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闖了禍似的驚慌,左右張望後小聲問:「那怎麽辦?」


    他再度深唿吸,閉了閉眼,「你剛才給了兩次答案了?不後悔?」


    「……」不知所措地點頭,又搖頭。


    「你還有力氣嗎?」


    「要什麽力氣?」


    「對,我昏頭了,你不需要使力……」


    他攔腰抱起雁西,將她放倒在她的單人床上。她想找衣物遮掩空虛的胸前,一個溫柔的吻已熱情湊上,一個令她輕顫的揉撫已攀上酥胸,並且恣意遊移,讓她的心防逐一繳械,在更強烈的一波震顫來臨之前,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被情欲催化而柔軟無比的身軀,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


    來自鼻息的陣陣熱氣拂向範君易的臉孔,他下意識伸臂往右環抱,卻摟了一個空,換來幾聲輕笑。他立刻掀眼,一張若有所思的臉蛋就在床邊盯著他,看樣子看了他好一會兒。


    「在看什麽?」他搓揉眼皮,光線太強,陽光充斥著整個房間。雁西總是不喜歡拉上窗簾。


    「看你啊,在想你睡著時為什麽跟醒著時一樣麻煩?」


    他一聽,緩緩坐起,發現雁西已著裝整齊,眼神熠熠,抱膝坐在地板上。


    「怎麽麻煩了?」他愛憐地捏捏她的腮。


    真奇妙,手上,唇上,彷佛還留有雁西肌膚的柔軟觸感;昨晚擁抱著她,他的心跳始終維持在高速狀態,他極力遏止衝動,溫柔以待,就怕嚇著了她。


    很難想象他們曾有的那一次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如果失去理性緩衝,毫無節製是必然的,光是看著裸裎的她,就足以令人血脈賁張,她是如何承受陌生時的他的?


    而她後來幾乎隻字未提,高度敬業地與他周旋,難以理解她的韌性從何而來。


    「我都睡不好。」雁西嘟起嘴抱怨。


    「小姐,我已經手下留情,沒有讓你徹夜未眠了。」


    「什麽啊!」臉一紅,她一骨碌站起身,「範先生,你一個晚上把我踢下床兩次,我的背摔得好疼,以後不準你留宿。」


    他大笑兩聲,撫慰地揉了揉她的背脊,「這怎麽能怪我?是你的床太小。」想起什麽,皺眉問:「你怎麽老叫我範先生?」


    「習慣了嘛。」她遞給他手機。「你的手機閃了很多次,是不是公司有事?」


    「糟,我忘了今天早上要開會。」他滑了幾下手機屏幕,麵容轉為正經,抓起椅背上的衣物迅速穿上。


    「那就動作快點。」她迅速遞給他準備好的一副新牙刷和毛巾。「抱歉,我家都是女人,沒有刮胡刀。」


    「沒關係。」他笑,這代表他是她唯一留宿的男人。


    從浴室出來,範君易看見狹小的餐桌上已布好早點,雁西體貼地說:「吃一點再走吧,花不了多少時間。」


    兩人一同入座,他看了眼喝著牛奶的雁西,狀似隨口問道:「今天要去麵試嗎?」


    「嗯。」


    「一整天?」


    「半天。」


    他不安地瞄了她幾眼,道:「會去咖啡館嗎?」


    「不了,我下午有事。」承接到他逼望的眼神,雁西抿了抿嘴,想佯裝若無其事,但他已經停止了用餐動作,等著她開口。知道躲不過,她無奈地嗬口氣,猶豫片刻便坦白招供:「我……得去贍養院一趟照顧我媽,我請來的特別看護家裏又出了事,臨時請假了,一時找不到人代班。你也知道這種機構不可能事事周全,我媽最近狀況不太好,我去一趟比較放心。」


    他暗訝不已,她終於願意向他透露隱私了,這就是她所謂無法全心全意對他的最大原因吧?上次她一連兩天未返家,恐怕就是在贍養院裏照顧她的母親。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範先生,謝謝好意,我媽生病前投保了一種照護險,支付了大部分的贍養費,沒什麽大問題的。她以前什麽事都考慮得好好的,就怕給我和妹妹造成負擔,唯獨湯媽媽那件事沒有考慮清楚。不過沒關係,人生很難沒有差錯,事情總會解決的。」雁西樂觀地笑起來。


    那微笑裏已無傷心的成色,卻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堅強,範君易忍不住困惑,她到底在堅持什麽?


    出門前,雁西細心遞給他外套和車鑰匙,他接過手,稍一扯,將她一扯入懷,緊緊摟抱住她。


    雁西自然地迴抱他,一邊問:「怎麽了?」


    「不許再闖禍。有事打電話給我。」他親吻她的耳垂。


    「知道了。」


    「還有,不準再叫我範先生了。」


    雁西一聽,笑了起來,不過兩秒,笑意在唇角消散。


    她在他肩上悄悄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努力克製、規避,她終究愛上了這個男人。而在他溫暖的臂彎裏,一種長久徘徊在心頭,近似孤單的涼意,卻令她無限彷徨。


    【第九章】


    這不該是範君易預期中的好友小聚場麵。


    從六點鍾第一位登門的張立行開始,他的門鈴就沒歇過,大約每隔十分鍾就有人造訪,用川流不息來形容也不為過。原本寬敞寧靜的客廳在一個小時內變得熱鬧非凡,擁擠不堪。


    來客多半是公司員工或業界的舊識。他們不僅自行前來,還唿朋引伴,以致能站立的空間延伸到陽台、書房、甚至客房,談笑聲蓋過了輕音樂,規模像是個慶祝酒會,而這不過是私人新居喬遷,為何會有此始料未及的場麵?


    「不是說好隻有五、六個人?怎麽人多到這樣?」範君易把在人群中高談闊論的張立行拉到角落詢問。「是你替我宣傳的?」


    「別緊張,前陣子大家都忙得一塌糊塗,好不容易可以輕鬆一下,大家聽說你搬了新家,都想來湊熱鬧一下,聊一聊,開心開心嘛!」張立行拍拍他的肩,一麵仰頭暢飲香檳。


    「不是開心的問題,是食物的問題,哪來得及供應?我就隻訂了一點外燴。」他不悅地責備。


    「都說了別緊張,我一早就叫他們自備水酒,他們有酒助興就開心了,吃不吃得飽不重要啦。」


    張立行說的確是事實,那些來客人手一杯佳釀,到處尋話題聊天,聽取行業秘辛,打探股票內線消息,笑扯名人八卦,餐桌上一字排開的幾盤外燴點心早已消耗完畢,但沒有人主動向他索取食物,隻是不停開新酒,顯然大家樂在聚首。


    「再說我們還有一個雁西,一定沒問題的。」


    「雁西?她在這裏了?」範君易萬分驚訝,他一直忙著在場中應付新加入的賓客,加上動線紛亂,站在玄關的人自動替到訪的人開門,很難注意到有誰現身。


    「一小時前就到了吧,人就在廚房裏。」張立行得意洋洋挑眉,「我昨天特地邀請她今晚擔任主廚,趁機考驗她的功力,要是賓主盡歡,我就重金挖角她到我家掌廚,一舉兩得不是嗎?」


    「你想得美!」範君易瞪了他一眼,轉身投進人群,一路左閃右避,才得以接近廚房門口。


    滑開隔間拉門,範君易往裏探頭,偌大的廚房沒看到人,卻是香氣撲鼻而來;再看到中島料理台上滿布了各色完工的餐點,中西式皆倶,每一樣均屬必需費時加工的精致料理。


    他目瞪口呆,關上門,走近料理台,伸手撚了一顆金黃色的炸肉丸放進嘴裏,酥脆外皮裹著多汁的芋泥與肉泥的混合餡料,立時勾動了他沉睡的口腹之欲。往左掃視,流理台上放著一缸調好的絳紅色雞尾酒,但人呢?


    靠近爐台,下方陡然冒出一副身影,身影背對著他,手上捧著一堆杯盤,分明是從櫥櫃裏捜羅出來的備用餐具,準備讓外頭不斷增多的賓客使用。


    範君易疑惑不已,這背影無庸置疑是雁西,但這發型——短得跟個男孩差不多。


    聽到動靜,背影一迴頭,「啊」了一聲,正是雁西,她眨眼看著範君易,原本光潔的前額被蓬鬆俏麗的瀏海遮蓋住了,臉蛋顯得更小,年紀顯得更輕,幾乎是另一個雁西。


    「餓了嗎?差不多都好了,可是盤子好像不夠——」雁西苦惱地摸著額


    頭。


    「你剪頭發了?」他傾著頭打量她,大為新奇。


    「咦!你注意到了?」她做個頑皮的鬼臉。


    「能不注意到嗎?」他拍拍她的頭頂。


    「……」她笑而不言。


    「不是說好今天別下廚的嗎?」


    「今天剛好不忙。」她端起雞尾酒,交到他手上。「大部分菜的前置作業都在我家做好了。放心,我做得來,以前我跟著我媽做了不少次的宴客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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