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籍迴來了,很沒良心的把季布留在了壽春駐守,自己領著大軍迴來了。


    與他一塊兒到達彭城的還有英布,虞周對此人稍稍好奇,在他們剛剛到來的時候就見過了。


    胡須旺盛、頭發淩亂,看上去英布對自己的黥印並非如他所言的那樣引以為豪,反而是在刻意遮掩。


    記得項籍去攻城的時候用的是韓軍名義,現如今迴到楚營,英布居然對此毫不作質疑,看來這家夥真是個歸屬意識薄弱的,無節操的很。


    也不知道是被虞周影響的還是怎麽迴事,楚軍現在對於接受新的夥伴格外挑剔,正當大夥以審視的目光看向這群陌生人的時候,英布不幹了。


    不同的經曆促成了不一樣的行事風格,就像楚軍已經習慣了勤洗漱、喝熱水那樣,刑徒出身的家夥對於看狗一樣的眼神格外敏感,於是,他拿出獄中爭論高低的手段,誓要以拳頭得到話語權。


    “好——!”


    “打!使勁——!”


    校場上熱熱鬧鬧,虞周對於樊噲拿肚皮去拱對方很不屑,有手有腳的,這算什麽招式?不會是嫌棄對方蓬頭垢麵吧?


    “羽哥,你對這人怎麽看啊,冒冒然領迴來,也不怕他泄露了軍事機密嗎?”


    “不會!”


    “為什麽?你對此人這麽放心?”


    項籍拿巾帕禿嚕著頭臉,隨口說道:“以你的小心眼對誰不防著?黥布此人豈能有機會?”


    “……”


    “我不在的時候營中發生什麽大事沒有?軍師有沒有定下來下一步打哪兒?”


    說到這個話題可多了,借著項籍洗去風塵的工夫,虞周嘴上沒停,把張楚軍內發生的劇變、鹹陽城內發生的宮變,一字不落的仔細說了一個遍。


    可惜對於項籍來說,後續與其中的局勢變化並不在關心範圍內,在他看來,把步驟交給別人跳過去,自己隻需要知道結果順便明白該做什麽就可以了。


    這種性子不適合主政,虞周不止一次的諫言讓他上心一些,問題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項籍如果勵精圖治就不是項籍了,所幸有個範老頭為此操碎了心,更所幸蕭何、張良多擔待一些,西楚的大船至今還算平平穩穩。


    “這麽說來,現在的秦王連稱皇帝的勇氣都沒有了?”


    聽聽,聽聽,範增、張良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大歎子嬰有誌氣,是個令人棘手的對頭,項籍倒好,不傲他能死啊?


    “羽哥,此人並非不敢稱王,而是心懷高遠以此為鞭策不肯懈怠,萬萬不可大意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還有你們嘛,說吧,下一步再打哪兒?”


    虞周吸了一口氣,決定以後這種問題還是少跟他探討,一點用沒有不說,白費口舌。


    注定了的勞碌命啊!


    “你沒迴來,這些都還沒定,按範老他們的意思來看,很可能是要出兵救魏,因為陳地崩潰的後果太過嚴重,還有北邊的骨頭太硬……”


    “不是硬骨頭才有嚼勁嗎?”


    “……”


    說話間,校場的氣氛更加熱烈,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即使隔的老遠都能聽到,虞周遠眺一眼,問道:“那這個人呢,你把他帶迴來就是看中了骨頭硬嗎?”


    項籍手上一停,難得的一語中的:“這家夥打起仗來是個硬骨頭,即便麵臨我們的弩陣也敢毫不退縮,但他做人不行,名利之心太重。”


    這下虞周好奇了:“羽哥,你從哪得出的這個結論?”


    項籍稍稍陷入迴憶,手上一不留神,便把擰水的巾帕扯斷了,尷尬的笑了一下之後,他說道:“你不知道,我攻壽春的時候缺少戰器,此人竟能看出我舍不得將士傷亡,主動要求蟻附攻城。


    兩支軍隊沒有配合,那後果是十分嚴重的,我軍的弩箭就如飛蝗一般從他們頭上擦過,真的是敵我難辨,黥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拿下城池,還不夠悍勇嗎?”


    虞周心說英布真是既幸運又倒黴,倒黴就在於他遇到了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不當迴事的項籍,明知前麵全是番軍還敢萬弩齊發,幸運就在於,此人居然毫發無損的活下來了,果然是富貴險中求,人家賣了命該有些收獲也是應有之義。


    “羽哥,你認認真真的迴答我,你沒有私下答應他什麽條件吧?此事萬分重要,千萬不可等閑視之。”


    項籍想了一下,迴道:“沒有,我隻答應把壽春的糧食全部給他,反正我們還有芍陂,以後要多少糧食都有,這個過分嗎?”


    “不過分,不過分……”


    沒有其他條件就好,虞周就怕楚軍跟此人牽扯過深扯不斷又是一筆糊塗賬,錢糧與人情,他寧可英布選擇前者……


    “不過黥布當時沒有點頭,所以我把他帶迴來了,哦對了,我還答應了為他尋一匹好馬,軍中最近有沒有現成的?”


    “……”


    “你怎麽了?”


    “沒,沒怎麽……”


    該死的大喘氣,還以為項籍依舊在無意中惹下麻煩了呢,一匹馬而已,這個好找,至於其他要求,相信範增會好好斟酌的……


    “好——!”


    “好——!!”


    叫好聲越來越高漲,恰好項籍也擦洗完身子了,隨手披了件皮甲,兩人向著校場走了過去。


    對於武將稍有沉迷的人總喜歡給他們的武力排個名次,所以英布與樊噲孰強孰弱,虞周自己也很好奇。


    到了地方一看,這倆人正在比較兵器,稍一打聽,好像方才的角力樊噲勝了一籌,但是現在兵刃交擊,真的很難判斷誰高誰低,倒是他們的招數越來越兇險似乎有了搏命的架勢。


    武力值是一樣很複雜的東西,並不是說誰的力氣大一些速度快一些就一定能贏,有心與無心之間難說勝負,亡命徒對上屠夫同樣如此。


    在楚營中,除了項籍以外大家的身手大差不差,樊噲氣勢足、季布手上穩、龍且精於騎、鍾離昧無聲息。


    現如今看起來,這個英布能夠青史揚名並非隻有身為諸侯王這一個道理,最起碼,他能將樊噲逼得手忙腳亂,若真以生死相論,恐怕兩人都要喋血當場了……


    墨色的黥印有了一絲紫意,英布手持戰戟、吐氣如雲,和他相比,樊噲也好不到哪裏去,發髻淩亂的似是剛鑽出雞窩一般,兩隻眼睛通紅。


    “胖子……罷手如何,你能在某家手中走得百十招,也算不錯了……”


    “呸,好大的口氣,在你手上走百十招就算不錯?你是什麽人?”


    英布臉色的墨色似乎有浸染開的跡象,冷聲迴道:“那就再來,手底下見真章!”


    “汪汪——”


    “哪裏來的畜牲,給老子下酒的嗎?”


    “嗷嗚……嗷嗚……汪……”


    “黥臉賊,老子和你拚了——!”


    樊噲徹底狂化了,有人說跟人待的越久越喜歡狗,樊噲雖不至於到這種地步,眼看著訓養許久的搜尋犬受難立馬眼底見了血。


    重重的一刀劈下去,戰戟這次卻沒能攔住,刀勢一滑,就將戟身捋了一遍,若不是英布撒手及時,隻怕不是膛開肚爛也是手指皆斷的結局。


    “胖子你瘋了!”


    “我要你的命——!”


    “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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