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領兵歸來,加上柴進為李顯忠賜名,讓堂上的氣氛顯得格外喜悅,隨著眾人對著還有些放不開的李顯忠道賀,更讓他忙得不可開交,直在那彎腰拱手迴禮。


    此時,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人群末尾有個文官卻在不知不覺間慢慢走到了大堂中央,隻見他穿過還在互相道賀的李顯忠等人,然後在空曠點的地方,緩緩行禮出聲道:“學生太學院方元拜見陛下!”


    他突然來這麽1出,讓堂上忽然變得極為安靜,所有人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麽,包括帶著他從汴梁1直來到河間府的李綱都是1頭霧水。


    柴進也有些疑惑,可此人最近在河間府相助處理政務自己卻也是見過的,倒也算是1個能辦實事的人。按照他與李綱的打算,準備等過段時間,便讓他去王貴正在駐紮的清州去做個知州相公。


    “有話盡管直言,現在並非朝堂議事,不用弄得如此拘謹慎重。”


    那名叫方元的中年儒生現在還未確定官職,以太學生學子自稱卻也是應該的。


    隻見他依舊麵無表情的拱拱手,1臉嚴肅的道:“學生今日鬥膽,狀告大將軍林衝草菅人命,損害朝廷聖名……”


    此話1出,原本堂上所有的歡快氣氛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李綱和其他1同前來的文官1臉驚訝,可史進、馬勁等1眾武將全震驚過後,都是忍不住怒目而視。


    柴進看著眼前這個已過中年還在太學院裏蹉跎的文人,不禁心頭了然。


    是的,他已經猜到了方元要狀告林衝的事情是什麽,而且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大庭廣眾之下。


    多年以來號令群雄的磨礪,已經讓柴進有了超乎常人的辨別力,他已經明白方元不過是見到自己給李顯忠賜名,想要借此機會,在自己麵前好好表現1番。


    不動聲色的坐迴主位,故意裝作不知的詢問道:“你狀告林衝何罪?”


    “聖上乃仁厚之君,可林衝大破常勝軍後,居然下令將雷岐在內的數千俘虜盡皆處死。”方元道:“常勝軍雖棲身女真之下,可自古也是我中原子民,既然已經棄械投降,為何不能引為我用,1定要下此殺手?難道他作為1個領軍將領,還不知殺俘乃是兵家之大忌不成?”


    “聖上愛民如子,百姓人人傳頌,可林衝作為大周將領,卻不曉維護聖上之名望,行此屠夫之舉,實乃罪大惡極也……”


    方元越說越是激動,好像在做1件多麽了不起的大事。而這被告首的林衝,卻如老僧入定1般,直立堂中麵無表情。


    終於,方元說完了,1臉期待的看向柴進。


    “李伯紀,你覺得方元所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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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進沒有給出什麽迴複,反而看向旁邊的李綱。


    而這個把方元從汴梁帶過來的李相公,此時也是在心裏長長的歎了口氣。他雖然沒有柴進那麽快想明白,可方元說到1半的時候,卻也將事情看透了。隻不過人是自己帶過來的,而且他對柴進的喜好有了許多了解。如果現在這時候不幫著說點話,隻怕此人在大周朝廷也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而柴進主動問自己,不也正是在給他方元1個機會嗎?


    “迴聖上,方元所說看似在理,卻皆是不通軍武、閉門造車的腐儒之言。”


    柴進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1口,可那方元卻1臉震驚的看向素有直名的李相公。


    李綱知道柴進在等著自己教育屬下人,便轉頭看向方元問道:“你既然狀告林衝將軍,那麽深州之戰的始末你可清楚?”


    方元茫然點頭道:“學生清楚。”


    “那好。”李綱接著道:“林衝將軍大敗張令徽以後,目的為何?”


    “為了偷襲河間府,以解饒陽之圍!”


    “既然是為偷襲,如何帶著數千降兵同行?若是在河間府與金人或郭藥師碰麵,雷岐忽然領軍再次反叛,誰能阻攔?”


    方元連忙道:“我軍皆是騎兵,偷襲河間府自然不便攜帶降卒,而學生之見,該留於深州,暫時交給知州馮相公統屬,絕不是殺之而後快!”


    李綱聞言,輕歎1聲,繼續道:“那你可知深州當時有多少人馬?張令徽西出樂壽,為的就是攻取深州,阻斷聖上親軍援兵的速度,如果他在城中做亂,反讓1夥降卒奪下此城,危害到底有多大,你可知曉?”


    方元聞言神情1滯,麵帶不服的道:“可以把他們關押起來……”


    見他還在嘴硬,本就脾氣不小的李綱厲聲打斷道:“那是數千隨著郭藥師廝殺多年的常勝軍,並非見到女真人就跑的大宋禁軍,你覺得馮知州手底下那點人馬能看護得住?深州又有個多大的監牢去關押這麽多人?”


    見李綱麵色極為不善,1臉怒其不爭的模樣,不禁把個已經無話可說的方元嚇了1大跳。


    正當2人1時沉默的時候,柴進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


    “李伯紀,給他換個地方當兩年書吏吧!”


    說完大手1揮,率先走出了大堂。而旁邊的王進、林衝連忙跟上,隻有史進幾個1臉得意的輕哼了1聲。


    待眾人離去,李綱“唉”的長歎1聲,對其餘官員、文士交代道:“諸位先去忙吧。”


    說完拉著那聽說要讓自己去做書吏而麵色慘白的方元進了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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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相公,我……”


    “你真是糊塗啊。”李綱氣道:“我知道,你因為自己年過4十而無官身著急,也想在聖上麵前多有表現,可卻怎麽也沒想到會用這麽個愚蠢至極的辦法!”


    方元心思被李綱看透,臉色不禁更是難看至極,下意識還想狡辯,卻被李綱出聲打斷道:“李顯忠能讓聖上賜名,乃是靠自己1刀1槍換來的,你就眼紅了?居然想靠賣直來引起聖上注意,而且還選了這麽1個看似立得住腳,卻破綻百出的罪名來狀告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的將領?”


    “我?”


    “莫要狡辯,你那點城府和小心思早被聖上看在眼裏,如果不是見你這段時日在河間府往日奔忙,隻怕你現在早被哄迴老家,再無出頭的可能!”


    聽他那麽1說,方元根本不敢再惹李綱生氣,因為他所說的本就是自己心裏所想。


    帶著哭腔道:“學生年過4十,卻1直1事無成,心中憂懼非常……也不知道剛才怎麽了,見那李顯忠被聖上看中,便心裏有了這個大膽之舉……”


    “別說了,我都替你羞得慌。”


    李綱道:“想讓聖上知道你的存在,隻要把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便行,為何要想這些賣直博名的鬼主意?或許你覺得,會給聖上留下1個不畏強權,敢於諫事的映像,可你卻找錯了事,更找錯了人……我現在也不妨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最多1月1後,你方元便可去東邊的清州做你的知州相公……”


    話音未落,想了半輩子出人頭地的方元癱軟在地上就像1堆爛泥。他現在好像抽死自己,可發現全身酸軟無力,根本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給我站起來。”


    李綱見他如此,更是來氣。


    “聖上是自古以來難得的開明之主,他現在或許有些瞧不起你,卻也沒有因為你無端狀告朝廷將領而對你當麵斥責,應當也是見到你確實是1個處理官府公務的能人吧。隻可惜,你的心術不正,已經無法再得重用了。”


    ……


    這邊的李綱與方元交談1陣,便也沒在理他。畢竟這種自己造的因,就得吃自己結的果,任方元自己1個人去反思。如果就這樣想不通了,李綱也不會有任何的憐憫,反而會升起更多的鄙夷。


    這個天下,哪個人不想當官,哪個人不想在皇帝麵前露臉?


    可你方元卻看低了自己,更看低了每天1副和善模樣的柴進。


    “聖上,唿延將軍與鵬舉已經到了白河溝。”王進拿著1封急件進了書房,雙手遞了過去。


    待柴進看完,他出聲問道:“您現在既然不打算往燕雲進軍,不知您是否已經有了決斷,讓誰在雄州駐防?”


    柴進沒有迴答,反問道:“兄長覺得誰合適?”


    “這種事您可得自己拿主意,末將可不敢隨意置喙。”


    柴進輕聲1笑。


    “暫時讓唿延灼留在雄州吧。”


    “唿延將軍手下可都是騎兵,您是否還得派些人馬給他?”


    柴進點點頭道:“守城的步卒肯定是得有的,隻不過孫安、李懹、嶽飛幾個我還有大用,而這完顏吳乞買現在1時半會根本沒能力再南下,所以人馬還得再等等才能給他。”


    王進見他1臉玩味的笑著,忽然明白過來。


    “您是不是在等真定府的消息?”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兄長。”柴進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李鄴與馮長寧應該已經有動作了……傳令孫安,讓他兵進真定府,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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