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知的青樓蕩婦……”


    剛剛聽完秦檜稟告的趙構差點氣得一張俊臉變了形,更是把一句市井的粗鄙之言幾乎脫口而出。


    雖然作為錦衣玉食的皇帝老爺,可隻要食得人間煙火,那麽罵娘這種事肯定也是要會的。隻不過平日裏為了維護斯文與儒雅,他們都會把這些話生生憋在肚子裏罷了。何況對他趙構來說,罵青樓女子總有些不合適。畢竟自己的生母出身也不高貴。而他的行在裏頭還養著從樂和那送來的聶紅芍呢……


    用眼睛偷偷瞟了眼秦檜,見他神色如常便又開口問道:“周卓現在已經把那女子押進了監牢,此事你也不用有何顧慮,盡管放手去做……”


    秦檜聞言,知道皇帝已經鐵了心想要把這事就這麽結了。可他現在已經位極人臣,一心隻想一展胸中所學、匡扶社稷,根本不想讓這事情的影響太過擴大。


    微微躬身勸解道:“官家,微臣有一言,還請聖心明鑒……”


    趙構聽出他有不同意見,皺眉道:“愛卿盡管直言。”


    “前歲襄陽之事,朝廷上下動蕩不斷,直到張俊反叛才算讓民間少去很多非議。”秦檜緩緩說道:“而現在那韓世忠雖然不過是個兵馬統製,可現在卻領兵抵禦強寇,更是張浚、劉琦手下極為看中的大將。微臣擔心此事如果處理不當,既會讓百姓非議不斷,更有可能讓淮東局勢出現難測風險……”


    秦檜的話說的不是特別直白,但趙構全都聽懂了。而這些也正是剛才他為何會氣得發怒的原由。


    樂觀一直是自己的心腹不假,可說到底是個如家仆一般的商賈,自己稍微給點解釋,影響也不會多大。


    可現在有了梁紅玉大庭廣眾之下的鳴鼓喊冤,如今已經把這件事情放到了大宋的台麵之上。如果自己還如從前般隱秘,對朝廷的威望有極大的打擊不說,更有可能造成淮東局勢的惡化。


    他可是早就收到劉琦送來的軍報,韓世忠正領軍在徐州西北硬扛大周寶光如來鄧元覺一月之久,萬一他聽說老婆被下了死牢,誰知道會不會把徐州前線全給讓了開去。那樣一來,自己的大宋真的就要全完了。


    對於韓世忠,趙構了解並不多,但卻也清楚,這是個出身市井嫉惡如仇的人。趙構沒有一點信心,他會像楊存中一樣……


    “那你說應該如何處置才妥當?”


    趙構冷靜下來後,麵無表情的看向秦檜道:“那梁氏故意避開你,反把矛頭指向周卓,倒也真是有點心機。”


    秦檜聞言也是忍不住輕笑一聲,正如趙構一般,當時他聽說梁紅玉敲響登聞鼓,直狀告周卓的時候,心裏也是為這婦人暗暗叫了句好的。


    “迴官家話,以微臣愚見,如今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明麵上,那咱們就順著她梁紅玉,為其接狀紙、訴冤仇……”


    趙構眉頭輕輕一皺。


    “接著說。”


    “官家,不如您下一道明旨,先將杭州府尹周卓收監,然後派微臣嚴查此案……”


    “你有把握?”趙構不解的問道:“劉正彥可是已經逃進了明州,前去平叛的蘇州兵馬應當也就在這兩天便可趕來,你可要拿準了。”


    秦檜的建議趙構很喜歡,因為這樣一來,不僅能夠平息天下對於自己先殺楊存中,再殺親信樂觀的非議。而且更能為越來越沒有存在感的朝廷而證明,趙構那是巴不得的事。


    可萬一要是辦砸了?那後果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可也卻是惡心至極。畢竟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讓本就越來越稀薄的朝廷公正名聲,更加變成一個笑話。


    “官家盡管放心,微臣有把握。”秦檜正色拱手道:“微臣一定讓樂觀的事,既不影響淮東局勢,更讓杭州百姓看到聖上與朝廷的公正嚴明……”


    “好。”趙構聞言大喜。


    “一切有勞愛卿。”


    “微臣遵旨。”


    ……


    千裏之外的滄州,一座小小的軍寨內,脫離了大軍數月之久的牛皋,難得領軍出了乾符寨。


    原本他是打算偷偷殺進河間府,找那完顏老鬼拚命的,可是一場大雪讓他進退不得。後來時間一長,郭藥師的探馬便發現了這支躲在清州東南麵的一支孤軍,害得牛皋急忙領軍東撤,最後跑進滄州偏遠的乾符寨才落了腳。


    “將軍,小的在前頭抓到一夥人,甚是蹊蹺。”


    “金人還是契丹二狗子?”


    “都不是。”前去哨探的伍長連忙迴道:“都是漢人。”


    牛皋順著他所指方向一看,見前頭自家士卒押著一群人正往自己這頭趕,裏頭男男女女好幾十人,個個衣裳單薄,風塵仆仆的模樣。


    牛皋沒有再問他是什麽地方蹊蹺,反而領著一隊親軍驅馬迎了上去。


    “來個做主的出來迴話。”


    隨著牛皋副將一聲招唿,對麵的一群人有的把目光投向其中一個女子,而那名女子又望向身旁一名胡子花白,但是身形氣度極為不凡的男子。


    牛皋一躍下馬走到人前,而那名男子也在那婦人的示意下緩緩走了出來。


    “你們從何處來?又打算往何處去?”


    那男子沒有如同後麵那群人一般唯唯諾諾,反而昂首挺胸的看向同樣威武雄壯牛皋迴道:“我等都是滄州百姓,前些日子因戰亂逃進清州,今日湊巧路過此地……”


    “嘿嘿嘿嘿。”


    牛皋一張黑臉忽然咧著嘴傻笑幾聲。


    “看你這老漢模樣不凡,怎麽說起話來怎麽這般不靠譜。”牛皋忽然眼珠子一瞪,厲聲喝道:“你莫非把本將軍當傻子?”


    隨著牛皋一聲大喝,身旁士卒個個把長槍往前一舉,本來平靜的局麵在陡然間變得殺氣彌漫。


    “饒命啊,饒命……”


    人群中忽然發出一陣唿喊,許多人更是一股腦的跪倒在地,磕頭於地、連連哀求。


    而那名胡子花白的老漢卻已經急急退到人群中的那位婦人身前,一臉的懊惱與急切。因為他沒想到這個模樣憨傻的將領,居然是個心思如此縝密的人……


    牛皋偷偷給那哨探伍長一個暗示,然後很隨意的說道:“那個婦人雖然年紀大點,但是卻風韻猶存,今天便宜你小子了……”


    已經猜到牛皋意圖的伍長連忙換了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樣,雙手不停搓揉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說完已經快步而出,直往那名婦人衝去。


    “啊……”


    一群人見他衝來,全都驚慌失措的高聲大喊,而那婦人的臉上卻現出了一絲苦笑與悲涼。


    “無恥之徒……”


    忽然那老漢猛的一拳揮出,直往那伍長左臉打去。


    “嘿嘿,看不出來還是個練家子。”


    就在牛皋輕笑聲中,那武藝高強的伍長已經在瞬間躲開了來勢洶洶的一拳,反而欺身而上,一腳直中老漢腰間。把他踢得趟倒在地,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牛皋副將笑道:“這老漢看著武藝應當不錯,怎的這般不經打?”


    “你當哨探營的伍長那般好當的。”牛皋笑道:“何況你沒看見人家身子發虛麽,恐怕是餓的,不然也不會敗的那般快。”


    正在這時,那個伍長已經走到那婦人麵前,作勢要把她扛著就走。


    “住手,帶我去見柴進……”


    此話一出,不僅那伍長連忙停下了手,連在場所有士卒全都極為驚訝的看向了那老漢。


    而牛皋本就是看出了這婦人才是這群人中能做主的,故意讓手下去嚇唬嚇唬他。隻是怎麽也沒想到這老漢居然認得自家皇帝。


    “你到底是誰?”牛皋眼睛盯著那老漢,冷冷的說道:“我大周兵馬從不亂殺無辜,可這戰時卻也不是不能便宜行事……如果再不老實,你和這婦人就按金人奸細論處!”


    那老者已經知道這漢子模樣看似憨傻好騙,卻也絕對是個能敢說敢做之人。


    微微歎了口氣後,才緩緩說道:“老夫原來曾是濟州知州……張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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