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之所以知道那群人中暗藏有金國的使臣,自然是李宗之說的,可等李助等人詢問再三,想知道柴進為何讓馬靈找出了金人,偏偏還讓他跟著一起迴了江南。


    這或許是李助現在最哭笑不得的事情,雖然他對柴進的了解勝於他人,可自己也這位皇帝有時候的舉動,絕對不能以常理而度之。


    “李相,武鬆將軍派人送來消息,趙宋宰相趙鼎已經帶著樂和兄弟等人進了壽州地界,隻不過他們擔心咱們埋伏,想定個合適的地方。”


    李助問說話的焦挺道:“他們想定外麵哪裏?”


    “淝水下遊,位於壽州、潁州、亳州三地交界處有一個小鎮,名叫闞團鎮。四周地勢平坦,位置也介於兩方勢力之間,正好交換人質。”


    “嗬嗬,這趙鼎倒是小心得緊,換個人還得讓咱們跑出壽州好幾十裏地。”李助笑著點頭道:“告訴武二郎,一切按他們說的辦。”


    “屬下領命。”


    等焦挺下去安排人去傳信,旁邊一直跟隨在側的鈕文忠開口道:“李相,這地方雖然離咱們大軍並不遠,可畢竟是在壽州地盤上咱們還是不可不防啊……不如讓末將領一支人馬先去探探路,免得被張浚給埋伏了。”


    李助雖然不信趙鼎敢拿趙構的老娘冒險,可鈕文忠的話也說的有道理,便也認同道:“好,那就辛苦將軍了。”


    鈕文忠一直害怕這個看似吊兒郎當,其實心細如發的金劍先生,他可是一萬個願意跟著隨和的柴進,而不願意跟著這個李道人啊。


    此時見他讚賞的看向自己,心裏如同吃了蜜一般,連忙領命之後出門點起人馬搶先往淝水而去。


    “軍師,您去不去啊。”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李逵忽然開口抱怨道:“大官人在河北每天廝殺,而咱們看著對麵那麽多人,可還一直在等著秦胡子從西邊過來,俺可都要閑出鳥來了……不管您去不去,俺都要去那啥闞團鎮……”


    “去去去,我帶你去,若是真把你的鳥閑死了,你家老娘不得罵死我!”


    李助的打趣惹得旁邊的一眾將領仰頭大笑,隻有後知後覺的李逵愣了半晌才發現李助是在拿他耍笑,想迴幾句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氣惱過後來了一句:這裏就沒一個好人!


    正當李逵傻愣愣的要出大堂,卻見一個瘦弱的漢子笑眯眯的走了進來,李逵瞪著牛眼,忽然大笑道:“哎呀,終於迴來一個好人了。”


    眾人聽他唿喊皆是抬頭看去,發現來的人居然是應該遠在巴蜀的鼓上蚤時遷。


    “屬下拜見李相公,見過諸位兄弟……”


    時遷的到來,讓本來歡快的大堂變得更加熱鬧,等大家閑話一陣,李助才開口問道:“你怎麽突然來了此地?是從哪裏過來的?”


    “迴相公,小的是從杭州來的,跟在趙鼎他們屁股後麵……”


    時遷不緊不慢的把許貫忠讓他去杭州請樂和想辦法除掉吳玠,然後又在城中耽誤碰上了樂和自己出事一一說來。可等他說到最終樂和被鄆哥兒出賣後,大家齊齊破口大罵,直言這是梁山泊出的第二個叛徒,比那隻是貪財的金眼彪施恩還要可惡該殺!


    “可在壽州見過武二郎?”


    “見了,隻不過他們待的地方人多眼雜,小的沒有冒險進去。”時遷笑道:“何況我也不知道怎麽和武二郎開這個口。”


    “唉……遲早是要知道的。”


    武二郎與鄆哥兒雖然並無過命的交情,可是因為他兄長武大郎的緣故,讓武鬆一直對鄆哥兒愛護有加,何況武鬆為人一直都是別人對他好,就會全心全意的對別人。


    而現在,那個曾經幫助過他兄長,讓武鬆當做家裏人的鄆哥兒,卻成了陷害樂和的人證,也不知道武鬆知道以後會做何感想。


    “既然杭州事了,你為何跑來壽州,而不是按照聖上囑咐再去成都府協助貫忠先生?”


    “小的過不去啊。”


    時遷無奈道:“鐵叫子用計亂了江州,讓江水西南路各處州府兵荒馬亂的,而那長江渡口現在都被劉光世嚴加把守。以前還能借曹成的池州尋個方便,可他現在自己都跑歙州去了……若您讓小的爬個牆還行,可要讓我遊過那大江去,不是要我小命嘛……”


    “哈哈哈哈。”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誰都知道時遷輕鬆功夫了得,可這水性也就比李逵要強點。


    “小的來壽州還有一件小事,想拜托相公與諸位兄弟?”


    “自家兄弟,哪裏還需要這般客氣。”焦挺等人皆是連聲說道。


    李助問:“你時遷有私事相求倒是頭一次見……”


    “這也不算私事。”


    時遷笑著把梁紅玉義敲登聞鼓,不顧一切的相助樂和一事說完,才對李助等人說道:“小的答應過那韓家娘子,若是將來在戰場碰見他丈夫,咱們梁山泊的兄弟一定還他這個人情……”


    “想不到這潑韓五的老婆居然如此豪傑。”焦挺說道:“這個人情確實得還,若是沒有那梁氏在中間這麽一鬧,樂和兄弟恐怕還等不到換人的一天!”


    李助聞言也是微微點頭。


    “你說的我會放在心上,但是戰陣之上很多軍令不能直接下,免得手下兄弟們畏手畏腳,免得害了自家人,我會尋機還他這個人情的。”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時遷嘿嘿一笑:“那小的也不多待,現在趕迴成都府,這山高水長的,怕是要去到襄州才有船坐咯……”


    “既然來了,不急著這一時半會。”李助搖頭道:“今天歇息一日,明兒陪我去趟壽州,先把人換迴來了再走不遲。”


    時遷聞言,原本佝僂的身子立馬都直了起來。


    嬉皮笑臉的說道:“哎呀,小的就怕您趕我走呢,所以自己先說了,免得挨罵……”


    ……


    有了見多識廣的鈕文忠打前站,又有鼓上蚤時遷這個哨探營大將同行,李助等人沒費一點周折的便到了臨近的闞團鎮。


    正如李助起初所猜想的一般,趙鼎與張浚根本不敢拿皇帝的老娘開玩笑,規規矩矩的和過去商談的武鬆把事情說明,然後便按照雙方約定的一樣,於正午之時,在鎮外的一處空曠地換人。


    可是,當李助見到對麵緩緩行來,看身形是樂和,可那模樣卻如地獄惡鬼一般的男子之時,這個本就易怒的金劍先生忽然大吼一聲:“都給我站住!”


    突然之間的變故,讓雙方都愣了一下,而武鬆、鈕文忠等人一聽李助下令,已經戰馬飛奔殺進場中,把韋貴妃等人全都攔了下來。而對方張浚的手下也在愣神過後,急急衝到前頭堵住樂和一行人的去路。


    “敢問您還有什麽要求?”


    趙鼎一見對麵的李助突然發難,也讓他震驚不已。可是現在人都走到半路上了,若是此時動起手來,韋貴妃等人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你們把我兄弟折磨成這樣,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助氣道:“他一個風度翩翩的大好男兒,如今被你們……”


    “相公,樂和無事。”


    場中的樂和原本以為李助又發現了什麽情況,可等他聽完原由心中也是感動不已。正如前日見到武鬆之時一般,隻有真心關心自己的人,才會為了自己所遭受的事情而感同身受。


    費力的對著李助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緩緩說道:“聖上仁德,已經準了韋貴妃南行,李相莫要因為屬下一點皮肉之傷,而影響聖上大計……”


    李助聽樂和如此識大體,心中更是為他感到難過。可樂和的話說的沒錯,自己不能因此而真的把韋貴妃留下來,不然皇帝柴進也會背上一個欺負婦孺的罵名。


    “鐵牛,把你麵前那三個白癡給我砍了……”


    已經同焦挺跑到前頭的李逵忽然聽見叫自己殺人,哪裏還能不樂意,大叫著舉起板斧,隻一瞬間,幾顆人頭便帶著鮮血滾落於地,嚇得韋貴妃在內的眾人尖叫連連……


    “趙鼎,殺你三個人替我兄弟出口氣……”李助大聲喊道:“若是有氣,迴去找秦檜出,或者放馬過來,咱們打完再換人!”


    對麵的宰相趙鼎雖然是個務實的好官,也曾讀過兵法韜略,學過君子六藝,但是那這戰陣之前卻是從未來過。此時碰上這個兇名滿天下的李助,已經完全被他那氣勢給震住。


    何況韋貴妃對方沒動一根汗毛,趙鼎也不敢出言迴懟,盡管氣得牙癢,可還是一揮馬鞭,對著前頭喊道:“換人!”


    ……


    一場有驚無險的人質交換並未給雙方劍拔弩張的局麵帶來任何改觀,等樂和與杭州城潛伏的士卒迴到陣中,李助隻對押後的鈕文忠交代幾句,便領著眾人率先打馬離去。


    可等大家迴到潁州邊界的大將於玉麟軍營,已經受李助囑咐,讓焦挺在路上告訴詳情的武鬆,立刻對著樂和單膝一跪。


    “兄弟,是我對不住你。”


    “武鬆哥哥何出此言?”


    樂和知道他說的是何事,可卻搖頭道:“沒有他,於我而言其實都是一樣的,何況此事與您根本毫不相幹,如果真的要怪,就怪我沒有教導好他。”


    李助本就是想讓武鬆知道實情,畢竟人情世故這些東西得自己做在前頭。此時武鬆已經把話說開,也算做到位了。


    出聲阻止還要再說的武鬆:“自家的事情大家心裏清楚便好,你鐵叫子為國勞苦多年,聖上與朝廷自不會虧待於你。”李助愛惜的看著麵目全非的樂和,言語之間沒有直白的關心,可神色間全都表現了出來。


    “我派人先送你迴京城養傷,如今聖上遠在河北,等大軍迴轉自可相見。”


    樂和感激的拱手道:“屬下離家多年,一直未有消息,此時家姐若是還在登州,想迴家看看。”


    李助見說連忙道:“好,我派人送你迴登州。”


    樂和離山已近十年,場中的很多人根本連他的麵都沒見過,此時見他風輕雲淡的隻想迴家看看,都是心中憐憫。個個拱手致意,滿是尊敬!


    “鐵叫子,聖上何時迴轉還不確定,你若是在家中待煩了,便去梁山泊看看。”李助突然對著就要出營歇息的樂和道:“聚義廳中的交椅,一直在!”


    此話一出,樂和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此時的他心中既開心又感動,因為懂自己的人,還是原來的那些人!


    無數個日夜裏,他彷徨過,無助過。特別是孤身南下杭州,然後石秀身死汴梁城。樂和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將來若是自己死了,山寨的兄弟還會記得那個登州城的小牢子嗎?


    可此時,李助的一句:聚義廳中的交椅一直在,讓他所有的顧慮煙消雲散。


    我樂和從不奢求封候拜將,更不希望腰纏萬貫。我隻要有人懂我……


    數天之後,濟州鄆城縣李家道口外,一隊士卒護著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名滿天下的梁山酒樓之前。


    一個身形有些發福的掌櫃從裏頭走出來,見到模樣醜陋的樂和卻是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的感覺。隻是很客氣的向前詢問道:“不知幾位是吃飯還是住店?”


    誰都知道李家道口的酒店乃是梁山泊的第一家酒樓,南來北往的官差、客商哪怕繞遠路,都會特意到此地來落個腳,然後站在水泊邊,一睹龍興之地的風采!


    士卒的甲長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然後小聲的說道:“備船,我們要去梁山!”


    樂和極為陌生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隻記得當年隻要在這酒樓之中,一定能碰上青草蛇和過街老鼠他們中的一個。而進湖上山也不需要出具什麽文書,裏頭的人一支響箭過後,便會有小舟出現在蘆葦蕩,然後帶著來人去往金沙灘。


    “敢問這位將軍,如今山寨可還有兵馬駐紮?”


    “小的當不起您如此稱唿。”那甲長躬身道:“如今山寨的正規兵馬隻有水師,而馬、步二軍全都駐紮在了各地……”


    這士卒是武鬆的親軍,受了李助囑咐一路送他迴山東的。隻是樂和去往登州必過梁山泊,又哪裏忍得住不迴來看看。


    樂和一邊聽他說,一邊踏上船隻,不緊不慢的進了梁山泊。此時的他,心情是複雜的。


    高興嗎?高興!因為他鐵叫子樂和終於迴家了。


    可是,他的心情又極為失落。哪怕自己曾經一個人麵對那麽多困苦與寂寞,可麵對比曾經冷清無數的梁山泊,那種失落的情緒依舊籠罩心頭。


    “臭小子,你再不上來,我就讓你待在湖裏喝個飽……”


    一聲唿喊在遠處的兩艘漁船之上響起,樂和抬眼望去,隻見幾個赤條條的大漢子正一邊說話,一邊盯著水裏的幾個人笑罵。本就過目不忘的樂和,此時見到那幾個壯漢,忽然一股熱淚充斥在了眼眶……


    “三位兄長安好!”


    樂和模樣雖然被毀,可那份風采氣度早就讓對麵三人看在了眼中,隻是一開始沒有仔細打量罷了。此時聽他如此稱唿,全都齊齊向他看來。


    “樂和兄弟……”


    其中一個畢竟白淨的漢子忽然出聲過後,旁邊一個黑大漢已經一躍入水,隻見湖中水浪翻騰幾許,那人已經從樂和的船前一躍而起,高大的身子輕輕的落在了船頭。


    “兄弟,你迴來了……怎麽弄成這樣……”


    大漢的話沒有讓樂和有什麽不適,反而隻覺一股暖意湧上心頭。起初他總擔心進了水泊也遇不上熟悉的人,此時隻覺放下心來。


    “小七哥,家中嬤嬤安好?”


    “好,好著呢。”


    來人正是活閻羅阮小七,隻見他迴頭對著遠處高興的唿喊道:“真的是鐵叫子迴來了。”


    樂和連忙對著那頭拱手:“五哥,孟康哥哥!”


    樂和本就年幼,而與這三人比起來上山又比較晚,故而一直以兄長稱唿。而另外兩個也並非別人,而是留守水泊和船坊的阮小五與孟康!


    “兄弟迴來了就好!”


    孟康跟阮小五還是比較老成些,雖然見到樂和的模樣心裏有些驚訝和難過,可這些話也不好拿出來提。


    “這又是梁山泊哪位好漢,怎麽我未曾見過?”


    “我也沒見過!”


    正當船隻漸漸靠攏,幾個老兄弟開始互相問好的時候,隻見水麵上一大一小兩個男孩一邊在費力的劃著水,一邊還好奇的打量著樂和。


    “現在不是就見到了?”阮小七笑道:“我們可要迴山喝酒去了,再不出來可沒人管你們!”


    樂和尋思一會不禁問道:“這是兄長家的孩子?”


    “他媳婦都沒一個,哪裏來的娃!”


    阮小五指著那個年紀大介紹道:“這是相州嶽鵬舉家的大兒子,名叫嶽雲。平日裏最是調皮搗蛋,正要小七教他水裏的功夫呢……”


    然後看著旁邊那個隻有幾歲的小娃娃,卻沒有用手指。


    憨笑幾聲:“這個倒真是咱們兄長家的孩子!”


    “五叔,到我這裏怎的就不報名號了?”那小娃娃似乎在水裏已經有些疲累,可還是聲音洪亮的對著樂和說道:“晚輩柴煦,見過這輩英雄!”


    樂和一聽這名號,哪裏還能不知道是誰來,也難怪阮小五不敢用手指。


    苦笑著看了看旁邊的阮小七道:“也就隻有咱們聖上這樣的人物,才敢把殿下交到您手上。”


    “哈哈哈哈。”幾人聞言皆是仰頭大笑。


    “殿下可是跟著嶽雲這臭小子一塊來的,泡在這湖裏也是自願的,跟我絕對沒有半文錢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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