?


    趙毓璟額頭略微冷汗,「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都是楚家家主了,還是這麽口無遮攔。」?


    楚雲暖頓時笑了起來,她就知道趙毓璟會生氣,笑嘻嘻的舀了一碗竹筍火腿湯推到他麵前,「這世上無論男女,生得好看些也讓人可以多容忍一些。倘若是個醜八怪還作的不行,都會說她醜人多作怪,如若漂亮些,那可就變成了嬌嗔,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毓璟:「……」


    他倒不知阿暖如此牙尖嘴利。


    「宋家之事你打算怎麽辦?」趙毓璟很快轉移了話題,宋茜雪投靠了天京某位皇子他也是得到消息的。


    楚雲暖在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麵子淨了手,然後雙手一攤,說道,「我還沒想好。你呢,想不想要它?聖賢書院是天下文人朝聖之地,捏住了它就等於握住了天下文人,對你日後來說要做的一切來說可是事半功倍呀。」


    大齊尚文輕武,文人的地位一向比武將高,朝堂之上的很多來自聖賢書院的人都是身居高位,況且文人最重流派和師門,拿到聖賢書院在一定程度上就等於拿捏了朝堂上近一半的大臣。如此誘人的結果,要說不想要那都是假的,可正因為聖賢書院如此重要,所以父皇更會時時刻刻的盯著,風險太大可能被父皇猜忌,這對他來說有些得不償失,況且,他不像父皇願意如此容忍一個書院做大。趙毓璟堅定的把頭一搖,「燙手的山芋,我可不要。」


    趙毓璟就是趙毓璟,這麽大的誘惑還能冷靜下來權衡利弊。楚雲暖取過藕粉甜湯喝了一口,甜絲絲味道似乎能淌進心裏,「當日宋昉雖明說不要我去管宋家將來如何,隻要保宋氏血脈不絕就好,可我卻不能坐視不理,不說楚宋兩家淵源如何,單就看在宋昉是雲揚先生的份上,我就不能放手,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最後這一句話她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畢竟宋老先生曾經也是她的先生,她幼時頑劣,摸魚打鳥、撕書毀琴,不知惹惱了先生多少次……


    很顯然趙毓璟也想到了昔年葉良城求學的事情,宋老先生睿智,教會了他很多東西,曾一度讓他受益無窮。「你插手了宋家之後,你就可以將南堂世家權利統一起來。」


    「我從來都是不願意插手宋家。」


    打從一開始,她收攏南堂世家權利的時候,就沒有動宋家的心思。宋家以詩書起家,最看重名聲,最重仁智禮儀信,它不同於叛主的唐家,不同於賣女求榮的孟家,它不過是專注教書育人,可也就是因為太專注了,所以引來了禍端。哪怕她不願意宋氏一族再迴到楚家,可也不願意有人以宋家為突破口,蠶食南堂世家。


    「你太心軟了,宋家躲得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


    楚雲暖卻隻是笑笑,沒有迴答,風從遠方吹來,拂起她的一縷髮絲,楚雲暖伸手去整理,寬大的袖口恰好擋住了她異常的神色,她心軟麽?


    而另一邊,和春熙手牽手站在一起的林宿壁在聽到趙毓璟的話後卻覺得好笑,家主若是心軟,絕不會對宋家做出那樣的事情!


    宋昉和楚雲揚同坐一桌,恰好在趙毓承的右後方,楚雲揚趁著先生低頭飲酒的功夫又抓了一隻螃蟹在手中,宋昉眉眼不動,就在楚雲揚喜滋滋的正要吃的時候,溫言提醒道,「螃蟹性涼,少吃些。」?


    他看了看手上肥美的螃蟹,又看了看宋昉替他斟滿的黃酒,姐姐素來是不許他喝酒的,今日能喝上一杯,管他什麽螃蟹的。這樣一想,楚雲揚立刻樂嗬嗬的端起酒杯,他這個樣子倒是讓楚雲暖無奈一笑。?


    楚雲揚眼睛咕溜咕溜在宴席上轉著,今天來的人大都是些很眼熟的人,隻除了那一個,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見過。楚雲揚麵上有疑惑,他低聲朝宋昉詢問,宋昉抬頭看去,目光一動,脫口道,「謝遊之。」?


    楚雲揚道,「他就是那個戶市自由商會的謝遊之?」?


    宋昉微微點頭,麵上卻有了三分思慮,謝遊之今日前來是為了什麽,還是宋茜雪她又想做什麽,宋昉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妹妹了。


    紅頂商人也就官商,因為世家素來不願意招惹皇室宗族的生意,故此就有了紅頂商人的產生,他們雖說是商人,可實際上也是朝廷的官員。紅頂商人向來難做,世家從來都愛和他們抬價,而皇室給的價格也不過是市價,中間差價就得自己補,謝家當年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漸漸落寞。謝遊之少年子承父業,弱冠之齡就成了大齊第一的紅頂商人,並解決了世家這一陋習。還記得當年他第一次見謝遊之的時候正是他衣錦還鄉的那一天,少年弱冠,一襲青衣,腰間一支白玉笛,風度翩翩。那一日他是前來宋家道謝的,據他說,當年在他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是宋茜雪出資資助了他,這也就是兩人的淵源,因著這一份情分在,謝遊之才會出任戶市自由商會的會長。


    酒足飯飽以後,楚雲暖就開始發難了,「聽說兩位殿下是來九原賑災的?那你們帶來了多少糧食和銀子?」?她邊說邊把玩著一個碗口大的長頸琉璃瓶,裏頭是一群色彩斑斕的蝴蝶,在五光十色的琉璃中色彩紛呈,叫人愛不釋手。


    賑災兩個字諷刺無比,繞是趙毓璜這等厚臉皮的臉上也覺得燒得慌,他咳嗽了一聲,十分不自在的說道:「楚家主,九原天災已經過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預備掏腰了。?


    楚雲暖看著他,眉頭一挑,語氣犀利,「這就是不願出錢出力,還要來分一杯羹了?」?


    趙毓璜:「……」


    好像是這個理,他們原本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可被人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真是讓人害羞。?趙毓璜麵上是這樣表現的,可語氣裏沒有有意思羞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亡臣,楚家是大齊臣民,為大齊做一些事也是理所當然的。近些日子,楚家主也勞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番,九原府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們來處理。」


    ?話說的真漂亮,什麽都沒做就想來享受別人的成果,真是美的他。楚雲暖神色冷了下來,「你是不是覺得南堂世家就像是這個琉璃瓶裏的蝴蝶,無論怎樣都逃不開桎梏?」說著,她輕輕鬆開手,手上的琉璃瓶嘭的一下砸到了地上,一群蝴蝶脫離桎梏歡快的飛了起來,紛紛朝著更明亮琉璃燈而去,瞬間劈裏啪啦的脆響迴蕩,空氣裏頓時泛起奇異的味道。


    眾人被這番變故驚了一跳,紛紛靜默下來。賀問換了個動作,側身吩咐身後的小廝,將馬車裏的雙生琉璃花送上來。


    「可惜再華美的瓶子,那也會碎。」楚雲暖麵上含笑,緩緩上前,大紅的刺繡金銀雙鯉織錦高腰長裙迤邐曳地,金鑲玉的腰帶勾勒出纖細柔韌的腰肢,雲鬢上點翠蝴蝶展翅欲飛,「不過九皇子有一句話說的對,楚家為大齊做一些事理所應當,賑災之事我南堂世家皆全力以赴,求並不是陛下封賞,求的是心安。我南堂世家賑災,護的南堂子民,而不是你們趙家皇室!」


    話說道這份上已經很明白了,南堂世家其實就根本就不在意天下誰當家,反正無論如何也影響不到他們南堂。趙毓璜總算明白父皇為何會對世家咬牙切齒了,就楚雲暖這份囂張勁兒,誰能忍。趙毓璜說不過楚雲暖,轉頭看向趙毓璟,「八哥不說句話,眼睜睜的看著這南堂造反?!」


    周伯彥搖著扇子,「南堂世家何時要造反?九殿下,你這是在汙衊。」


    趙毓璟說道,「九弟,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就算你現在執意留在九原府,讓天下萬民敬仰的也是父皇,而不是我們這些臣子!」


    趙毓璜所有的心思都被攤開來了,他麵色微變,卻不生氣,反而笑眯眯道,「八哥在這南堂樂不思蜀,恐怕是忘了天京的平南王府了吧,那靜嫻郡主可不好相與,若是弟弟迴天京說漏了嘴,那可就不好辦了。」


    的確,他的目的是來分這賑災以後萬民的敬仰,可正如趙毓璟所說,現在無論他們做了什麽功德都是父皇的。而趙毓璟和他們不一樣,他以身試藥,和九原府共存亡,他的功績早就讓天下百姓銘記於心,這真是讓人嫉妒。趙毓璟這人最大的不幸就是少時離宮,不得父皇看重,而最大的幸運的就是在南堂長大,和楚雲暖青梅竹馬。


    所有人都知道趙毓璟與平南王府靜嫻郡主的婚事,一時間讓眾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楚雲揚更是不高興極了,他重重的將眼皮子一挑,虎視眈眈的看著趙毓璟兄弟兩人,尤其是趙毓璟,他真不懂姐姐,就跟豬油蒙了心一樣,南堂才俊那麽多,她選誰不好,非得在趙毓璟這棵樹上吊死。楚雲揚頓時滿滿一種自家好白菜被豬啃了的感覺,心裏頭格外不情願,打定主意,今夜之後一定要好好拜訪幾個世家公子,爭取替姐姐物色一個絕無僅有的夫婿。


    趙毓璟坐著不動,脊樑直挺,渾身清冷淡漠,此時此刻看上去就不像個平易近人的人,可繞是如此,卻硬生生的壓了站著跳腳的趙毓璜一頭。


    「九弟七尺男兒,心思不放在正事上,反而學起了婦人搬弄口舌那一套,實在是白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


    趙毓璟四兩撥千斤,一時間叫趙毓璜麵紅耳赤。


    楚雲暖是最清楚靜嫻郡主了,不過話說迴來,霍清華好似許久沒有出現了。


    趙毓承冷眼看了許久的戲,緩緩開口說道,「這一次朝廷撥的賑災款隻有十萬兩白銀,八千擔糧食,楚家主怕是看不上。」


    聽到這個數字,在場的人麵上都有些詫異,粗略估算一下,九原天災楚家花費的銀錢大約在三十萬兩左右,糧食不計其數,這還不算上為了調去糧食楚在各地生意上的損失。而他們呢,雖然比不上楚家,雜七雜八的花費也不少,至少有七八萬兩吧,否則短短一個半月,九原府不可能如此快的恢復生機,出去看看有那個郡府在受災以後,能這麽快的恢復,這都是他們用銀子堆出來的。?


    周伯彥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手上的扇子都掉到了地上,他樂不可支,「十殿下這是在說笑嗎?九原府天災至今,我們耗了多少心血,皇室就打算這麽打發我們?十萬兩銀子,嗤——」


    楚雲暖適時補充了一句,「周伯彥你在做夢吧,你沒聽九殿下說嗎,陛下沒打算把銀子給我們,他這是要世家白替他幹活呢。要想馬兒跑得快,又不讓馬兒吃飽,這道理隻有你們皇室說得出來。」


    說道最後,語氣裏一片嘲諷。


    趙毓承不說話了,他是看出來了,這楚雲暖就不是什麽善類,不過也是,端端三年就整合了南堂勢力,可見她的手段。


    這時候一個年輕公子站了起來,「蚊子再小也是肉,倘若你們世家嫌棄,不如就交給我們。」


    ------題外話------


    我今天刷新聞的時候看到蒼月的《鏡》係列要拍電視劇了,激動得不行啊,我原來就是看了這個係列的書才會來寫小說的,現在要開拍,真的是激動啊!話說書裏麵我最喜歡真嵐和破軍了,不過裏麵的刻畫的人物各個都超級飽滿,其實每個都喜歡啊!


    本來昨天要更新的,結果存稿丟了,實在是對不起。我發現一個可以讓我碼字速度變快的方法,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盡量每天都更。


    ps:謝謝一直在看本文的各位,謝謝你們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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