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河畔,金國軍中兩員大將完顏活女與赫脫看著遠處的戰場中央,隻剩下幾十騎的周兵雖然依舊在奮勇廝殺,可已經對自己構不成任何威脅。隻不過他們似乎都能感受到有1雙嗜血的眼睛,似乎想要將自己生吞活剝。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提著破風大刀,試圖憑借著自己的武勇殺散人群,衝向自己。


    “這南蠻子,當得起勇將之名!”


    赫脫的話並沒有讓完顏活女生出別樣的感覺,女真能夠從契丹人欺壓的奴仆,變成如今的大金國,靠的就是對命運的抗爭。他們尊重強者,更敬重真正的勇士!


    “走吧。”


    完顏活女看了眼已經再無逃生可能的宋軍,微拉韁繩,領著人馬開始離開泗水河畔,欲往宿遷而去。隻要到了那裏,便能遇見劉錡屬下大將徐銳的人馬,自己也就徹底逃出生天了。


    可是沒等他們身下戰馬邁開雙蹄,完顏活女、赫脫,還有身後的葛雄奴幾乎同時震驚的迴頭往正北方看去。


    “不好!”


    他們1直擔心東南方向會有追兵,但是卻未曾料到對方已經繞到了正北,意欲堵截自己的去路。


    “2位將軍,你們先走!”


    葛雄奴1提手中大刀,就要領軍上前。他知道這個時候若是被宋軍拖住在此,金國這支騎兵便將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突然,1隻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正是與他們兩個年輕1輩素來不睦的老將赫脫。


    “你們走,我留下!”


    “老將軍,你……”


    赫脫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議的完顏活女,臉上卻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神情。


    “某雖然不服你們倆隻雛鳥,但誰讓你們是完顏婁室與特虎之子。”


    赫脫握緊手中長長的鐵骨朵,眼神看向北方,似乎是在觀察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宋軍,又似乎在看向遙遠的家長。


    “他們是我赫脫的兄弟,讓你們死前麵,我將來又有何臉麵見他們!”


    說完猛得1夾馬腹,將座下那北地良駒都痛得直立而起後,揚起4蹄飛躍而出。


    他沒有與完顏活女商量,而他身後那兩千多心腹也沒人去管真正主將的軍令,在那位大金國勇士赫脫馬後,發出1陣隻有女真人才能聽得懂的唿嘯……而這些,或許也是這群已過壯年的女真勇士們,最後的倔強!


    完顏活女身邊的1些年輕將領聽著天空中的唿嘯聲,1個個神情淩冽,齊聲請戰道:“大將軍,對方頂多1千餘騎,咱們1起將其殺敗,再往宿遷不遲。”


    “是啊,咱們不能丟下赫脫將軍!”


    完顏活女見所有人盡皆請戰,心中正在糾結。可就在此時,被自己派去東南方向的1個銀甲將居然領著幾個殘兵向自己飛奔而來。


    “大將軍,周將雷炯、計稷領3千餘騎正向咱們殺來!”


    原本完顏活女1直猶豫,就是知道此處要不就不會有埋伏,要不就肯定不隻正北與石寶的這1千多人。現在東南方向的雷炯、計稷出現,哪裏還能再做停留?


    他已經見識過這支兵馬的能力與勇氣,絕對不是1個衝鋒便會潰敗的人。


    “走!”


    隨著完顏活女大吼1聲揮鞭而去,身後的葛雄奴與金人將領也能緊隨其後,而原本那戰場中央的金人也在此時沒人再管隻剩下十幾個人的石寶等人,猛摔馬鞭直往西北宿遷而逃。


    “盧員外,先除賊首!”


    先雷炯等人1步的鄧元覺與盧俊義聽說金人出現,便明白朱武原本的預料並沒有失算。隻不過所有人和朱武都覺得金人南下或者協助何萬勤防禦楚州的概率會比北上要大很多,所以才將唐斌、卞祥、郝思文、關勝的近兩萬騎兵盡數駐紮在末口附近。卻不想完顏活女偏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走了這條北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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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依照地形優勢出現在正北方向的盧、2人,見金人大隊遠去,心中也是焦急萬分。若是自己能將完顏活女拖住1個兩個時辰,末口的關勝、卞祥1定就會增援而來。到時候1戰全殲金國騎兵精銳的大功勞,幾乎就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2人領著自己的5百親軍共千人千騎,大吼著衝向了迎麵而來的赫脫。1方是要1戰定乾坤的大周兵馬,1方是以生死意的女真老卒。


    戰場之上,刀鋒相視!


    兩支兵馬如同兩股洪流1般激撞在1起,長槍過處,隻見處處血肉橫飛,天空上兩方士卒的身體被頂得衝天而起。


    盧俊義的大槍就像1條入海蛟龍,略陣而過,金國再是悍勇的勇士也沒有1合之敵,可是等他衝出人群,卻見自家近乎3分之1的戰馬之上已經沒有了人影,可金國人損失的僅僅隻是山東的1半不到。


    他與鄧元覺都是第1次領軍與金人正麵廝殺,隻不過他們不會害怕任何看似強大的敵人,身後的士卒也不會。


    因為,他們曾經戰勝過1切!


    可是此時此地,已經起了必死之心的赫脫與這近兩千女真老卒,卻讓他們見識到了當年隨著完顏阿骨打從白山黑水之間,將1個傲立世間的契丹打得如喪家之犬的真正強軍。


    盧俊義與鄧元覺相視1眼,領著人馬慢慢迂迴轉頭,過不多時,兩支人馬再1次正麵相對。轉瞬之間,戰馬的唿嘯聲、士卒的怒吼聲、兵器鐵甲的交會聲響徹整個泗水河畔。


    1次,兩次,已經損失了大半的盧、鄧2人終於等來了衝開拖後金兵的雷炯與計稷,還有那1身傷口與鮮血,卻依舊怒目圓睜的南離大將。


    此時,所有人終於都相信了女真騎兵確實是世間強軍的傳聞,更加明白當年柴進為何總是采取蠶食之法,而盡量不與其正麵決戰的原因。


    不是害怕,而是這樣的廝殺,對當時的大周來說所造成的損失將是毀滅性的。若是當年柴進也像今天1樣與完顏父子決戰,最後就算勝了,可梁山泊花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湊起來的騎兵也再也對宋廷與金人夠不成任何威脅!


    看著對麵也就剩下1千來騎的赫脫,盧俊義、鄧元覺、石寶沒有1點廢話,同時驅起戰馬直衝而去。


    此時,他們沒有輕敵之心,反而有了1絲敬重之意。


    但是,你赫脫和你的金國騎兵更得死!


    這1次,1直護住中軍的女真精銳終於被徹底撕開,緊隨1起的玉麒麟盧俊義、寶光如來鄧元覺、南離大將石寶3大高手,看著前麵的赫脫,就像野獸看見了窮追多時未曾得手的羔羊。


    提爐槍、降魔杖、破風刀,3杆兵器3大高手同時出手直取赫脫……


    此時此刻,別說是赫脫,就算完顏阿骨打重生,也絕無可能在麵對盧俊義、石寶、鄧元覺3人合擊而活下去。


    他手中的鐵骨朵剛剛奉全力擋住盧俊義的銳利1槍,鄧元覺的降魔杖、石寶的大刀已經1上1下,直直劈在了他的腰身和頭顱直上。而這個或許是金國老1輩最後的勇士,也在此時被劈得頭顱碎裂、腰身折斷,死得不能再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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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關勝與宣讚領著5千本部騎兵飛馳而來天色以近傍晚。


    看著眼前遍地的屍體,還有那馬蹄踏過都能漸起的血水,讓2人都是心頭1凜。


    “2人將軍可算是來了。”


    關勝、宣讚見雷炯前來,連忙下馬詢問道:“戰事如何,金人呢?”


    “金將赫脫留下斷後已被咱們砍了,不過那完顏活女卻領著大軍逃離,盧員外和鄧大師已經帶著人追了過去,留下了石寶將軍與末將在此打掃戰場。”


    宣讚聞言驚訝道:“石寶將軍居然舍得留下而不去廝殺?”


    雷炯看了眼身後還未打掃幹淨的戰場,苦笑道:“受了些傷,主要還是苦戰太久已經脫力,所以隻能暫且留下。”


    關勝與宣讚微微點頭後,便又迴身上馬,對雷炯道:“既然鄧大師仍然在追敵,我等也不能歇著,代我2人向石將軍問好。”


    “好。”雷炯連忙揮手讓後麵的士卒讓開去路,拱手道:“這群女真人絕非等閑,兄弟們切要保重!”


    關勝、宣讚早就從眼前的場景看出了很多東西,鄭重的點點頭,打馬往北而去。


    說


    ……


    宿遷位於淮陽軍東南方向,緊臨泗水河,而西北不遠便是淮陽軍的治所,千古名城下邳縣。


    世人皆由劉備、呂布的故事知道下邳,卻忘了它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緊臨這淮東第1重鎮徐州。而這徐州北近山東、南可下兩淮,乃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如果不是劉錡與樞密使張浚不顧1切的護住了徐州左近,隻怕現在的大宋早就隻剩下他江南那1畝3分地了。


    且說鄧元覺與盧俊義斬殺了赫脫,並全殲了這1支女真老卒後自己的損失也不小。自己本有將近6千人馬,可是現在除去雷炯領著幾百人打掃戰場和傷兵,最後能隨著北上追敵的卻隻有將近兩千人。


    這是他們第1次與金人正麵決戰,雖然以人數優勢和完顏活女領軍先走而勝了,可卻也多了從未有過的重視。


    2人領軍沿著泗水與金人馬蹄北上,因為地勢的原因他們並不擔心會有伏兵,何況完顏活女派了1支兵馬沿白馬湖南下做疑兵,又在泗水河畔被雷炯和自己斬殺的人馬後,加起來就不到5千人。而這最後的5千人完顏活女根本不敢再打,因為若是再有損傷,他完顏活女也就徹底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1路狂奔,除了追上1些掉隊拖後的人,便再也沒有什麽斬獲,就當2人遠遠看見宿遷城牆,準備就此作罷的時候,卻看見金人正茫然無措的在宿遷城外來迴打轉,那模樣是既擔心自己追上來,又不敢貿然跑到城下去。


    “盧員外,他們故意停滯不前,莫非有意引咱們上鉤?”


    盧俊義也是皺眉道:“在下也不甚明白。”


    “這宿遷乃下邳南邊之門戶,徐銳必定駐守有大軍在此,而我等1路遠來,雖然皆是騎兵,可若是中計被圍,到時候再由金人尾隨追殺,咱們怕是再難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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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經領教過金人厲害的盧俊義見鄧元覺之言慎重但是有理,不禁點頭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先派人馬往4處打探12如何,反正金人已經到了城下,而楚州城破,朱相公應當也會開始派大軍北上了。”


    “好,小心無大錯!”鄧元覺迴身喚過親隨交代幾句後,便準備尋合適的地方,等等消息再做計較。


    ……


    兩位大周將領的決定是穩妥的,他們不想盲目的去宿遷城下,再既要防範宋軍埋伏和城樓上弓弩的牽製下,還得與困獸1般的金人野戰。哪怕等關勝領軍趕了過來,他們幾個也隻是遠遠看著,並沒有貿然上去。


    “朱相公可有安排?”盧俊義問道:“不知他是準備讓我們堵住泗水後步卒先行南下,還是選擇北上先破徐州?”


    關勝眯著丹鳳眼搖頭道:“某前來時,相公並無將令傳來,隻不過如今金人已到宿遷,我等糧草補給皆未攜帶,便也不再方便接敵,不如先堵住宋軍反撲楚州之路,等待將令定奪如何?”


    3人之中,關勝久曆軍5從小更是熟讀兵書,現在他既然這麽說了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最後留下宣讚領著1支人馬繼續在宿遷附近遊弋,其餘人後退數裏先落營地。


    他們幾個正在步步為營,可3人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宿遷城下,完顏活女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從青州澗到洪澤湖,再盡可能繞遠路渡過泗水北上,1路來損兵折將不說,士卒都是沒有亡命1般根本沒有什麽補給可言。雖然在沿途的村莊中搶了些東西,可是洪澤湖畔的漁民家裏,哪裏能夠滿足數千大軍的吃食需求!


    如今他們是戰馬不餓,人餓!


    可是,完顏活女北上乃私自決定,不僅瞞過了朱武,也完全在劉錡和淮陽徐銳的意料之外。而現在宿遷的守將宇文釗見數千金人殺到自己城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置這些人。


    最後和副將1頓商量,既不讓他們靠近城牆,也沒人出城給他們送補給,隻是派人往不遠的下邳城裏告知徐銳。


    如果是許清讚在此,或許會安排宇文釗先給金人送些補給,穩住局麵再說,可徐銳是個猛將,平日裏最不喜歡琢磨這些朝廷裏勞什子的事情。何況他也自幼從軍,打心眼裏就不喜歡女真人,何況還是那個把西軍屠殺無數,更弄得西北各處民不聊生的完顏婁室之子。


    最後徐銳1封書信送給劉錡,上麵除了說完顏活女突然來了之外,還發了好1頓牢騷。而他給宇文釗的命令就是,等著!等到上麵下什麽令你就怎麽做,帥令不來,你就把女真人當做前來攻城搶糧的匪盜處置!


    宿遷、下邳、徐州都離得很近,信使飛馬很快便能趕到。等劉錡知道完顏活女隻領著近4千騎兵出現在宿遷城外時,那是意外與驚恐直衝心頭。


    這些日子,他1直等不來楚州的消息,就在擔心何萬勤把楚州給丟了。而現在按照部署應該在楚州和寶應城外的金人卻突然出現在宿遷,那麽不僅楚州陷落已成事實,連張浚派去攻打寶應的人馬應當也已經敗了。不然若是揚州軍攻下寶應,完顏活女肯定順理成章的南下,而不是冒著全軍覆沒之險,北上來我淮陽軍。


    “相公,國事勞神,您先喝口茶溫暖下心肺吧。”


    幕僚魏薑的話沒有得到劉錡的迴應,反而見他將徐銳的書信遞給他。


    “如你所說國事勞神,可若勞神便可解我大宋之困,劉錡累死又有何怨!”


    他強忍著心頭難受深吸了1口氣,忽然指著魏薑手中的信件道:“連徐銳都明白金人乃我大宋生死之仇,為何咱們陛下就1直不願意去麵對?”


    魏薑還是第1次見劉錡直言對皇帝的不滿,以前就算心裏再難受,再有恨意,都是1個人默默忍受,從來不在下屬麵前表露出對皇帝的怒其不爭。


    可是現在,金人害得寶應縣民怨4起,更讓看中的韓世忠反叛而去。如今,楚州失守,可這原本皇帝聖旨上所說,願意與楚州共存亡的完顏活女,卻還依然好好的活著來到了淮陽軍,你讓劉錡如何不氣!


    旁邊的大將許清讚開口勸道:“相公,您身係整個淮東安危,還請保重身體。”


    劉錡揮手道:“我無妨!”


    讓魏薑把信遞給許清讚,忽然意味深長的問他們2人道:“現在完顏活女領著4千騎兵已經來了宿遷,宇文釗還在等我的將令才好安置,你們說,我這道命令該怎麽下?”


    許清讚是個直人,沒有注意到劉錡的眼神,可是魏薑乃是心腹幕僚,對劉錡的了解絕非其他人可比的。此時,劉錡的語氣依舊如從前1般平緩,可是那眼神中,卻出現了1股從未有過的殺意!


    正好這時,劉錡與他眼神交錯,更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連忙懇求道:“相公,您如果真這麽做,將來可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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