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梁三搔了搔頭。當了一輩子的奴才,總是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地喊,他從沒對韓宸楓這種身分地位的人直唿其名。


    「少爺,梁小姐醒了!」這時,一名婢女快步走來喚道。


    韓宸楓聞言,急忙轉身走進內室。


    房中還彌漫著血腥味。為了驅散這味道,一名婢女點上了熏香。受傷的梁語嫣出了一身冷汗,為了不讓她著涼,房裏隻開著一扇向西的窗,讓房內的空氣流通。見韓宸楓走進,婢女們趕忙收拾完診療後的一地狼藉,便屈身行禮,魚貫退出。


    坐在床沿的劉惜,則拿著布巾為梁語嫣拭汗。


    「梁嬸,嫣兒醒了?」


    「嗯,才剛醒就找你呢。」劉惜將布巾交給韓宸楓,起身讓位。「韓少爺,語嫣就交給你了。」


    「梁嬸,我剛才已經跟梁伯提過了,等嫣兒的傷好得差不多,我便起程迴京,準備好就立刻來提親。所以,請梁嬸別再喊我韓少爺了,叫我名字吧。」


    劉惜望向丈夫,見他點了點頭,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等語嫣到十八了?」


    「不等了。」韓宸楓的手撫上梁語嫣的麵頰。


    聽見韓宸楓馬上要提親,梁語嫣嬌羞一笑,輕蹭著他的手。


    「韓大哥是因為方才的事覺得愧疚嗎?」


    「傻嫣兒,別這麽想。」


    「這迴傷得真值得。」


    「別說這種話!」韓宸楓輕斥,為梁語嫣拭去冷汗。「若再有下次,別再傻得為我擋下來。」


    梁語嫣蒼白的臉孔浮現出無悔的神情,因診療的痛楚而流淚的濕潤雙眼透著絕對的堅定。「不!再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我還是會衝到你身前,為你擋下來。」


    韓宸楓怎能不動容。他托起梁語嫣的身子,便將她揉進懷中。


    劉惜驚唿一聲。語嫣身上還有傷口啊!


    梁語嫣牽動了傷口,微微皺了皺眉。但感覺到摟著她的韓宸楓還在顫抖著,便忘了自己的不適,對娘親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便迴擁住韓宸楓。


    「等我,今年內我就娶你。」


    「嗯,韓大哥,我等你。」


    四個月後——


    黎明時分,遠處的天色泛出了白,一名女子身穿黑色鬥篷,麵容藏在鬥篷帽下,低著頭走至城中生意最好的青樓——宜香樓,對門前小廝附耳說了幾句。


    小廝帶著懷疑的眼神,想看清鬥篷下的臉龐。


    不見還好,一見便因那絕色而驚豔,連忙進了宜香樓,向樓主宋老板稟報。


    不一會兒,女子被引到一間僻靜的廂房,宋老板已在其中等著。


    自願來賣身的女人不多,要如小廝所說那般的絕色當然更少。宋老板很好奇,是出於什麽樣的無奈,一名良家女子會自願到宜香樓來要求接客。


    女子被引了進來,小廝便關上廂房門離去。鬥篷帽下的雙眼審慎地打量著宋老板及她身後的幾名女子,強抑住身子的顫抖。


    「既然來了,不脫下鬥篷,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資格?」


    鬥篷女子拂下了鬥篷帽,顯露出清麗的容顏,是宋老板不陌生的人。「是你?」


    「宋老板認得我?」女子警戒地反問。她想知道,宋老板認識的這張臉究竟是屬於誰的。


    「當然認得,上迴在茶樓讓姑娘請了一壺碧螺春呢。」


    女子鬆了口氣,也鼓起了勇氣。「小廝應該跟宋老板說過我的來意了。」


    「你即將嫁入豪門,缺什麽跟韓家開口便好,何需來此賣身?」


    「韓家嫌棄我的出身,不要我了,但我家裏事業出了問題,急需銀錢。」


    宋老板猶記得那日在茶樓見到韓家少爺及梁二小姐,韓家少爺看來對梁二小姐嗬護備至,怎麽才短短數月,韓家少爺竟就始亂終棄了?


    「您覺得自己值多少價呢?」


    看她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宋老板暗笑。這女子來要賣身,卻沒決定好一個價?她豔紅的唇微微勾起。「您……還是完璧嗎?」


    「當然!」似是被冒犯,女子尖聲迴答。


    「您別動怒。處子之身的價更高,我隻是確認一下。待會兒讓我驗了身,確定你值了,可換得這個價呢。」宋老板豎起幾根纖指。


    這是讓女子驚訝的數目。她強忍著恐懼,穩住心神,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三天後到這個地方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為什麽要三天?」


    「我還有私事要處理,三天後才能來此接客。」女子說完便轉身要走。這種是非地,能不久待就不久待。


    「二小姐等等!」


    女子的腳步頓了頓,心慌的她沒有轉迴身。


    「你是梁二小姐沒錯吧?」宋老板語氣中帶著疑惑。


    卻見女子再次轉身,雙目清明。


    「我是。但進了宜香樓後,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我是梁二小姐。」


    「這是當然。進了我宜香樓,就以花名稱唿,無須再記得本名。」


    「那便好,我不想讓我梁家蒙羞。」


    「等等。二小姐,我說了,要賣那個價,我得先驗貨。」


    「驗貨?」


    「如果不敢驗,無妨,等你考慮清楚我們再交易。」


    「我……我驗!怎麽驗?」


    宋老板抹著豔彩的眼一勾,望向一旁的床。「躺上去,放鬆身子,其它的都交給我們。」


    女子緩慢移動著步伐,往床邊走去。


    再忍一忍!過了這一關,她就要擁有一切了,而且眼前再也沒有阻礙……


    【第四章】


    兩個月後。


    韓宸楓沒想到那女人竟會輕生。


    他在義陽陪著梁語嫣療傷,過了幾個月幸福平靜的生活,直到她傷愈,他才迴到京城,著手準備迎娶之事。


    但他沒想到,他竟娶來這樣一個女人。


    嫁進他韓家至今兩個月,這女人想盡了辦法淩虐他。他以為隻要他還好好地活在世上一天,這女人便要睜著眼看她的報複給他帶來的痛苦。


    在她沒看到這一切之前,她竟舍得死?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駱希鳳知道兒子與媳婦的感情不好,但沒想到關係竟會惡化到這種地步。


    「我不想花心思了解那女人的想法。」韓宸楓冷淡地說,視線沒有離開過窗外的景色。


    「大夫說她頭上的傷可能會使她失了記憶。」


    「那又如何?忘了不代表她就不再是她。」


    駱希鳳因兒子的無情而憂心。當初是他堅持要娶語嫣,怎麽娶迴來就變了一個樣子?駱希鳳忍不住歎息。她知道其實不能怪兒子,因為連她也感到錯愕,語嫣乖順的外表下,真實的個性竟是那般刁蠻。


    「少夫人在老爺和夫人麵前是一個樣,私下又是另一個樣。」這樣的閑言在下人之間流傳,駱希鳳沒少聽過。但她總認為兒子自己的婚姻,他應該能處理才是,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


    「她醒來若真忘了,我便不打算讓她知道真相,就說她是意外傷了頭。」


    「娘怎麽打算就怎麽做吧。」


    「宸楓,你若真不要這個婚姻,娘替你求皇上收迴聖旨,休棄了語嫣吧。」


    韓宸楓擱在窗欞上的手緊緊拳起。休棄?如今去求皇上收迴聖旨,不正好給了皇上一個下台階?這女人已經用他的嫣兒的名、他的嫣兒的臉跟皇上行苟且之事,若休了她,豈不正好讓皇上找到機會納了她,讓她入宮!


    「娘,我不會休了她。」


    「何苦……」駱希鳳見兒子的視線,知道他又陷入了情緒的糾結中,她隻能無奈。


    韓宸楓滿臉痛苦的神色。他的嫣兒被這女人害得這麽慘,他還沒讓她付出代價,他怎能放手!


    在韓宸楓這麽想時,他聽見床上的人發出了聲響。


    梁語嫣幽幽醒轉,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她怎麽會身處在這雅致的寢房中?看著眼前收攏在兩側的淡青色緞質床帳,這是連在梁府都不曾見過的上等布料。


    「語嫣,你醒了!太好了!」


    床邊這名氣質典雅的貴婦人是誰?梁語嫣皺了皺眉。頭……好痛!她抬起手,觸摸到額上圈著紗布,直至齊眉。


    「請問……您是哪位?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你不認得我了?」果真失了記憶嗎?不管語嫣的過去如何,總是自己的兒子逼得她如此自殘。「大夫說你的傷不致命,但有可能會失了記憶,沒想到真的……」


    「我……失憶了?」她記得自己名為梁語嫣、知道自己來自義陽、知道自己……梁語嫣一陣心驚,急忙坐起身子。莫非她被抓迴來了,抓迴宜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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