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寺多山林灌木,萬籟俱寂,唯餘飛鳥與晨鍾暮鼓之聲,伴隨著那嫋嫋升起的香煙。

    這般看似與世隔絕的清淨之地,卻也暗藏著十幾年前的驚天秘密,猶如平靜湖麵下的暗潮湧動,頃刻之間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老衲以為,慎王至死都不會問出這個問題。”清虛大師跪在蒲團上,一隻手拿著香輕點,香頭上的星火在略微昏暗的室內仿佛上下飛動的螢火。

    寧止握著顧雲姝的手站在門口,初初聽到這句話,心中便有一半沉了下去。

    “大師此話,仿佛是知道本王想來問什麽。”

    男人眯起眼睛。

    顧雲姝站在他身側,瞧著清虛大師身軀未動,就好像是一尊已經凝固了的雕塑一般。她伸出手來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的肚子,總覺得在這種的地方,心中略生惶恐之感。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清虛大師幽幽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王爺既然知道,便是真相了。”

    一直到從竹園之中走出來,顧雲姝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原以為王爺會與清虛大師促膝長談許久,卻不曾想不過是三言兩語,輕而易舉的兩句話。

    相比較她的惴惴不安,走在她身側的寧止,臉色卻異常的冷漠沉靜,讓顧雲姝都有些害怕。

    “王爺……”她輕輕的喚了一聲。

    顧雲姝的聲音裏麵夾雜著一絲惶恐,寧止聽見對方的聲音之後,仿佛忽然迴過神來。他低下頭來,握住顧雲姝的手微微用力。

    “本王在此處,嫵嫵不必害怕。”

    顧雲姝搖了搖頭,用隻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的聲音,悄悄的道:“我不是害怕,隻是心疼王爺,經此一事,王爺以後該如何自處。”

    雲貴妃非寧止生母,此事隻怕是皇家秘事。安慶帝既然多年來都未曾向寧止提起過他的生母,顯然就是想要寧止一輩子不知道此事。

    隻是顧雲姝想不通,寧止的生母到底是何人,又做了何事,才讓安慶帝這樣諱莫如深。

    方姑姑前來悄悄將寧止的身世告訴了他,隻是這身世能否公布於世,還是隻能深埋心底?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顧雲姝都覺得如同大山一般,壓在了自己的心上。她都尚且如此煩憂,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寧止?

    寧止此刻自然是心情複雜,他瞧了一眼顧雲姝,低頭笑道:“放心吧,本王不是泥人,不過是這麽一點小小的打擊,本王不會經受不住。”

    男人的眼中帶著笑意,顧雲姝瞧著瞧著,也忍不住要笑了。

    她一掃方才的鬱結,摟住了寧止的胳膊,道:“我相信王爺。隻是王爺若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也別憋在心裏麵,說出來,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知道了,本王貼心的小王妃。”寧止伸出手來,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雖然顧雲姝知道,寧止眼下心裏麵必定不會好受。隻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再問下去也是枉然。與其一直追問,還不如乖乖的陪在寧止的身邊。若是對方想說的,自然會說出口。

    兩人下了京華寺之後,便一同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之中,兩人已經都默契的不提起之前在京華寺裏麵的事情,不約而同的轉移了話題。

    迴到王府之後,寧止牽著顧雲姝的手迴了房間,叮囑桑兒和子衿好好照顧她,便先行去了書房。

    如此過了幾日,都是風平浪靜的。安靜的讓顧雲姝產生錯覺,仿佛這件事情從來都不曾發生一般。

    倒是這一日,顧月華來府中閑談,悄悄的告訴顧雲姝,道:“聽說靖王在朝堂上麵被皇上好一頓斥責,皇上是發了重怒呢!”

    此話一出,顧雲姝便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何心裏麵總覺得此事應該是前幾日的事情脫不了關係,隻是一下,她也不敢肯定,便問道:“靖王做了什麽,如何惹得皇上生這麽大的氣?”

    自從太子謀逆之後,安慶帝身子欠安,與父子親情上麵更加注重了許多。在朝堂上麵,治理國政也比從前溫和了許多。若不是出了什麽大事的話,應當是不會生這樣的氣才是的。

    “聽說是靖王在新科狀元上麵的事情做了手腳,將原本那新科狀元給擠了下去,結果被慎王給發現了……”說到這裏,顧月華偷偷看了顧雲姝一眼,而後忍不住道:“嫵嫵,說起來,那靖王不是你們家王爺的胞弟嗎?這……怎麽會鬧得這麽僵硬?”

    顧月華不知道之前在家宴上麵的事情,也不知道雲貴妃做下的惡事,故而才會有此一問。

    倒是顧雲姝聽見是寧止下的手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一抹了然,在心中暗道:“果然……”

    按照她對寧止的了解,這個男人從來不會容許自己脆弱多久。從前雲貴妃和七皇子接著母子親情,兄友弟恭這兩道枷鎖,不知道為難過寧止多少次。

    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騙局一場,寧止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眼下朝堂之上的,估計不過是男人反擊的第一步了。

    倒是顧月華瞧著顧雲姝的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深思,便知道此事必定沒有這麽簡單。而慎王與靖王不睦,卻肯定是個事實了。看來迴去,自己也要讓家翁注意點。

    他們顧家的女兒已經嫁給了慎王,將來自然是站在慎王這邊的。

    “嫵嫵放心,我雖然在朝堂上麵說不上話,可家父與家翁自然知道應該怎麽辦。”顧月華握了握顧雲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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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雲姝微微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笑來,將話題扯開,道:“對了,今年的新科狀元不知是誰?”

    她本來是隨口想要將話題給扯開,可誰曾想,顧月華在聽完她這句話之後,眼中之中竟然流露出來一抹笑意,挑眉道:“這位狀元郎,聽說是你平洲的人呢!”

    顧雲姝心中一咯噔,笑意在這一瞬間忽然就僵在了臉上。

    平洲?

    平洲。

    若說是平洲能出什麽狀元郎,顧雲姝算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必定上輩子,那個人也是狀元郎。

    想起白清離那張溫和疏朗的臉,顧雲姝吸了一下鼻子,終究還是失態了片刻。

    還好,自己的出現並沒有給白清離的生活帶來什麽太大的波動。最起碼,這輩子與上輩子一樣,對方都是新科狀元,顯赫門庭。

    隻是,提起白清離的時候,顧雲姝依舊會想起多年前在平洲顧府的大宅之中,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他提著燈籠走在她身邊,用溫和而又包容的語氣告訴她。

    “無論如何,我總是相信你的。”

    無論何時,他總是相信自己的。若是沒有顧雲的插手,或許自己真的會和白清離在一起吧。

    顧月華見她發呆,手在女子的麵前揮了揮。

    顧雲姝連忙反應過來,收起了臉上的恍惚,道:“你有所不知,你說的這個人,是我的表叔。”

    “你的表叔?”顧月華從來未曾見過白清離,起初聽見顧雲姝的稱唿,還以為白清離的年紀很大呢,連忙道:“難怪了,原來竟然是咱們的顧家的親戚,王爺出手幫忙也算不上是什麽離奇的事情了。”

    “是啊,”顧雲姝點頭,再開口的時候,眼神已經看不出來異樣:“表叔得了這樣天大的喜事,我合該好好的恭喜他。”

    桑兒端上一碗牛乳上麵,道:“知道二小姐要來,這是廚房特地做的。不過二小姐隻帶了小小姐一個人來,另外一杯,倒是浪費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顧月華便皺眉抱怨道:“大郎實在是太鬧騰了,我將他交給了乳母。我瞧著你這一胎必定是個男娃,若是以後生下來這性子隨了王爺,那可夠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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