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煥章年歲雖然不小,可與宗澤比起來還是要年輕了很多很多,恭敬的請這位前輩重新入座後,又問起為何會出現在萊州。


    “老朽曾在萊州為官多年,常與城外一舊友多有書信往來,最近聽其身子不適,便來看望一二。”宗澤緩緩說道:“本欲離去,卻又想到城中來轉轉,不想能偶遇聞先生……”


    聞煥章聽完,知道這位老人雖然致仕在家很是空閑,可更多的應當還是懷念曾經日子吧。


    “聞先生為何會來此處?”宗澤問道。


    他其實聽說過聞煥章被高俅請為隨軍參讚,隻是後來卻不知所蹤。


    而聞煥章也猜出他應當是故意一問,想看看自己是否也降了山東。汗顏一笑卻反問道:“前輩覺得如今這萊州治下,比之您當年如何?”


    宗澤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了然。有些懊惱為何你聞煥章也降賊,可還是忍著火氣說道:“某不如多矣。”


    聞煥章看出他對自己此舉的憤怒,可也不願意解釋,他現在雖然沒正式拜柴進為主,可又和投身梁山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前輩莫要自謙,您受治下百姓人人誇讚……”


    宗澤揮手打斷他的誇讚,這段日子,他從京畿一路到了萊州,所見所聞自己也感受頗深。而當年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令,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上官給予的掣肘太多……


    聞煥章見他從知道自己降了梁山以後,便少了許多談性,不禁微微躬身道:“某知前輩乃天下一等一的忠義之人,您現在或許瞧不起在下,可晚輩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你聞煥章屈身侍賊,還沒有錯?”宗澤瞪眼微怒道。


    “何為賊寇?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所謂賊寇不過是勝者隨意書寫罷了。”聞煥章說道:“柴家乃大周皇族,難道也能稱為賊?”


    宗澤自然明白聞喚章話中之意,是想說趙家得位不正。


    連忙正色道:“當年中原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為了天下蒼生,你不覺得那是最好的辦法麽?”


    聞煥章沒想到他居然是如此愚忠之人,雖然有些生氣,可也知道這種人天下有太多太多。


    宗澤愚忠,可聞煥章不是。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然他怎麽能上到達官顯貴,下到綠林草莽都會結交。


    微微搖頭道:“大宋立國已有一百多年,很多事情畢竟太過久遠,咱們暫且不提。可現在各地烽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難道不是朝廷的錯?”


    忽然手往北方一指,正色道:“難道現在不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宗澤雖然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可卻是個直人,怒聲打斷道:“若是山東沒有他,如今何來的內憂外患?”


    聞煥章見他如此,心裏也有了火氣。


    “那天下百姓為何會反?江南、河北、淮西難道也是因為柴家不成?”


    宗澤雖然神色一滯,可還是立馬迴道:“那是奸臣弄權貪官害民……”


    聞煥章厲聲打斷道:“若是君賢,何來的奸臣弄權?您當年上書彈劾道士林靈素,又是因為什麽?不就是皇帝昏庸麽!”


    二人的聲音越說越大,整個酒樓的人都屏氣凝神,仔細傾聽。卻都不敢言語,生怕因為摻合這種言論,給自己惹出麻煩來。


    “你……”


    宗澤本就不善舌辯,而聞煥章每句話都堵在他胸口,把這位一直堅信皇帝會重振朝綱的老人氣得麵紅耳赤。


    而聞煥章與他本來並無私交,也是聽過名頭後有了幾分敬仰。現在哪裏會在意把他給氣到了。


    接著說道:“某知前輩乃忠義之人,但我聞煥章也不是天生的賊子。我寒窗苦讀數十年,本想以胸中學識扶君安民,可最後還不是如您一般寧可躲在鄉野,也不願意出仕……不管您心中的道是什麽,可我隻知道,君明才能臣賢,臣賢才能民安。某願待在山東不過是想為百姓多做點事,而不是守著自己的道終老餘生……”


    說完起身一禮,憤然而去。


    兩個文人,都有一把年紀,卻在這酒樓之中說出了火氣。而宗澤卻被這個比他小了二十多歲的晚輩說得無言以對。


    他恨貪官,恨反賊。


    可現在他恨聞煥章為何把自己心中不願去想的因由挑明,也恨自己為何不能同他一般過得灑脫……


    酒樓裏更加安靜了。


    而宗澤忽然失去了許多神采,黯然起身。


    酒樓中的百姓很多都認識他,連忙也跟著起身行禮。走到門口的宗澤懷揣著最後一點希望,迴身問他們道:“諸位現在真過得好麽?”


    那位起初對他跪拜的富家老爺甚是了解其為人,躬身說道:“相公莫要多想,您要保重身子啊。”


    “請迴答我!”


    一些百姓互相對視一眼,忽然齊齊躬身,可就是不願說話,他們不想再刺激這位曾經的好官,現在已過古稀的老人。


    宗澤茫然的迴頭,長歎一聲。


    “我明白了。”


    ……


    宗澤出了酒樓,書童早去官府開設的車馬行租借了一駕馬車,如果到了濟州,便可去那還了,倒是能省很多便利。


    “老爺,您不上來?”


    “我自己走走!”


    一個人慢悠悠的走出了城池。可就這麽一會,見慣了風雲起落的他卻又恢複了冷靜。


    轉過身子,一下就躍了上去,完全不像一個七老八十的人。


    書童連忙問道:“老爺,咱們現在迴京城麽?”


    “嗯,但是這迴不走濟州,咱們繞東平府過去。”


    那書童跟隨他多年,哪裏能不懂自己主人,這是還不死心,想走北邊再去看看。


    心中歎了口氣,卻知道宗澤性子,若是鐵了心,誰也勸不動,揮動鞭子駕起馬車往西行去。


    一主一仆過了維州,又過了青州,書童發現主人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難看。


    這些地方的百姓可不認識宗澤,也不會去顧忌你的感受。你要問什麽他們就說,上到皇帝趙佶,下到大宋所有官員,甚至欺負孤兒寡母的趙匡胤,把他們能知道的所有人,都給你罵了個遍。所有人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梁山柴進多好多好,而此時山東已無人再記得大宋朝廷了……


    馬車一路進了東平府,宗澤也沒了再去轉悠的心思。直接去了壽張縣,從這渡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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