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雲帶著關楊阿若的囚車和十幾名軍卒,就這麽漫無目的的四處晃悠,一路過來看見的都是一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百姓,這些人中有老者,有年輕人,甚至有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作為世世代代耕作的勞動人民,他們都很清楚即將發生的一切,被逼無奈隻能販賣土地,接著……要麽成為那些氏族的幫工,要麽成為餓死在他鄉的流民,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石沉有些看不下去了,於是湊到跟前道:“主公,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那幫氏族簡直就是吸血鬼,這麽搞下去,下遊這幾萬戶的人家都要完蛋了,咱們費了這麽大力氣建設的水渠,全給這幫王八蛋毀了。”


    袁雲兩手一攤,無奈的迴道:“我也沒有辦法,曹司空和郭嘉軍師都傳了手諭來,讓我們一定要善待這些宛城的氏族,說是他們都是百年的大族,想要宛城穩定,必須依仗他們,我可不敢去招惹,反正餓死的是百姓,老子每天喝酒吃羊肉,他們愛咋地咋地。”


    “混賬!你不是曹司空委派的宛城令嗎?你這話就是推卸責任,實在是混賬。”楊阿若終於忍不住了,隻能大喝一聲,以發泄心中的怒氣。


    袁雲聞言眉頭緊皺,心中沒怨怪楊阿若口出不遜,而是罵起了諸葛亮來,這些破事還不都是諸葛亮幹的好事,媽的,為何自己總是要背黑鍋,這種事不是曹昂的強項嗎?


    暗歎一聲,袁雲笑道:“楊兄,你之前不是打算幹掉我嗎?現在為何把希望又寄托在了老子身上?媽的,你們一個個的,用我的時候就是和顏悅色,不用了就巴不得一腳踢開,老子是球嗎?”


    “主公,您不是球,您沒球那麽圓,咱們先不說球的事了,就說如今這般情況怎麽解決?”石沉說完,踢了一腳邊上沒事人一般的小六。


    小六一怔,這才發話道:“對啊,主公不是球,球還能踢兩腳,主公可踢不得,所以連球都不如。”


    說完,小六又繼續沉默起來,開始想著自己的心事去了,因為眼前的這個小主公,怎都不該是個吃啞巴虧的人,如今宛城的這些氏族都欺上頭來了,主公怎麽可能不報複,不見許都那些大佬們此刻都是焦頭爛額的,一場賭球,弄得許都的世家大族雞飛狗跳,所以就小主公的小家子氣,怎麽可能咽下這口氣?


    袁雲翻了個白眼,再不想跟這幫棒槌議論什麽事情,直接帶著一隊人去了郊區的牛家村。


    才到村口,連石沉都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似乎整個村落都處在陰雲密布的環境之下,人人都是一副愁容滿麵的模樣。


    村內的裏正名叫牛九,看著已經五六十歲的模樣,雖然身體依然健碩,但是臉上的皺紋則爬得滿滿的,加之如今也是一副愁容,精神不振,看著年紀就更加老了幾分,袁雲都有點擔心他扛不過去,掛在自己麵前,萬一訛上自己就麻煩了。


    牛九在村口的土路上來迴踱了幾步,似乎在做著什麽重大的決定,最後才站在了袁雲身邊,然後鄭重說道:“他們都是讀書人,讀書人可是精貴,比不得我們這些莽夫,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袁雲嗬嗬笑了一聲,悠然的迴道:“讀書就是為了心平氣和的跟莽夫說話,莽夫就是為了讓讀書人隻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所以還是你們厲害些,我自然是站在厲害人的一邊,否則我不就成了傻子了?”


    良久,牛九歎息一聲,突然憤慨道:“袁小哥教的那首歌真是唱到了我們心坎裏,看來這事真的無法忍耐了,都快要餓死人了,也顧忌不了這許多。”


    一邊囚車裏的楊阿若聽得莫名其妙,就連石沉和小六也是一臉的迷惑,完全不知道袁雲和裏正說的是啥?之前袁雲倒是讓他兩將附近村落的裏正都請去了說話,但袁雲每次隻在書房中接見幾人,具體談什麽根本不清楚,這事估計青兒還知道的多些。


    袁雲再瞧一眼牛九,然後點了點頭笑道:“總之我對於宛城來說終究是個外人,如何保護自己的土地,還是要你們自己說了算,至於我手下的軍卒,那是肯定誰也不幫的,這個你們可要記清楚了。”


    說完這句,袁雲也沒打算久留,然後又帶著一眾去了別的村落,每次到達其他的村落時也都不進村,村內的裏正們似乎也很默契的都在村口迎接,然後楊阿若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因為每位裏正見了袁雲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十分為難的神情。


    轉瞬,楊阿若似乎明白了什麽,這袁雲定是在逼迫這些裏正做些違心之事,不是勒索錢財糧食,就是想要人家的女兒,那些世家大族已經如此毫無人道的在盤剝這些苦難的百姓,不想袁雲還要落井下石,於是心中更是憤怒了幾分,幻想著隻要自己能有機會一定殺了袁雲,至少先除去一個禍害。


    如此,眾人一直弄到夜幕降臨,才打道迴府。


    路上袁雲突然對著石沉問道:“那些氏族除了在收購這些百姓手裏的土地,可還幹了什麽其他事情嗎?”


    石沉沒好氣的答道:“主公將宛城的事情交於了那範禮負責,所以許都發配過來的救濟糧食也成了他在分配,這結局可想而知。”


    一邊的小六接著解釋道:“宛城氏族子弟按人頭發放糧食,那些壽春來的百姓卻要按戶發放,這中間的落差可就大了,百姓吃不飽就隻能跟這些氏族借糧,最後借的多了就隻能抵押土地,我看等到明年開春,這些壽春來的百姓,恐怕都要成為宛城氏族的農奴了。”


    袁雲臉色突然一喜,嗬嗬笑道:“我說這些裏正怎麽突然著急了,原來是快活不下去了,哈哈,好事,好事。”


    石沉和小六互看一眼,心中全是鄙夷,這小主公還真的是自己吃飽,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了。他們二人曾經都被餓過,知道其中滋味,此刻聽到自己主公如此說,不由心下黯然,多多少少開始有些怨怪袁雲,畢竟分配宛城令一事,全是他胡扯出來的,如今這種局麵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楊阿若又被押迴了大牢,他本來心裏盤算著,一旦這些人打開囚車,他就要暴起傷人,能逃掉就去找袁雲晦氣,逃不掉也準備拉幾個墊背的,結果袁雲很是光棍,直接把囚車放在了大牢的堂內,然後吩咐獄卒從今天開始就在囚車上關著他,吃飯睡覺拉撒,全部在囚車上解決。


    迴到居住的小院,石沉和小六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告退一聲,就溜去了廚房,青兒正在那裏切著給袁雲準備的水果,他們二人現在就要去確認下,到底哪些裏正之前跟小主公說了什麽?


    青兒放下手裏的托盤,然後疑惑的瞄了眼麵前的石沉和小六,這才迴道:“那些裏正來了就知道吃東西,少爺則全部放開了招待,我從許都帶來的很多好吃的都給他們搶完了,真是氣人,害我又要跟姐姐們討要了。”


    “青兒好妹子,你趕緊接著說,咱們現在不扯那些吃食,到底主公和那些裏正說了些啥?”石沉非常著急的又問了一句。


    青兒迴道:“少爺隻說教他們唱歌,其他我也不太清楚。”


    “什麽歌?”石沉和小六異口同聲的問道。


    青兒歪著腦門想了下,然後輕輕的唱道:“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唱了兩句就有些臉紅,於是搖手道:“我就記得這幾句,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你們要問就去問少爺吧。”


    見青兒抱著托盤走出廚房,石沉和小六互看一眼,都不知道小主公是什麽意思?教人唱歌?難道是吃錯藥了嗎?


    可就在石沉和小六迷惑的時候,宛城周邊已經開始發生著一件無法控製的事情。這一夜,袁雲下令,不準宛城的守軍離開各自的營地,並且將城門大開,而且不管聽到任何聲響,都不準踏出自己營房半步,違者立斬不赦。


    到了子時,石沉正和小六兩人在院中切磋,突然聽到北城傳來一陣陣的呐喊之聲,然後是東城,接著便聽見密集的腳步從自家小院前穿過,人人似乎都跑得非常迅速,不斷還有人大喊:“將那些氏族子弟全部吊死,一個別留!”


    喊殺聲一直持續不斷的傳來,而且有逐漸擴大的趨勢,石沉和小六安撫了小院內的十幾名護院軍卒,這才擠進了袁雲的臥房。


    袁雲此時正在給自己開小灶,睡榻前支著一個小火架,和青兒說說笑笑的吃著火鍋,一見石沉和小六闖進來,頓時不悅的皺了皺眉,並且瞬間把剛燙好的最大一塊羊肉塞進了嘴裏,燙的他直喊疼,卻依然沒有停止咀嚼。


    “主公你還有閑心吃這……呃,這是啥?聞著真香。”石沉話說一半,見袁雲一臉淡定,院外還在不斷傳來喊殺聲,這位主公卻一點都不擔心,對於膽小的袁雲來說,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石沉立刻想明白了關鍵,一切都在主公掌握之中,所以他立刻改口,準備混些吃食,畢竟這火鍋看著就十分美味,錯過實在可惜。


    小六還沒等石沉說完,早已經從懷裏掏出了自備的筷子,然後夾了一條鮮美的羊肉送進了嘴裏,這才唿唿的說道:“好吃,這羊肉這麽個吃法還真是美味,主公威武,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小的佩服佩服。”


    袁雲翻了個白眼,然後對著石沉罵道:“你這蠢貨就是不長腦子,你看小六多聰明,媽的,筷子都隨身攜帶了,老子弄出什麽好吃的能逃過他的口舌?”


    說完,指了指自己的對麵,示意石沉坐下,然後送了雙筷子過去,這才接道:“農民起義了,咱們隻管隔山觀虎鬥,明早自然就見分曉,現在我們就當什麽也不知道,以後有人問起來,也當做不知道。”


    石沉迷惑道:“那幫村裏的泥腿子,難道真的敢去衝殺本地的大族?”


    小六哼了一聲,不悅道:“人都要餓死了,哪裏還管這許多?這幫氏族這麽搞下去,不餓死一堆人才怪,最後大家忙死忙活的,反成了這些什麽也不幹的人的農奴,哼哼,我看就是這些氏族該死。”


    袁雲對著小六豎起了大拇指,讚道:“還是小六的覺悟高,不像某些娶了六個老婆的蠢貨,即便老婆再多,也是個蠢貨,哼哼。”


    石沉老臉一紅,幹脆放棄了狡辯,唿嚕嚕的開始從鍋裏撈食物吃,知道自己跟小主公也沒什麽好爭的,爭也爭不過,不如多吃些美食來得實在。


    而此時,小院的遠處已經有紅色的火光冒出,看來這次‘農民起義’的規模還真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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