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夜很快就在絮叨中過半,以至於虞周連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隻是第二天一睡醒就看到自己妹妹不滿的麵孔。


    “悅悅,昨晚我跟爺爺聊天聊睡著了……”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心虛的幫妹子擦臉以期堵住那張要癟的小嘴。


    “對了,今天哥哥帶你去曹爺爺家好不好?”


    小妹子的臉色這才多雲轉晴,曹老頭也是昨天在場的幾個老叟之一,這本是昨晚商定的,虞周得去告知一聲,是走是躲都得讓人家有個預備。


    草草的喝了點粥,用楊枝給妹子清理下牙齒,虞周就帶著她出了門,曹老頭家不遠,就在村西頭,老曹頭老伴去的早,家裏隻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兒子叫曹大江,腿腳有些不便。


    虞周進了曹家,見大江正在搓撚一根細細的皮繩,打過招唿,就找到了曹老頭,老頭看上去比韓老頭年紀還輕點。


    虞周開門見山,把前前後後跟老曹說了下,沒想到老曹猶豫也沒,扭頭就吼兒子:“聽見沒,你韓鐵伯要帶咱搬家,還不去收拾。”


    虞周這才知道,韓老頭叫韓鐵。不過讓他納悶的是,他確信自己沒傳錯口訊,不是讓人家強製跟著走,怎麽曹老頭理解成這樣了?


    “曹爺爺,我家爺爺的意思是大家暫避一下。”


    “對啊,你韓爺爺不也要躲避嘛,大家躲到一起多好,剩下那幾個老貨我去吆喝一聲就行了,你迴去吧。”曹老頭邊說邊捏小虞悅紅撲撲的臉蛋。


    這幾個老頭不會是老玻璃吧?想都沒想各奔東西?既然是躲避,雞蛋籃子理論也好化整為零也好,不都說分散開才對嗎?


    “行了,什麽時候走告訴我們一聲就行,我跟他們說去。”說著,老曹頭匆匆出門了。


    虞周更是懷疑這幾個老頭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感情了……去哪兒都不問,隻問什麽時候走。


    拿了個瓢喝著涼水,虞周好奇的詢問起曹大江來:“大江哥,你覺得,搬到哪妥當些?”


    曹大江手上不停,隻抬頭給了虞周一個笑臉,道:“韓伯伯決定就好了。”


    “……大江哥,你在搓什麽啊?”


    “哦,這個是腸衣,做成魚線,迴頭跟韓伯拿些銅絲鐵條做個魚鉤釣魚用。”


    虞周一下子豁然開朗,對啊,釣魚,自己也可以啊,小孩兒的身體完全可以勝任,還能貼補家用,也不知道這東西好不好弄,虞周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大江哥,你手藝真好。”


    “嘿嘿,我爹是皮匠,我腿腳出門不方便,就窩在家練手。”


    虞周一邊從妹子嘴裏往外掏一塊不知道什麽的皮,一邊打量著大江搓撚出的魚線,上手試了試,緊實又堅韌。


    “大江哥,咱去釣魚吧?”


    “啊?線是夠了,可你會麽?”


    “不會我跟你學啊,我保證不搗亂。”說著,虞周再次拍掉妹子嘴裏的麻線。


    看著大江還在猶豫,虞周又說:“我年紀小,爺爺年紀大了,會了釣魚,能幫上爺爺,而且爺爺也要補身體。”


    這下大江再不猶豫,因為腿腳原因常宅在家裏,老父年邁,虞周說的何嚐不是他所想的。


    就這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帶著個虞小妹出了門,兩人迴了趟韓鐵家,老頭不在家,選了些細小堅韌的鐵條。


    大江找個竹簍背起虞小妹,倆人出了韓家,然後一個把鐵條磨尖打彎,一個砍竹竿清旁枝,半個上午總算折騰好了釣具。


    村外不遠就有條小河,虞周選了處淺灘,兩人一起下了杆,推讓起虞小妹來,無它,好動的孩子跟釣魚絕對是不搭嘎的。


    倆人的運氣還不錯,剛下杆不久,大江那邊就有咬鉤了,虞周無奈的抱著小妹,看著大江收杆。


    前世的虞周雖然長居水岸,卻真沒多少工夫釣魚,不過經常和漁民打交道,他自信這方麵的見識還是不缺的,隻是奈何材料有限。


    很快就到了中午,分心哄著妹子的虞周隻釣到三四條小魚,大江那邊卻有了小半簍,不管怎麽說,有收獲兩個人就很高興了。虞周幹脆把魚竿都給大江照看著,自己抱著妹子準備去生火弄點吃的了。


    得知虞周要生火弄飯食,大江納悶的問:“大晌午的吃什麽飯?”


    古代生產水平有限,百姓們都是早晚兩頓飯,大臣才三頓,天子四頓,有身份階級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想吃也沒得吃。


    “咳,這怎麽是飯食呢,這隻是零食,不算飯。”


    三言兩語侃暈大江拿到火石,卻半天點不著,還是憨厚的大江幫忙升起的火,看著大江粗壯黝黑的手指,再看看他的年齡,虞周忽然一下覺得自己前世那些野外生活的技巧沒任何優勢可言。


    “小周,你那火堆周圍弄的什麽啊。”


    “哦,這個是防火溝,咱出來一趟可不能惹禍。”


    兩人出來的時候都沒想到帶鹽巴,虞周選了幾條小魚,剖洗幹淨了幹巴巴的烤了起來,沒一會兒,外焦裏嫩的幾條肥魚就烤好了。


    虞周自己嚐了嚐,味道淡的沒食欲,而且魚腥味也沒處理掉。就是這樣,也被一聲歡唿的妹子搶過一條就埋頭吃起來。那邊嚐過的大江也是讚不絕口:“小周你比我強唉,烤的真勻實。”


    “哪有,沒鹽沒酒沒滋味的,大江哥謬讚了。”


    大江一手拿著烤魚不停嘴,一手懷裏摸了摸,掏出幾個梅子,不好意思的說:“零食,零食,添點滋味。”


    盡管有些單調,幾個人還是吃的有滋有味,吃到半途大江甚至又摸出半壺酒來:“來,嚐嚐,我偷我爹的。”


    “……大江哥我還小吧?”


    “哪兒有,你聰明又有本事,喝酒不分大小,窮苦人的力氣都是喝點整出來的,韓爺爺打鐵前都喝點……”


    本來嘛,剛換個環境,恨不得什麽東西都體驗一遍,稍一推讓,虞周也就不推辭了,這時候自產的酒很渾,沒多少酒滋味,隻當是酒飲料巴咂巴咂喝起來。


    喝了點酒的曹大江顯得意氣風發了起來,看那架勢給他倆槌子他都能敲著個大鼓唱起“大風起兮雲飛揚”來。


    “我今日已經釣了8條肥魚了,爹爹再不用那麽辛苦,小周,你會找地方,以後有機會就一起釣。”


    虞周笑著應承著,他很喜歡這種能幫上別人一點的感覺,尤其還是一個宅居已久的少年,這會顯得自己在這個時代還是有點用的,那意味著自己將來活的好的希望又大了點。


    已經喝得有點微醺的虞周早忘記了當初約曹大江出門的原因是自己覬覦人家的魚線,在心裏臭不要臉的自我吹捧。


    吃飽喝足,把打起瞌睡的虞小妹往懷裏裹了裹,虞周跟大江一邊低聲的吹著牛,一邊照看起魚竿來。


    一個下午的時間虞周都沒浪費,比如他知道了韓趙兩國都已經被滅國,也知道了秦國正以李信為將大舉進軍楚國,更是知道了大江之所以了解這些,是因為韓老頭他們,早年便在趙軍服役。


    難怪幾個老頭感情那麽深厚。下午的時間,沒了小妹搗亂,虞周運氣好了很多,前前後後釣了八九條魚,最後還釣上來一條胖頭胖尾小豬一樣的魚。


    “晦氣,這是氣鼓魚,不能吃的。”大江善意的給這個小弟解釋,生怕他把這魚烤了。


    虞周可不這麽想,這可是無上的美味啊,去掉內髒,放幹淨血,就能做一道鮮美無比的魚燴,額,自己還小,保險點吧,做魚湯也是不錯的選擇。


    很快到了傍晚,兄弟倆各自拎著戰果扛住魚竿收工了,二十幾條魚虞周執意隻留下六條,其他以抱著妹妹沒法拿為由都給了大江。


    “小周啊,你不多拿也就罷了,大江哥用這條鱸魚換你那條氣鼓行不行啊,那個吃不得啊,會出人命的。”


    “嗬嗬,我就是看這魚怪模怪樣,拿個新鮮,我曉得了,你就放心吧。”


    也許是信了虞周,也許是覺得韓老頭肯定也曉得,大江沒再多說,拎著魚走了。


    虞周開心的把六條魚掛在兩根魚竿上,扛著也迴了家。一迴家,發現韓老頭已經迴來了。


    “娃啊,今兒一天跑個啥呢。”


    “爺爺,你看,我跟大江哥釣的……”虞周嘚吧嘚吧跟老頭炫耀起來。


    韓老頭褶子都笑開了:“娃娃能幹的很,不過這條咱可不敢吃,出人命呢。”


    “爺爺,這魚怎麽啦?”


    “這是氣鼓魚,又叫肺魚、河豚,那些個王宮貴人才敢吃,他們有專門的庖人會秘法製作,也會解毒,咱可不敢吃。”


    “爺爺,我也會。”


    “會啥會,別瞎琢磨,不行就是不行。”


    虞周也不想逆著韓老頭,覺得也就一條魚而已,況且這時候的河豚跟後世有什麽區別不得而知,他人又小,畢竟有風險,也就沒再堅持。


    “爺爺,那條魚咱不吃了,那今晚讓我做魚,今天我做過了,大江哥都誇我好手藝。”


    畢竟是一片好心,韓老頭不好再反駁,油鹽醬醋俱全讓虞周終於可以一顯身手……


    “呃,不行,吃撐了。”


    看著打著飽嗝解腰帶的韓老頭和舔碗邊的妹子,虞周發自肺腑的笑起來。


    給韓老頭和妹子倒碗梅子水,虞周收拾起來:“爺爺,咱什麽時候走,家什都帶走些什麽?”


    “呃,盆盆罐罐的還能置辦,拿些小件的算了,無非就是些鋪蓋和吃飯的家什,爺爺的那套家夥你就不用管咧。咱後天就走吧。”


    “唉,好。”虞周劈手奪過妹子手裏的梅子,這孩子怎麽吃什麽都沒夠啊,肯定不是虞姬,照這樣下去會變成楊貴妃的。


    抓過吱哇亂叫的小屁孩,腳丫子按水盆裏就開搓,洗幹淨往裏屋炕上一丟,再自己洗漱起來。


    “嘿,娃可真講究。”


    “爺爺啊,等咱安穩下來,定要讓爺爺過得比王公還講究。”


    “娃娃好誌氣,那爺爺有福了,不過出去可不敢胡說。”


    累了一天的虞周再沒想七想八的精力,一沾炕就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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