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再說一遍!”慕容寒霆已經走到安笒的麵前,修長的雙手緊緊地握著她的兩胳膊,聲音沙啞卻帶著濃重的複雜情緒。


    著急、恐慌,以及深深的希冀!


    是她嗎,還是他幻聽了?!


    太久了,久得他在聽到的瞬間,還有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安笒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震驚,以及手上的顫抖,麵具下雙眼的情緒,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眼底,如同火焰在她的心髒上灼燒。


    疼,好疼!


    安笒本能地伸手想要捂上心髒,雙臂卻被他抓得極緊,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麵前的人,緩緩從嘴邊溢出兩字:“庭、深……”


    慕容寒霆如遭雷劈,哪怕身上的衣袍很是繁雜,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衣袍下肉體的緊繃。


    “安笒……”低啞的嗓音再次響起,簡單的兩個字,透著泣血般的疼痛,卻隱隱透露著勃勃生機。


    安笒驚愕地瞪大雙眼,千言萬語湧上喉嚨,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明明想要伸手撫摸麵前的人,身子卻僵滯不已。


    時間宛若靜止。


    對視的兩人一動不動,好像成了雕塑。


    慕容嵐風原本不打算說話,確切點說,他被麵前這種情況驚到了。


    這兩人先前分明是不認識的,但現在這種情況……分明就是情意綿綿,如同跨越了千萬個日夜,無數的山山水水,終於見麵的感覺。


    這是怎麽迴事?


    慕容嵐風想給自己和他們一個緩衝的機會,但很快他臉色微變,終究還是快速開口,“公子,有人過來了!”


    這話一出,他很是緊張地看著慕容寒霆。


    幾乎是跌坐在地上的慕容寒霆緩緩有了動靜,沙啞出聲,“扶我起來。”


    安笒還沒有點懵,直到被慕容寒霆伸手拉起時,還有些怔怔的,而此時,慕容寒霆已然整理好情緒,看向她的雙眼裏投著濃濃的喜悅,語氣認真也帶著難掩的輕鬆。


    “別慌。現在還不是說清楚的時候。你先迴藥房裏整理藥材,我將事情處理完了,就會找你。”


    現在這種情況,能夠找到他這裏的,除了那位或手下,沒有他人可想了。


    被他的手抓著,冰涼的觸感落在腕上,她也漸漸迴神,囁嚅著唇角想要說些什麽,最終也沒能說出口,點了點頭,轉身準備迴藥房。


    手上依舊未鬆,她有些茫然地迴頭,卻見坐在輪椅上的慕容寒霆,麵具下的雙眼裏透著絲絲的委屈,好像在無聲地控訴她的無情。


    不是,他委屈個什麽勁兒嘛,明明是他自己說的,要處理完事情再找她,現在又做出這幅樣子……真是犯規。


    安笒抿抿唇,到底沒有留下來,因為她注意到站在一邊的慕容嵐風那詭異卻又著急到極點的眼神。


    快速地從慕容寒霆的手裏將手抽迴,她轉身迴藥房,“你趕緊去處理事情吧。處理完咱們再說。”


    事實上,她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和霍庭深說。但很明顯的是,如今這種情況,哪怕是一兩句話,也沒有時間。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中,慕容寒霆神色一凜,字句中都充滿了殺伐之氣,“走吧。”


    不管是誰到來,他都不可能在這裏見他們的。何況,安笒在這裏,一不小心就會給她惹上一些事情。


    慕容嵐風清楚地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心中劃過一絲不安,推著他往前走的同時,忍不住迴頭瞥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公子……”


    就好像慕容嵐風了解他一樣,慕容寒霆也很了解慕容嵐風,他一字一句地道,“不用多想,我要找的人是她。”


    是她無疑了!


    她就是安笒!


    他的語氣很肯定,而且,那話語中的喜悅完全掩藏不住。


    慕容嵐風知道,他掩藏了,也壓抑了,隻是那種喜悅真的太大了,大到平日裏情緒沒什麽變動的慕容寒霆,都控製不住。


    也對。


    他等了十幾年了,幾千個日夜,無數的煎熬,能夠承受下來本身就是一種艱難,喜悅很正常,激動得心神俱亂,也說得過去。


    腦海裏又不自覺地迴放起慕容寒霆和南宮玉對視的畫麵,慕容嵐風終究沒有再說出讓慕容寒霆小心為上的掃興話來,輕易地轉移了話題。


    果不其然。


    慕容寒霆等人聽到肖大人前來拜見時,就已經明白過來了,隻怕來者有心,不過兩人都沒什麽可擔心的就是了。


    一如既往的,慕容嵐風出麵接待肖錦年。


    慕容嵐風雖然沒有在朝為官,但整個慕容王府,明麵上都是他在打理,而且同在京城中,和肖錦年打交道是完全避免不了的事情。


    這肖錦年是什麽樣的人,他雖不能說了解得一清二楚,卻也有著自己的想法,如今見到肖錦年前來,他輕笑出聲,“肖大人怎麽有空前來,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肖錦年能說會道,在京城的官圈裏早就不是秘密。而同樣能說會道的,還有慕容嵐風。


    隻是兩人能說會道的程度不一樣,肖錦年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人情世故方麵都很擅長。


    而慕容嵐風的能說會道,隻是根據自己的心情而走,至於人情世故什麽的,根本就不予理會。


    有不少人拿慕容嵐風與肖錦年對比,最終自然是站在肖錦年那邊,隻是慕容嵐風身後的慕容王府也不容小覷,倒是沒人敢對他不敬就是了。


    肖錦年不喜慕容嵐風,覺得他實在是過於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但表麵上也不會表現出來就是了。


    看向坐在主位上,無所事事地喝著茶,完全沒有招待他的意思的慕容嵐風,他扯了扯嘴角,很是直接地把來意說明。


    “慕容世子,聽聞南宮三小姐在你這……”


    公子想得沒錯,果然是衝南宮玉來的!


    慕容嵐風心底一凜,麵上露出些許著急的神色,也不等肖錦年說完,當即不耐地道,“那是我收下的書童,現在正在給藥材分類呢!你該不會打算跟我搶人吧!”


    搶人什麽的,實在難聽!


    肖錦年一點都不想和慕容嵐風打交道,因為慕容嵐風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人,胡攪蠻纏的時候居多,跟個無賴一樣。


    隻是這種時候,他偏偏還得親自過來,不然人是帶不走了。


    肖錦年飛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微笑著說道,“慕容世子這說的什麽話,我又怎麽會與人搶人。隻是今上有口諭,要見見南宮三小姐而已。”


    慕容嵐風的身份與慕容寒霆雖不說是平等的,但在外人的麵前,也有世子的名頭,所以這一聲‘世子’叫得並不冤枉。


    肖錦年深知慕容嵐風這人的胡攪蠻纏,也沒有任何的拖遝,很是直接地把自己前來的目的說出。


    慕容嵐風暗道不好,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但仔細一想又不大可能,隻怕是肖錦年這廝在今上的麵前說了些什麽,才讓今上改變主意。


    畢竟應試那天,今上可是看都不帶看一眼南宮玉的,而且當時的神情嫌棄得跟什麽似的,又怎麽可能主動召喚南宮玉。


    所以,這裏麵肯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慕容嵐風倒是想要阻攔,但說到底胳膊也擰不過大腿,是今上傳喚,他若是敢抗旨,對方肯定拿捏住這個錯處,把他們這些個人往死裏折騰才是。


    無數的念頭在一瞬間徹底轉換,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慕容嵐風朝外招了招手,“肖大人都來了這麽久了,怎麽不給他上茶?”


    肖錦年嘴角一抽,一邊覺著慕容嵐風此舉有些奇怪,一邊暗道這人難纏,正要開口時,慕容嵐風卻是再次招手。


    “去藥房那邊將南宮三小姐喚來,就說今上傳喚。讓她利索點。別磨磨蹭蹭的。”這下,肖錦年徹底無話。


    他過來的目的說了,慕容嵐風也照做了,想找茬也得有茬可以找啊。


    客廳裏很靜,靜得讓人心驚。


    一刻鍾後,安笒從外而進時,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客廳裏詭異的氣氛,不過她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慕容先生……”


    至於旁邊的肖錦年?


    噢,抱歉,她不認識。


    慕容嵐風揮了揮手,直接道,“肖大禦書官說今上傳你過去,你就跟著他過去吧,迴來後記得繼續分藥材。”


    他說得隨意,也不等安笒的迴應,朝著一邊的肖錦年道,“肖大人,我還有事情,先走一步,就不送你了。”


    說完,他當真轉身就走,完全不給肖錦年反應的機會。


    肖錦年倒不是氣,隻是覺得有些膈應,要知道朝廷中他人都眼巴巴地跟在他的身邊,再不濟對他也是客氣有加,反倒是慕容嵐風……簡直就是個意外!


    他深唿一口氣,看著站在一邊略顯膽怯的安笒,眸光微微一閃,最終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跟著本官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安笒乖巧地跟在肖錦年的身後。此時,坐在閣樓中的慕容寒霆透過窗戶,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放置在輪椅兩側的雙手都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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