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和我說過,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看見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片段,不斷迴憶,迴憶越深,隨之對死亡的恐懼也就越深。任何人都一樣,死亡的一瞬間,腦中會閃過無數畫麵,有人會絕望,有人會安詳的閉上雙眼等待裁決,等待步入無盡的黑暗亦或是另一個天堂。而我現在眼前既是一片黑暗,看不見自己,仿佛自己也融入其中。不斷下沉、不斷墮落……

    也有人曾對我說過,如果你習慣了黑暗便無所謂光明,但若你適應了光明,那麽,黑暗對你來說便是徹底的毀滅,無情的將你撕毀。

    我看著這片死寂的黑暗,忽然感覺好累、好怕,想要掙紮,卻發現我早已沒有了那份勇氣與力氣。

    也好,就讓他將我吞噬,什麽都可以不必去麵對了……

    “遙兒,來。”

    是誰?誰在和我說話?好討厭,為什麽要打擾我睡覺!

    我依舊固執的閉著雙眼,不去理會那個富有磁性的男音。

    “遙兒,乖!來。”

    我閉著雙眼,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向聲音的方向移去,知道墜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才讓我清醒過來。猛地睜開雙眼,豔麗的紅色充斥著雙眼,刺得生疼。

    紅色的花,如血一般的紅色,妖嬈嫵媚。

    “這是什麽花?”我還未看清楚抱著我的人便不自禁的開口問著,這種嗜血的紅花,讓我有一種熟悉而懼怕的感覺。但是到底是為了什麽?我猛烈地搖頭,我為什麽想不起來了,我忘記了什麽?

    抱著我的人溫柔的撫著我的背脊,在我耳邊輕輕開口:“遙兒,怎麽忘記了。”

    “曼珠沙華……”

    未經大腦,我輕輕吐出這片花海的名字。我抬頭看向抱著我的人兒。看不清,好模糊,隻能看見他的輪廓。就算離得如此之近,我還是看不清。與周圍清晰的景色形成強大的對比,為什麽?

    “你是誰?我又是誰?”如同嬰兒般喃喃的吐出幾個字節,大腦一片空白,隨即一種莫名的不安傳遍全身,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是誰?啊!我是誰?

    我的雙眼充滿慌張,因焦急的想要想起一切,頭開始劇烈的疼痛。

    抱著我的雙臂慢慢勒緊,帶著毀滅的氣息死死的扣住我。

    “遙兒,為什麽要想起來?想起來了,就像當初一樣,再殺我一次嗎?”最後他似是在對自己說話,語音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我木木的抬起頭與他對視,依舊看不清,伸出手輕輕摩擦他的臉頰。我心中的直覺告訴我,這是我熟悉的輪廓。

    曼珠沙華,開往生死之路上的死亡之花,危險而妖媚。有花無葉,有葉無花,花與葉注定生生世世的錯過。讓人絕望且無奈……

    這樣的花就如同他,危險卻讓人忍不住飛蛾撲火,我收迴探索的眼神。

    掙脫他的懷抱,站起來。向下望去是無盡的花海,如血的鮮紅漫山遍野,風兒輕輕吹動,掀起一陣陣血浪,向著遠方滾去。

    正在我愣神的時候,一雙臂膀從腰間深處,溫柔的環繞著我。肩膀處一沉,感覺到他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這樣的動作很曖昧,但是我卻毫無反感。聽著身後的人兒幽幽的開口:“遙兒,你說,我該怎麽辦?”說著一隻手慢慢移向我的脖頸,溫柔的握住我的脖子,“我是選擇毀滅你,還是毀滅自己?”

    “遙兒,愛你,太危險了。”說話間,他手上的力度漸漸加重,一種窒息的感覺充斥著我所有的感官。

    好難受,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窒息,我亦是強烈的感覺到我的心在痛。不想反抗,同時也不忍心反抗,心髒好像想要停止般的悶疼。眼淚竟然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滴在他的手上,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手慢慢移開。

    我身體虛軟的倒在他的懷中,感覺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心慌與無措。

    為什麽?你到底是誰?我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遙兒,最後一次,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會再給你機會讓你背叛我了。”

    身邊的景色一下子扭曲起來,如血的紅花幻化成無盡的火焰,想要吞噬所有的一切。

    耳邊廝殺聲,打鬥聲不絕於耳。我震驚的看著眼前的血腥場麵,色色的發抖。紅白相間,一群白衣人和一群紅衣人廝殺著。純潔的白衣沾染上豔麗的紅色,是那麽得觸目驚心。我伸出雙手,血,雙手滿是鮮血,自己身上的白衣也渲染了大片殷紅。

    遠處,那到熟悉的身影靜靜的注視著我這一頭,那道炙熱的眼神穿過無數屍體射在我的身上。我知道,是他!那個如同曼珠沙華的人兒。

    看著眼前的同伴一個一個倒下,最後隻剩下同我一樣白衣上麵繡著星空的幾人,奮進全力與他們打鬥著。

    而我同他仿佛站在世界的兩端相望,我不停的顫抖,心也是如此。

    我明顯的感受到,他眼神當中的絕望,他傷得好深,心傷得好深。

    “大膽妖孽!看你還往哪裏跑!”剛剛成為八宿的一員,年少輕狂,繼續顯示自己的那點能力。看見竹林中的一個年輕小妖,我不禁興奮,終於找到可以練手的了。

    小妖鄙視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強大的打擊,運用音行瞬間一到那個他的麵前,手裏還拿著一把燃燒著冥火的長劍。

    他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對瘦的跟個棍似的女人沒胃口。”說完繼續悠然的繞過我往前走。

    我一怒,揮著長劍刺過去,他卻瞬間消失,我大駭,奇怪的四處尋找。人呢?

    “白癡!”頭頂飄來這麽一句話,我猛地抬頭,他正坐在樹枝上,一邊悠閑地搖擺著雙腿,一邊輕視的有個眼角撇我。

    “喂~前邊的帥哥~”我握著一串糖葫蘆,樂顛顛的跟在他的身後。他怒氣衝衝的迴過頭來,對上我白癡般的傻笑,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總‘喂喂’的!”

    “哦!小妖精!”那個小妖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恨恨的擠出一句話:“我真後悔那天沒殺了你!”

    我繼續沒臉沒皮的笑著:“小妖啊~你應該是慶幸我沒有收了你才對。”

    “就你!再練個八百年吧!”

    “切~真是傷心了,小妖的嘴巴怎麽就不會溫柔一些呢?白瞎了這張小帥臉。”我說完歎息了一聲,咬下一顆糖葫蘆。

    “╭(╯^╰)╮”

    我消滅手中的糖葫蘆,樂顛顛的從後麵抱住小妖:“小妖哇!不生氣哈!來,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什麽姐姐,我都八十歲了,你呢!你才是個二十出頭的黃毛丫頭!”

    “哈!誰叫你是個妖精,一個八十歲的小妖還敢在我麵前稱老,哼。乖乖~快告訴姐姐叫什麽?”

    聽到他的名字,我笑嘻嘻的鬆開了他,往即使跑去,邊跑邊喊:“小妖~姐姐不陪你玩嘍,改天見~”轉過身去興奮地狂奔,伸手掏出剛剛摸來的錢袋,嘿嘿~那個傻瓜,被偷錢了還不知道。正好,買好吃的去~這個小妖精可是我的寶貝,絕對不會讓其他的八宿知道!絕對不會!嘿嘿~

    一點點記憶闖進了大腦,我看著眼前的殺戮,手不禁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扣進肉裏。

    “嵐!快動手啊!隻有你能殺了他!嵐,你再猶豫什麽?”耳邊響起撕裂般的吼聲。不要!我不能,不能~

    “嘉嵐,動手啊!難道你要看見更多無辜的人死在他的曼珠沙華下嗎?!”

    他是我的,是我的。如果他非死不可,那麽他必須由我來解決,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他是我的。

    我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燃燒著冥火的長劍,鮮血順著手心滴在長劍上,瞬間蒸發,濃烈的血腥鋪天蓋地。握著長劍的手顫抖著揮起,執於胸前。輕身一躍,衝向遠處的那抹紅影。他在笑,我看見他的笑容,那是被背叛之後的冷笑。看著長劍穿過他的胸膛,我與他又一次如此之近,鮮血慢慢流淌,那豔麗的紅色瞬間變化成漫天的紅花。他的長發飄落在地上,他的雙手握住我的劍柄,他在笑,我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他抬起沾滿血的手,擦著我的眼淚,確實越擦越髒,最後,晶瑩的淚水仿佛變成了鮮紅的血淚。

    “對不起,對不起。”

    他看著我,眼神中有恨、有絕望、也有著他慣有的溫柔。

    我我麻木的無法動彈,他握著劍的手慢慢鬆開,人漸漸向後倒去,看著長劍上的冥火早已熄滅,取而代之的那比火焰更加灼人的鮮紅。他到落在一片紅海中,濺起一瓣瓣粉碎的曼珠沙華,黑色的長發與那豔麗的紅色不斷纏繞,一雙眼睛依舊看著我。

    眼睛幹澀了,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眼中映著漫天的紅色。

    他走了,真的走了,是我親自殺了他。哈!我殺了他。

    手中的劍墜落在地上,想起叮鈴刺耳的響聲。

    這一刻,我忽然驚醒!

    這個世界上最愛我,最疼我的,對我最好的人走了。我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愣住了,心慌了:“不!你別死!你起來,起來呀!”我蹲在地上,叫著他。我以為我可以很堅強,可是我做不到了,我不要!別丟下我,求你!別丟下我!

    我趴在他的身上,但他卻不能像以前一樣抱著我了,夥伴們圍了過來,一陣唿喊,但是我卻聽不見了。趴在他的身上,我閉著雙眼。讓我自私一迴,任性一迴!帶我走吧!不管你去哪裏?

    米蘭別墅內,八宿看著躺在床上漸漸變得透明的林嘉嵐,陳雷坐在陽台上,看著下麵的櫻花樹,如今,櫻花已經落的所剩無幾。

    韓寶瑩緊緊盯著她,眼睛早已漲紅。

    獵坐在床邊,一隻大手覆蓋在她那漸漸透明的手上:“她會醒來的。”似是在對大家說也好想在對自己說。

    賈翔舒抱臂靠在牆上,雙眼看著嘉嵐,嚴重的焦急之色越來越濃。

    grena這時從學校趕了迴來,打開門,看見的就是幾乎透明的要消失的姐姐,眼睛睜得大大的,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撲倒在她的身上,緊緊的抱著姐姐,真的好怕下一秒她就會消失。

    “姐!別消失!別消失!你怎麽能丟下我呢?!你怎麽可以!我不要!grena以後都會乖乖的,姐,你別離開我——我以後都聽你的——真的——姐姐——”grena泣不成聲,發了瘋似的抱著嘉嵐。

    對於八宿來說,他們是孤獨的,他們珍視彼此如生命。即使他們有生生世世的記憶,但是他們對生死離別依舊無法坦然接受。而這種時候,他們不再是無敵的戰士,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類。心會痛!更何況,麵對如此的魂飛魄散。

    紀浩男握住grena的肩膀,眼神不再是平時的狂野不羈,取而代之的是迷離的撕痛 。

    何然坐在陳雷的對麵,眼神依舊是不變的溫柔,拍了拍陳雷的肩膀:“有些話別等人早已不見了才說出口。”

    陳雷推了一下眼睛:“我們難道總是這樣悲哀嗎?!”腦中卻不斷地浮現曾經做過的那個夢,如此真實的夢。嵐那種決絕的背影,背叛八宿。

    “沒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我們也是。”

    陳雷,迴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林嘉嵐,眉頭深鎖。

    韓寶瑩再也忍不下去了,拎開緊抱著嘉嵐的grena,衝著林嘉嵐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眾人大驚,陳雷也站了起來。

    “寶瑩?!你在幹什麽~!!”

    韓寶瑩無視眾人,緊捏著林嘉嵐的雙肩,那力度,似乎希望自己的指甲可以深深的刺進她的肉裏,讓她疼的醒過來。

    “林嘉嵐!你給我睜開眼睛!是什麽讓你這樣貪戀夢境!你難道不知道,這裏的每個人都在擔心你!等待著你睜開眼睛嗎?你怎麽能這麽自私?你給我起來!你這是自我放棄嗎?平時總在那裏教育我們要樂觀,不可以放棄一丁點希望,可你現在在做什麽!夢!夢!夢!你就知道沉迷在夢中,是什麽讓你這麽貪戀。夢中的虛幻難道比不上我們嗎?你好狠!這幾生幾世大家都走了過來,你現在難道想要放棄嗎?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允許!你聽見沒有!!!!你tmd給我起來!”吼道最後,眼淚已如開閘的水流下來,最後痛哭著放下毫無反應的林嘉嵐。

    陳雷亦是痛苦的閉上雙眼。

    “我……不會,永遠……不會”

    眾人抬頭看向依舊緊閉雙眼的林嘉嵐喃喃的低語,仿佛在說夢話。大家掩蓋不住眼中的喜色,獵看向她,手指放在她的眉心,一道溫和的藍光亮起,慢慢注入她體內。

    這是迴神術,魔束九道。隻要對方有一點意識,這種凝神光束就會慢慢拉迴她的思想。

    待藍光漸漸消失,林嘉嵐也睜開雙眼。

    “嵐!”“嘉嵐!”

    而林嘉嵐麻木的盯著天花板,沒有任何語調的說:“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卻無法醒來。”擦掉自己留下來的眼淚,“我好像又忘記了什麽。”

    一周以後林嘉嵐來到一座荒穀,站在這穀裏唯一的一顆樹下,靜靜的凝望著廣袤的樹葉。

    耳邊響起一段話——

    “遙兒,這棵樹就是為了曼珠沙華而存在的。它不忍曼珠沙華生生世世忍受孤獨,所以它毫無所求的在這裏陪著他們,聆聽曼珠沙華美妙的聲音。”

    “這棵樹叫什麽?”

    “守護之樹!”

    “我也好怕孤獨。”

    “不會,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生生世世。”

    “好,我也是。”

    遙兒是誰?曼珠沙華又是什麽?林嘉嵐站在樹下,感受著吹來的暖風,吹起她額前的劉海兒。沒有看見,樹下,一顆小小的紅花正在慢慢開放。帶著吞噬一切的殷紅,危險而充滿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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